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张表不是。 红色的朱砂圈太过随意,不够圆润,并且入笔还微微上翘,有点像个“6”,凌樾想到此处又拿起自己方抄好的佛经对比,果然是飞白体的入笔。 又思及顺王突如其来的几次沉水,好似与人交谈,还有那刚死就浑身尸斑的梁公公。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世间当真没有鬼神吗?凌樾从前坚定,而今却惘然了。 沈颜路过,嚼着刚从凌樾书房顺来的桂花糕,冷笑一声,早知道凌樾夜夜把看,痛不能眠,他就多圈几个,气死这对狗男女。正思索见凌樾突然推门而出,恰好与他撞了照面。 凌樾顿住脚步,好似闻到了一阵冷冷淡淡的松烟沉香之气,他心头微涩,伸出手来隔空轻抚,是你吗? 沈颜一个恶寒,“嗖”地飘走。 那香气又不见了。 凌樾怀疑是自己错觉,迈步离去,沈颜坐在高高的树上看他身影越缩越小,十分不情愿跟了上去。 居然是看太子。 从建章宫到东宫的距离很远。 他一直跟在凌樾背后,又怕凌樾似刚刚那般,好像察觉到什么,毕竟他也只剩下了一盏灯,沈颜不近不远的跟着。 走着走着,沈颜才想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跟踪凌樾。 以前在西凉,凌樾经常会在他和顾忘睡着后偷偷出门。 连顾忘都不知道吧。 可沈颜是惦记凌樾的,好多个夜晚相思入骨,就忍不住去他窗边静坐。 隔着薄薄的一扇窗,便觉得很平静,很满足。 他不敢被凌樾发现,怕凌樾嫌弃他有病。 嫌弃他麻烦。 若那时也像现在这般是鬼就好了,不用大冬天的除去鞋袜,连呼吸都不敢吐完一口气。 凌樾出去的时候,他就远远跟着。 幽静的小路,长长的月光,凌樾的背影像渡了一层雪色,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 每当那种时候,他就会很难过。 无尽的孤独好似要将他溺毙。 他好想属于凌樾,或者凌樾属于他,好想一辈子都不用再看凌樾的背影,可以痛快的抱紧他,亲吻他,像爬藤缠绕树枝一样绞紧凌樾,难舍难分。 但凌樾只是牵他的手,始终保持着礼貌克制的距离。 他好像是凌樾不懂事的弟弟。 回来就摸摸他的脸和发鬓,带点糖和花来逗他,春风楼里的姐儿也会这样逗她们养的猫猫狗狗。 沈颜并不想要这样。 后来凌樾终于占有他了,他迷失过,在京城沈园那段为数不多的纠缠日子里,他好像没有白日黑夜,凌樾不肯吻他,他就自己去要,咬他的喉结,逼他失控,恨不得揉碎了自己,那是极欢愉的。 他会感激自己在春风楼里学的舞,凌樾嘴上说着不喜欢,让他不要跳,掐他腰的时候却很用力,好像双眼猩红的猛兽一般,喘息急切湿热,弄得他快要窒息,还好他足够柔软,可以任由凌樾吮吸他腿侧罂粟,他不会比那时更爱凌樾了。 怪不得春风楼的嫖客总说,占有女子的身,那人便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他确实是。 真想死在那一刻,把命都给了凌樾才好。 后来就没有过了。 容云瑾怀孕了,凌樾爱她,不会再抱他亲他抚摸他了,他好像一夜之间就被丢回了那些夜晚,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从挺拔的青松消失成一个小小的萤光。 已失去比未拥有还要痛苦。 但他没有想到,容云瑾也有这样一天。 ---- 感谢“柠檬水我的爱”投喂的猫薄荷~爱你们(^_?)?☆
第45章 是你薄我 凌樾到东宫的时候,太子已经早早睡了。 他坐在太子床边,把奶黄色小锦被四周扯了下,盖住了太子无处安放的脚。 无人看到的夜里,凌樾也会流露出温柔的神情。 可他并不是你的孩子呀。 沈颜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痛快还是酸恨,密密麻麻。 然后容云瑾也来了。 因为天色晚,她终于不像每次来时那般雍容、典雅、端庄,连发鬓都是一丝不苟的模样。她今天穿的轻松自在,粉色柔软的束胸长锦裙,外罩着薄如蝉翼的大袖衫,像胧月淡烟缠绕,唇色也是粉嫩的,显得好似只有豆蔻年华。 她似乎没想到凌樾在,面上有几分惊喜,又觉得不够得体,娇羞地遮挡了下身形,俯身见礼,“太子若知圣上来看他,定是极为高兴的。” 凌樾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同和拘谨,点了点头,伸手拨开了太子睡得满头大汗的额发,便起了身,无情道:“太子有你照料,朕便放心了。” 就走了吗?容云瑾心下一空,今日被他撞见自己这般,是不是冥冥中暗示她当大胆一次,她伸出白皙孱弱的手捉住了凌樾的衣袖,“圣上。” 凌樾回头看她。 容云瑾眼睫轻颤,红着脸,紧张地捻起自己轻薄的云衫,缓缓褪去,露出光滑莹润的肩头,赤裸细腻的后背。 她鼓足勇气道:“圣上,再留一会吧。” 凌樾却皱起了眉,“云瑾,朕说过答应你的不会变,你不必如此自贱。” “怎么会是自贱……”容云瑾眼底都有了莹莹泪光,但她还是上前了一步,玉兰香弥漫内殿,她柔弱无骨的手攀附上凌樾宽阔的胸膛,这已经是她能做到最出格的事情了,她秀口轻张,“圣上……五年了……看看云瑾吧……你明明知道的,云瑾一直一直心慕你……” 但凌樾推开了她,语气若寒霜,“容云瑾,朕以为当年已经同你说的很清楚了,若你忘了,朕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 “朕不会碰你,五年、十年,二十年,这辈子都不会。” 