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听到两人对话的声音,靠在椅子上,转过头来看着奚迟:“桑游生日是你陪他过的?” 奚迟:“……” 腹背受敌。 好在江黎声音压得很低,桑游没听见。 话题已经到这,见江黎转过身来,桑游索性拿笔在桌角敲了两下,示意江黎。 “行了,既然都提起来了,那说吧,生日准备怎么过?” 台上老王正不厌其烦,言辞激烈,激情输出,台下一群人嗯嗯哦哦应和着,正无聊,耳朵忽然捕捉到“生日”两个字,立刻探过头来。 “什么生日?谁生日?” “游哥你要给谁过生日?” “靠靠靠,游哥不说我都忘了,已经7月15号了,黎哥生日快到了。” 本来黎哥生日就是难得的话题,更别说在这种百无聊赖的时候。 三分钟后,整个会议室,除了台上的老王,所有人都知道了黎哥快要生日的事。 桑游想了想:“明年这个时候,人可能都凑不齐了,今年虽然大部分人马都在集训,但…给你个面子,想个法子过来,也不是不行,毕竟是生日,一年也就……” “别来,”江黎淡声说,“不过。” 桑游:“……” 我踏马^%$#@。 “行,”桑游一口气哽在喉咙,朝着江黎比了个大拇指,“你牛,你生日,你老大。” 桑游随手掏过一瓶水,拧开,猛灌了一口,随即看向奚迟:“你男朋友,你管不管?” 奚迟:“。” 一群人絮絮叨叨半个小时,直到会议结束。 老王讲得口干舌燥,保温杯里的茶喝到见底,才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小迟和江黎留一下。” “身体怎么样了?”看着奚迟,老王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好多了。”奚迟如实道。 老王点头:“虽然情况已经好很多了,但集训在基地,不比在学校,也没有钟山医生跟着,不能掉以轻心。” “我已经跟集训那边的单位打过招呼了,身体原因,给你和江黎安排了单独的房间,不和其他人一起住,”老王说,“免得出现状况,不好处理。” “你就安心集训,有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直到离开会议室,走到走廊,奚迟才琢磨出其中的猫腻。 “你跟主任说的?”他停下脚步,抬眸看向江黎。 江黎:“说什么?” “住一起的事。” “嗯。” “什么时候说的?” “前两天。” 最近又是竞赛又是期末考,奚迟差点都忘了竞赛集训是多人宿舍。 想想还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想到要和老王说这个?” “很难想么?”江黎笑了下,抬手拨过奚迟额间被风吹乱的碎发,认真开口。 “因为想和男朋友住一起。” - 可能是今年成绩喜人,校领导心情好,展现出了难得的“人性”。 老王教育会议结束的当天,就让即将参加集训的竞赛生提前离校,羡煞一群高三预备役。 “没有暑假作业,还能提前离校,多美妙。”王笛捂着嘴不让羡慕的泪留下来。 “美妙?”陈诗文从静姐桌上“刷”地抽出一张数学竞赛卷,随手指了一道题:“来,看这个ABCD-EFGH的正方体,K是棱EF上的一点,现在把这个EC/KF的值求出来。” “求出来,你也可以没有暑假作业,也可以提前离校。” 王笛眼睛一亮:“KFC?什么KFC?” 陈诗文:“……” 所有人:“……” 没救了,抬走,下一个。 说是提前离校,其实也就比王笛他们多了两天,集训官方群全员到齐后,管理员就陆续放出专题练习,题目越来越刁钻,花费工夫越来越长,不仅没闲下来,反倒比在学校里更忙。 两人一连好几天都连着视频做题,有一天甚至讨论到凌晨三点才挂断。 翌日再开视频的时候,江黎眉眼间都多了几分不可名状的…郁气。 “新粒子那道题你有想法吗?α粒子轰击的方程式,还有新粒子质量与氢核之比,我求出来好像和答案有点偏差。” “你做了吗?做到哪步了?” 奚迟拿着笔在纸上打着草稿,始终没发现电话那头诡异的安静。 直到手机“咚”的一声—— 奚迟抬头,这才发现江黎靠坐在椅子上,桌上没有卷子,没有草稿纸,甚至连笔都没有,就那么懒懒散散靠坐着,身上还穿着睡衣。 奚迟:“?” “还舍得抬头啊。”江黎面无表情,声音轻到不像话。 奚迟愣了好几秒,才听出自家男朋友话语中的…“不满”。 “…不是说连视频做题吗。”奚迟干巴巴开口。 “是说连视频做题,没说连视频只做题,”江黎声音更淡,“秘书长,我是你男朋友,不是线上陪读的虚拟网友。” “……” “也不对,”江黎不紧不慢道,“线上虚拟网友还能有个‘早安’、‘晚安’,我就只有‘α粒子轰击的方程式’。” “…………” 奚迟在脑海中回忆这两天视频过程中聊的话题,想找点证据证明绝对不止“α粒子轰击的方程式”,结果发现…除了题,还是题。 除了α粒子,就是质量为m、半径为r的匀质小球。 奚迟:“。” 想到这里,奚迟下意识直了直腰,放下笔,一抬眸,又看到视频中江黎光秃秃的桌面,不自觉把自己桌上的卷子挪出了视频范围。 “那聊点别的。”奚迟一本正经说。 江黎:“聊什么。” 奚迟思索片刻:“…吃了没。” 江黎:“。” 两人隔着手机对视。 