“你没觉得迟铮从来就没把咱们当过自己人吗?我原先就觉得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明明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次,好的时候也能一起玩玩,不好的时候就跟不认识咱们一样,跟他就没法交心。” “交心?呵……我可高攀不起,我根本不懂迟铮在想什么,妈的,本来他家全是他的,现在突然多出一个舅舅来分家产,他跟没事儿人一样,要我早玩死岑天河了。” “他不乐意为难岑天河,但他家里人可挺乐意的,之前我去他家玩,他妈妈送了我份不小的见面礼呢,还叫我妈没事儿就带着我去他家玩。” “……对啊,不乐意才好!迟铮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妈的,本来是为了帮他,丢了我好大的人!他回来了,做什么就算是被翻出来了也能赖给他,就说是替他出气,他妈还能不保咱们?” “反正我这口气必须得出,岑天河让我丢的面子我不找回就不可能。” “……而且这次我做得挺隐蔽的,没被监控拍着。” “你已经做了?你打他了?” “没有……管我们社团的那个傻逼助教,蠢的要死,收假期的活动经费不懂让我们转账,让我们给他现金,呵,这群穷鬼怎么什么都不懂……” “钱不多,不到两万,我放到岑天河那个傻逼的书包里了,全学校只有他担心被撕课本作业,天天背着个破书包,里面的东西那么多,我放了一天了他都没发现,蠢货。” “助教那个穷逼急的已经报警了,现在去调监控了,岑天河不是喜欢调监控吗?让他调,今天上午只有他去过我们助教的办公室,我看他这次怎么解释。” 夙辞面色平静的看着教室里年轻的几张面孔,他们神情没有丝毫紧张,放松的三三两两坐着,眼神中只有兴奋和期待。 比这些更恶劣的人他见过很多,夙辞不至于有什么激愤的情绪。 夙辞轻轻吐了口气,原本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去的,算了。 已没什么好挣扎的了,夙辞不再吝啬灵力,数日来头一次化为人身,穿梭在学校里寻找岑天河。 找到岑天河的时候,这人还在实验室里认认真真的等实验数据。 “夙辞!” 再次看见夙辞,岑天河眼中尽是惊喜,“你怎么来了?我……我在等数据,马上就完事儿了,今天我请你吃东西?你上次怎么走的那么突然……” 夙辞没说话,拿过他放在实验桌下的沉重书包。 “你……”岑天河茫然,“你要什么吗?” “要啊。”夙辞费力的从岑天河杂乱的书包里寻到了一个信封,掂了掂,“还真是不少……” 岑天河一脸迷惑,“这是什么?这不是我的……” 想到过往的一些不好回忆,岑天河脸上突然有点难堪,他误会了什么,或者是想不到别人能坏到什么程度,忙道,“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你别打开!给我吧,我去丢了脏东西……” “以后……”夙辞对岑天河无奈笑了下,拿着手里的信封,提醒道,“看管好自己的书包,不要弄的这么乱,经常检查一下,下次也许没人帮你了。” 实验室外依稀传来警笛的声音,岑天河并未在意,他现在只想把这个可疑的信封拿过来丢掉垃圾桶里,有点急道,“你先给我……” 总要让他知道的,不然他还可能被人用同样的方式坑一次,夙辞并未将信封给岑天河,只是在他急切的阻挠声中将信封打开了。 信封中整整齐齐的一沓纸币,似是怕证据不够充分,还有一张收费记录单。 “这……”岑天河吓了一跳,“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对啊,哪儿来的呢……”夙辞将信封装好,放在了自己宽大风衣的口袋里,眼中有点无奈,“我可能要在一个不太美妙的地方离开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岑天河瞬间明白过来,忙道,“给我!我找个地方丢掉。” “没用,你今天是不是去过什么办公室?”夙辞将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有监控的,应该只有你进去过……你现在是嫌疑人了,别人找不到这些钱,也会认为是你拿走的。” “那你也不能拿啊!说不清的!给我……”岑天河抬手就要抢,“不行,这不行……” “没多少时间了,听我说几句话。” 夙辞往后让了些,他面向岑天河,却并未看他的脸。夙辞视线始终停留在岑天河颈间那一道红色胎记上,声音温和,“能遇到你我其实挺开心的,虽然还是没找到我要找的人……” “但我还是挺高兴的,你是给我感觉最强烈的一个,我真的……好喜欢这个感觉。” “我太想他了。” 夙辞的视线透过岑天河颈间胎记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自言自语,“我真的太久太久,没看到这道胎记,没感觉到他了……” “因为这个,再做一件好事也很值得。”夙辞重新看向岑天河,“我会跟警察说这是我拿的,不过不用担心我……以后自己小心,回头见。” 岑天河虽云里雾里的没听清楚,但他绝不肯让夙辞替自己背锅,急着抓夙辞的手,“给我!我能解释的,对不起我之前没跟你说清楚,他们只是想替迟铮出头,我能解释!给我……” 夙辞不习惯同别人有肢体接触,轻巧的躲开了岑天河,警察找过来还有点时间,夙辞愿意再给岑天河一点点时间,就像是之前无数次一样,虽没什么用,但他会温柔的给生灵一点点时间诉说苦难,夙辞一贯如此。 “你如果还有想跟我说的话,可以说,不过先别动手。”夙辞好脾气的笑了下,“真的动手,你也抢不过去的,我比看上去的厉害一点。” “是这样。”岑天河急的吐字不清,“我……我母亲……” 岑天河懊恼的抓了下头发,记得恨不得在一瞬间将自己平生全部吐出来,“我们家庭比较复杂,我是非婚子,私生子!我血缘上的父亲是迟铮的外祖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就是……虽然我看上去这么普通,但我血缘上的父亲、迟铮的外祖父非常有钱,是这里很有声望的一个人,他和他妻子只有个女儿,你……你懂了吧?” 夙辞了然,“明白。” “不光是家产的事儿,我在这……就是纯用来恶心人家的,所以他们才总找我麻烦,但是我血缘上的外甥他其实人很好。”岑天河语速飞快,眼睛死盯着夙辞外套的口袋,“我会没事的,我前些天听我妈妈说迟铮他要回国一趟,应该早回来了,就是不知道来没来学校,我可以去求他!他全懂的,他以前就帮过我,你不用管我,我肯定没事的!他和我同龄,他很可能会帮我的,我可以……” 夙辞脑子嗡的一声,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所剩无几的灵力、杂乱零星的记忆、套在身上二十年的痛苦刑罚一瞬间像条绳索一般勒紧了夙辞的脖子,他头疼欲裂,脑中似杂乱无章又似空无一物,凌迟一般的痛苦袭来又散去,胸口隐痛中夹着说不清又浓烈的悲哀和急切,好像是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瞬间从他身体中被抽走了,夙辞身体不住发颤。 岑天河还在喋喋不休,夙辞脑子里却只剩下了“迟铮”两个字。 他全明白了。 他又错过了。
第26章 岑天河被夙辞这差的吓人的脸色震到了, 欲言又止,“……怎么、怎么了?” 夙辞看着眼前无辜的岑天河,嘴唇动了动, 喉间涌起一股血腥味, 夙辞喉结哽噎了下。没发出声音。 岑天河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可说的。 一切全怪自己。 又错过了。 “夙辞?夙辞?”岑天河小心的问道,“你脸色怎么突然真难看……是……中暑了?你怎么了?” 夙辞深呼吸了几下, 声音哑的可怕,“你说十五……迟铮,回来了, 你联系得到他吗?” 岑天河摇了摇头, 嗫嚅, “我怎么可能有他的联系方式。” 夙辞脸色差的实在骇人, 岑天河不解但不知为何跟着焦急,脑子一动道,“我知道他家住哪儿, 他很可能在家!我写给你!我现在就写给你……” 岑天河一面飞速写下地址一面他回忆起二人初见时,夙辞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兄弟或者表兄,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他笔尖一顿,发抖抬头看向夙辞, 吃力的问:“你……你其实是在……找迟铮?” 岑天河不懂夙辞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也不懂自己这莫名的慌张和万分愧疚是怎么回事, 只能飞快叮嘱, “听我说, 你先把钱给我, 如果迟铮来帮我, 我帮你要他的联系方式,好吗?来得及的,来得及的!什么都来得及……” “来不及了。” 夙辞接过岑天河递给自己的纸条,看着满脸焦急的岑天河,犹豫片刻,抬手在岑天河头顶轻抚了一下。 夙辞声音沙哑,语调依旧平和,“我不怪你。” 夙辞消去了岑天河有关自己的记忆。 岑天河生性单纯,从小到大被这样苛待还能心怀善意,这样的人,和自己阴差阳错结缘,死后有可能会成为赤灵来寻自己。 还是算了吧。 如果来寻自己的人不是迟铮,那他不想要了。 夙辞双目赤红,消去岑天河记忆再出了教室后,强撑着人形让自己出现在了附近一间有监控的教室中,将手里装了钱的信封放了进去,而后捏着岑天河写给他的地址,在警笛声中离开了学校。 没等出学校,夙辞就放弃人形,化为灵师飞速朝着迟铮家而去。 老天从不愿意给夙辞哪怕一点点的运气,哪怕在他濒死之际。 迟铮的家很大,人并不多,其中没有迟铮。 但不用多看多找,踏进他家一步,夙辞就知道十五的房间在哪儿。 夙辞也马上就能确定,那绝对是他的十五曾经住过的地方。 太熟悉了。 夙辞因情绪几度崩溃再加上用了不少灵力来清除岑天河的记忆,畸化再次被提前,他这会儿已经无法化成人形了。 没法化成人形,就没法找人问问,他的十五在哪儿。 他不知道还能问谁,他的十五为什么不在这里,又去了哪儿。 夙辞坐在十五房间的窗口,定定的看着一屋子陌生又熟悉的陈设,面色平静,双目淌血。 还是错过了。 就差一点,还是错过了。 这次明明已经算是找到了。 自己又搞砸了。 夙辞没选择漫无目的的出去乱跑,其实从学校出来时他就已经知道,已经没希望了。 他无法化成人形,十五就看不见他,连见面都不得,如何结缘。 十五这一世若见都没见过他,又如何会同他结缘,再化为灵师同他有个更虚无缥缈的“以后”呢? 没有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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