说罢甩袖而去。 太子也被惊醒,茫然的看着离去的父皇,捉着容云瑾问,“母后,父皇为什么走了,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对了吗?” 容云瑾却猛地推开了他,眼底是骇人恨意。 太子吓得心头一跳,缩回了手,又被容云瑾抱住,柔声道:“无事,你很好,快睡吧。” 太子不明所以的又躺了下来,奶声道:“儿臣前些日子受了惊,母后可以破例陪儿臣睡一会吗?” 容云瑾道:“你是太子怎可连独自入眠也怕?” 太子垂下了眼眉,“儿臣知道了。” 他以为母后还会哄他一会,但说完这句母后就走了。 他一个人裹着被子,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落下一颗泪来,暗自啜泣,“他们都不爱我。” 沈颜头大。 他就不该看热闹还不走。 这下惨了,被个奶娃娃缠上了,袖手旁观吧,但真的哭的太可怜了些,声音小小的,还怕被别人听到。 真要命。 他无计可施,把凌樾书房的桂花糕丢了一枚在他床头,静幽幽想飘走。 “神仙哥哥是你吗!” 背后的惊呼声吓到了他。 不是吧,太子能看到他吗?他惊恐回头,朝太子挥了挥手,太子毫无反应。 看来不能。 怪事,难道还有其他的鬼? 太子粉扑扑的脸上还挂着泪,冲他跪着磕了三个头,沈颜想自己还好是鬼,不然肯定折寿,太子奶声道:“多谢神仙哥哥救命之恩。” 莫不是那日他落水濒死,看到了自己?太子小小口嚼起桂花糕来,“神仙哥哥你真好!母后说孤身为储君,不可贪口腹之欲,故而都不让孤吃甜食的。” 一阵风吹起了太子头发,太子觉得好似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摸了摸他的脸。 很舒服,他呲牙一笑。 沈颜已经离去了。 …… 太不可思议。 但比起诧异,沈颜更多是难过。 容云瑾诱引凌樾这一幕,让他情不自禁的魂穿当年,他也是这般无数次楚楚可怜地哀求凌樾,也曾脱得一丝不挂,求凌樾宠幸他,给他爱,但凌樾从没有心软过,哪怕他已经躺在凌樾身下,哪怕他用尽春风楼里的花招,凌樾也只是推开他,将他的自尊都碾碎成粉末。 没想到凌樾对喜欢的人也这幅德行。 难道是已经知道了容云瑾的奸情,不然真的无法理解他为何总能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 应当是的,否则也不会看到杨尚川和容云瑾诡异的出宫记录无动于衷,原来是心知肚明…… 他悄悄飘到未央宫,不是落井下石,而是好奇,世家贵女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样呢? 会不放在心上吗?还能保持体面吗?他真的很没用,每次都会哭得昏天黑地,好长一段时间都如行尸走肉。 但凌樾只要和他说话,他又会没了记性,哈巴狗似的黏上去。 容云瑾定是不会的吧,她那般端庄华贵,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况且她还有私情,不至于为凌樾伤心吧。 沈颜坐到了容云瑾窗前的树上。 容云瑾果然一如往常,解钗环,梳青丝,只是在铜镜前呆的时间久了一些。 而后若无其事地吹灭了灯。 虽然夜风无声,但沈颜还是看到了。 灯火熄灭的那一刻,容云瑾落下了两行清泪。 多情总被无情伤。 沈颜暗自惆怅,难得没有直接离去,坐在树上发了会呆。 榉木上新长出来的叶子,又被沈颜掐完了,稀稀疏疏的落了一地。 沈颜打算离去。 谁知屋内竟有黑影动了下。 溏淉篜里 容云瑾起身了,而后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摸黑从床底下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她吹了一口灰。 缓缓打开,太暗了,沈颜看不清楚,幽幽地飘了进去,定睛一看。 里头装着一块铜鎏金的东西。 ……他肯定是眼花了。 沈颜又揉了揉眼睛,疯了,不是他疯就是凌樾疯了。 竟然是“虎符”! 怎么可能是铜鎏金虎符? 凌樾疯了这个都给容云瑾? 平日顾家军不一定完全听命杨尚川,但有了虎符可就号令三军,不得不听了啊! 沈颜听见容云瑾在夜色里咬牙,含恨凄声。 “凌樾,是你薄我。”
第46章 报仇雪恨 事态严重超出了沈颜的想象。 以至于顺王和他说了半天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理性的分析了下,凌樾对顾家军情同手足,就算再爱一个人,也绝不可能把虎符交出去,更不可能拿将士性命开玩笑。 容云瑾是怎么得到虎符的? “沈颜!”震耳欲聋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这一声格外的重,便被屋外偷听的人记下:八月二十夜,顺王半夜惊醒,胡言乱语,突然尖叫什么阎,许是看见阎罗。 沈颜愣愣回神,“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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