看着他收试卷的小动作,良久,江黎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长气,低笑一声:“好了,卷子拿出来,做题。” 校对完α粒子轰击方程式,卷子翻面又写了一题,见人又有进入“学习勿扰”模式的趋势,江黎曲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一下:“题目做到下午,晚上不做题,就视频。” “今天晚上?”奚迟抬起头来,“不行。” 江黎:“……?” 江黎撂下笔,重新靠在椅子上。 奚迟:“……” 奚迟只好出声解释:“我要出门一趟,不方便视频。” 江黎顿了下,问:“去哪?” “清云观。”奚迟道。 江黎:“怎么了?” 奚迟:“有点事,顺便看看功德。” 奚迟话音刚落,江黎便开口:“我陪你。” “不用,”奚迟答得很快,“你今晚不是要回老宅吗?” 江黎有些意外:“桑游告诉你的?” 奚迟“嗯”了一声。 江黎没说话,只靠着椅子安安静静转了两下笔。 再开口时,眉头很快地蹙了下:“一定要今晚去?” “嗯,”奚迟看着他,想了想,带着点“哄人”意味开口:“明天休息一天,不做题,陪你视频。” 江黎暂时没答,只问:“一个人去?” “不是,和家里人一起,”奚迟说,“回来可能会有点晚,你别等……” “到家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 - 从清云观回来,已是深夜。 奚迟在一身香火气中,给江黎发了到家的消息。 怕他不信,还拍了一张卧室的照片。 江黎消息回得很快。 【-:好,很晚了,早点睡。】 想起江黎早上那句“线上虚拟网友还能有个早安,晚安”,奚迟笑了下,在消息框认真敲下四个字。 【Chi:晚安,好梦。】 第二天,两人都没再做试卷,连着视频聊天,有一句没一下聊着,喂喂麻雀,然后讨论哪只麻雀贪嘴,话题也时不时扯到“α粒子”,又很快带回来。 但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地做着彼此的事,看书,整理集训要带的资料和衣服。 可即便不说话,也带着毫无保留的亲密。 转眼就是集训。 集训的日子枯燥乏味,睁眼是题目,闭眼是卷子评析与内测,但偶尔也有“不规不矩”的时候。 一屋子各校顶尖学子凑一块,心思只一动,行动力便跟着窜出来。 虽然不到去年去码头水沟钓小龙虾的程度,但躲着摄像头点外卖,把书桌并在一起,拆了实验室纸皮箱做拦网,拿着Casio991做球拍在教室举行乒乓球比赛,实在不想做题了就去操场连接电路偷看一场球赛,一个没落。 枯燥的日子偶尔也能开出花。 江黎生日前一天的凌晨,瑞城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雨来得急停得也快,晨起时雨汽都散干净了,只有地上未干的积水滩显示着凌晨下了一场雨。 托这场雨的福,这天比往日都凉快一些,但仍是暑气最盛的时节。 当天课程很满,除了上课,还有一场内测考试,当场考,当场改,当场评讲。 等一切结束,回到寝室,已经晚上十点。 距离26号只剩2个小时。 两人洗漱完,江黎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另一张床频频看时间的自家男朋友,心口很轻地塌下去一小块,又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 他看着时间,他看着他。 江黎没由来地想起几天前,微信闲聊间桑游说的话。 ——“提前知道他要给你过生日,会不会少了点惊喜。” 江黎的答案是,不会。 直到现在,其实他依旧对“生日”没什么特别的执念,但因为这个“生日”里会有这个人,所以连等待的过程都让他觉得满足。 知道零点会吵,江黎索性熄屏,关机。 墙上的挂钟一秒一秒走着表,发出“滴答滴答”的细微声响。 时针、分针、秒针同时指向一个地方的时候,江黎听到一道干净到极致的声音。 “生日快乐,男朋友。” 奚迟坐在床尾的位置,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眼睛映着灯色,漾着光。 “伸手。”他说。 江黎今天异常听话,摊开掌心,一错不错看着他。 奚迟抬手,贴在他的掌心上,轻轻放下一个物件。 江黎低头一看,是一个平安符。 明黄色的平安符,和他除夕夜送的那个很像,但明符中间是“清云观”的标志。 江黎的猜测成真。 “那天去清云观求的?”江黎声音很低。 “嗯,”奚迟笑着说,“没有蜡烛,但你可以对着这个平安符许愿。” 过了两秒,他补充:“想要什么都可以。” 江黎心口酸软,语气却轻巧。 “我说要月亮呢。” “可以。”奚迟没有犹豫。 他眼睛太漂亮,漂亮到江黎有一瞬间的恍神,他胸腔平缓却长久地起伏了一下,把平安符小心拢好,压下心口已经发乱的情绪,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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