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漾开的水花,迷离地笑着,笑着靠近他的脸颊,滚烫的呼吸交缠,原来凌樾的呼吸声也很重,他眨了眨眼睛,脸上分不清是醉红还是羞红,“好……我不动……” 他这样好好地答应着,却突然吻向了凌樾,他不似那些青涩花朵,亲得又湿又热,又急又缓,最后好似猫儿一般勾着,勾着,才勾开了那紧闭的唇门,只刚刚划过那潮热软滑的舌尖,便被人用衣带捆了起来,老老实实地凉在一侧整夜。 凌樾恐是不举。 他至今如此坚信着。 但眼下望着满城京花,还是迟疑了,难道当真是他魅力不够? 他惯会东想西想,以排解不如意的常事。 凌樾时隔四年重回东宫,很多杂事处理,把他忘在一旁。 他只好寻顾忘来聊天取乐,可顾忘也很忙,整日不见人影,一回来就累倒在新分的小房里呼呼大睡。 他不知道去哪里,也不想和满身臭汗的顾忘挤着睡,便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但这一闲着,就想起西凉的战火,无尽的惨叫,还有杨尚川的冷枪。不知道凌樾的伤好了点没,归来的路上,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许是他太渴望见到凌樾了。 所以眼前便出现了这个人。 “在想什么?”凌樾问他。 沈颜桃花眼眨了下,才回了神来,“在想阿颜去哪里睡觉。” 凌樾笑起来揉揉他的头,那时凌樾还是偶尔会笑的,后来便永远只有一副死人脸了。 “阿颜,今日便与我将就一下吧,明日在带你去看新住所可好?” 他自是无有不应,甚至希望新住所再迟一些。 明明是这么好的事情,夜里他却被惊醒了。 “阿颜,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凉……” 凌樾将身上的辈子匀了他许多,将他裹得严实。 但一闭上眼,还是看见了火光中的沈园,一地的残桃花,很多将士的血都溅染红成一片一片,然后是杨尚川策马而来,用枪把凌樾亲手给他种的桃枝,全部都摧毁了…… 他唯有抱紧一点身边的人,再紧一点,才好似不会被火海吞了。 但醒来的时候,屋里空空的,四下的人都被清走了。 他寻了半日才看到几个宫中老人,在收拾着屋内摆设,他不敢惊扰,怕给凌樾添麻烦,毕竟他这样身份,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傍晚,凌樾他们才回来,来得好似不是昨日见的奴仆,都换了新的一批面孔。 凌樾在房间找到了他,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他有些憧憬。 凌樾孤身驾马,带他在京城从白日跑到了夜幕,他险些还以为出了城门。 “下来。”凌樾翻身下马,伸出手接他。 他颔首下马,凌樾牵着他往一片竹林里走去,“这里好黑呀……”还有些冷清,好像志怪话本里面孤魂野鬼最爱之处。 沈颜没有说,只要有凌樾在,他就什么也不怕。 “到了。” 随声沈颜抬头,看见了熟悉的旧木门,上面还有一方牌匾,写着“沈园”二字。 他眼泪就流了下来。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沈园。 凌樾像第一次带他游质子府一样,牵着他推开木门,走过两排桃花林,那花开的很艳,满地都是花瓣,里头有个小木桌椅,矮矮的,一切都和他的西凉沈园一模一样。 凌樾说,别难过,回家了。 他扑进凌樾的怀里,泪湿了衣襟。 那时他以为凌樾给他重建了一个家,后来才明白京城的沈园,是枷锁,是囚牢,是让他再也不能重见天日的地方。 凌樾没有时间陪他伤春悲秋,很快就驾马走了。 唯余门口送行的两位小厮。 这一去便是两年见少离多,沈颜看着他肃穆的背影,从夏秀等到秋实,从春华等到暮雪,看着小厮换成了护卫,护卫换成了暗卫,偌大一个沈园,空荡荡的,只住着他一个人。
第19章 废物美人生 沈颜回想起被软禁京城沈园的这两年,仍旧是很陌生。 没错是软禁。 他彼时还不知晓,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折腾了新沈园三天,势要把京城沈园变得和西凉一模一样。 他把摆在大门左侧的迎客松挪到了右边,堂前的画匾由祥云纹换成万寿纹,桃枝上的四条红飘带换成了三条,取意生生不息,他从前觉得非常有趣,和凌樾炫耀过自己的巧思,但显然凌樾太忙了,没有往心里去。 尤其是书房。 那是凌樾扳倒国师后的半年,在二皇子的扶持下日子好过了许多,扩了块空地重建的,每一寸陈设都是由他和凌樾亲手挑办的。沈颜怀念的拿起新书房里的陈设,才发现些许不对。 这些与西凉沈园极其相似的物品,细看来都有不同。譬如莲荷纹松花砚,这一副多了条鱼在浮游;黄花梨木笔挂,上方是七星连珠挂檐,而不是八个……诸如此类,沈颜还是很开心,没想到凌樾居然能记得这般清楚。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案上一件汝窑茶盏。那原本是凌樾赠他第一件生辰礼物,璧身有漂亮的鱼鳞开片蟹爪纹,而不是冰裂纹…… 沈颜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买个新的,他在床头八宝盒里翻了翻,找了一些碎银揣了怀中,欲去采买。 行至门口,便被小厮拦了下来。 “太子有令,任何人不能进出,公子需要什么同我们说一声即可。”小厮语气看似恭敬,却不容违抗。 紧闭的大门,陌生的小厮,拼命掩饰也遮挡不住的违和感,终于在沈颜心里露出了真面目,但他还是说:“也没什么……”又垂眸,天真地笑了下,“既然不便出门,那我便回房歇息吧。” 七日后,凌樾第一次来看他,从高大的名贵的乌蹄踏雪上利落翻身下马,撞得身上金玉叮咚,拇指上带着一块通体翠绿的玉扳指,仅一颗就能买下整个春风楼来。 凌樾眉目如柳刀,背脊如山川,从门口的迎客松前流星飒沓的走过,而后停在红带飘飘的桃花林前,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压和寒意。 沈颜那样清晰地感受到,眼前人不再是遥远寂寥的西凉月下,与他相依为命的穷困质子,也不再是他可以奢望、翘首以盼的春闺梦里人。而是如太阳一般天潢贵胄,高不可攀的一国储君…… 沈颜停下匆匆飞奔的脚步,停在近在咫尺的位置,那一瞬,他突然觉得凌樾很远。 再也不是那个风雪夜里,摸着他眉心许诺“我不负你”的人了。 沈颜把不合时宜的直觉甩出了脑海,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果断的抓住了凌樾宽大玄袖滚烫粗糙的手,肌肤相交,脉搏相连,那些惆怅恐慌刹那消失殆尽,一颗心满满当当的,幸福的快要溢出来。 微风徐来,三条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红带翻飞。 沈颜绽出笑颜,目光炯炯地凝视不知在想什么凌樾,满眼期待。 凌樾发现了吗?会夸他细心吗? 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啦,就是改匾纹时不小心划伤了下手,没有什么大碍,后院发现了一块不长草的空地,挖了做池塘,莲蓬长得很好,但里头鲤鱼总是活不长…… 他心里有很多琐碎的家长里短,可凌樾只是心不在焉地问:“阿颜,可还适应?” 沈颜张了张口,最后也只说了句,“甚好。” 又希望凌樾追问一下,凌樾总是很聪明,一眼就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就连从前头一遭怀春,还是凌樾一本正经帮他纾解的,还笑他终于长大了点。 沈颜冷笑,那是他扮猪吃老虎,这种事情还能比春风楼花魁更擅长的吗?鸨母说的对,男人都是好骗的傻子。 他也是男人,可凌樾骗也不愿骗他,敷衍道:“那就好。” 完全不在意他的真实感受。 难言的失落萦绕在沈颜心头。 跌宕起伏。 沈颜跟在凌樾身侧,一时无话,偏头看去,凌樾脸色疲惫,眉心不由自主的紧锁,很久没好好休息过。 沈颜担忧问:“殿下后背的伤,好些了吗?” “快掉痂了。”凌樾快走了两步,避开了他视线,“阿颜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战场之中,刀剑无眼,与你无关。” 人命岂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 沈颜自责。 “可杨将军说的没错,若不是因救我,数千将士不会死,殿下也不会受伤……” “休得再提此事!”凌樾鲁莽地打断了他,语气生硬,“事已定局,你总念念不放,弄得眼底青黑似鬼一般,像什么样子。” 沈颜抿唇,自知失言,他不过为了数千性命就这般茶饭不思,那凌樾背负着十万亡魂,更是苦痛,他不应让凌樾烦心的。 “殿下莫恼,阿颜日后不会了。” 凌樾才轻拍他手背,“近来时局动乱,杨尚川四处寻你,你最好是不要出门,”又从袖中滚出个空竹,凌樾继续说:“若是无聊,便寻它玩玩,还需什么嘱咐下人就是。” 杨尚川刺伤太子,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怎么还敢寻他? 沈颜看着凌樾,我这种身份,定是很难殿下为难,于是心知肚明的应道:“是。” “不高兴了?” “不曾,殿下为阿颜考虑周全,阿颜岂会不知好歹。” 凌樾伸出指腹点了点他眉心,“傻阿颜,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过两日,我让顾忘来陪你解解闷。” 说完,凌樾就起身掸了下衣袖离去。 沈颜静坐厅堂,手端起事先冲泡好的茶盏,抿了一口,外壁还是温热的。 两日后大雨,顾忘是甩着蓑衣,骂骂咧咧进来的,“你这地方太难走了,淋得我和落汤鸡似的。” 沈颜见那湿漉漉滴水的蓑衣,随手丢在他刚写好长卷上,忙上去抢着丢开他蓑衣,查看长卷,已是洇湿一片又一片的墨迹。 沈颜气不打一处来,“快滚,快滚,你个大扫把星,一来就坏我好事!” “啥好事啊?”顾忘吊儿郎当的凑过头去看了看,“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哟!沈颜,你还会看书了啊!让我瞧瞧,居然还没写错字,不容易,不容……唔……”沈颜把长卷揉成塞他嘴里了。 “嘿,恼羞成怒。”顾忘大刀金马坐在他身旁位置,将嘴里纸团呸出,戳戳他肩膀,“你不是最讨厌读书习字啦?怎么突然开窍?” “什么叫我突然开窍!我字一直都写得很好好吗!殿下都夸我的字有王羲之遗风,尤其是一手飞白体,犹如悬崖瀑布飞纵,浑然天成!以为都和你一样的枯树挂蛇,丑得千奇百怪呢!” 顾忘凉凉道:“但你不识字啊。” 沈颜锉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顾忘忙举双手投降,“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不要告状,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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