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诘问,不是质问,平日开朗阳光的声音因为受伤变得低哑难听,又掺杂了委屈的哭音,就像是被冷落的小朋友,委屈吧啦地揪着大人的衣襟控诉。 慕容锦交叠搭在腹部上的手变成了交握的姿势,用力握紧又放开,如此反复。 “谢澜,你要认清楚了,那个梦对于你来说,它仅仅只是一个梦。你的人生,你的未来,不应该被它束缚。” “我没有被这个梦束缚啊,正因为有了它,我才在其他小孩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就树立了目标。”谢澜认真地辩解道。 慕容锦知道谢澜的脾气,固执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地给劝道:“谢澜,不是所有的墓都能下的,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禁忌,不要碰的好。” “比如说法老的诅咒是吗?”谢澜忽然有种面对的是个老古董,而不是和他同龄的青春热血激进的青年的感觉。 哦,不对,慕容锦这人永远冷冷淡淡的,像是一杯温吞的凉白开,就没有热血激进的时候。 他都没有在学校见过慕容锦打篮球! “哎,慕容爷爷,我们要相信科学,坚定唯物主义不动摇。”谢澜边说边翻身,不经意地一抬眼,视线落在了窗外,声音戛然而止。 慕容锦没有察觉到谢澜的异样,他只觉得谢澜这话说得好笑的紧,都亲眼见过僵尸了,还坚定的相信科学? 忽然间,手臂上多出了堵热源,隔着不算厚的衣料,能感觉到那条嶙峋凸起的脊柱。 “慕容。”谢澜的声音很轻,染着颤抖,掺着惊惧,细微的好像下一瞬间就要撅过去一样。 “你他妈睁眼看看窗外面是不是有他妈一张脸在往屋里看。” 几乎是在谢澜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慕容锦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拉着谢澜的手臂将人拖到了自己的身后。 那双漆黑的眼瞳中间是一抹猩红,比眼角下的泪痣颜色都鲜艳,他面无表情地与窗外的双眼对视。 谢澜没有看错,窗外的的确确有一张脸。 那张脸紧紧贴在窗户上,五官压得扁平变形,看不出长相,一双无神的眼中亮着幽幽的暗光,像是两簇鬼火。 也就是这两簇鬼火一样的光,映出了模糊的轮廓,让谢澜辨别出那是一张人脸。 “那是人吗?”谢澜死死薅着慕容锦的衣服,大半张脸藏在他的肩后,只露出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睛。 “是。”慕容锦护着身后的谢澜一步一步地向床边退,他伸平的右手萦绕着一团黑色的雾气。 也是幸好屋子里黑,谢澜没有那团诡异流动的黑雾,要不然他狂掉的SAN值得逞断崖式下跌。 “疯了吧,这他妈是五楼!将近二十米高的五楼啊!什么人能将爬这么高,还将脸贴到窗户上?!”谢澜的话猛地一顿,脑中冒出个荒唐可怖,却又很可能是真相的答案。 他已经退到了床边,再退就只能下床了,赶忙跟只八爪鱼似的贴在慕容锦的后背上,说话的音量也不自觉地压低,再压低,像是怕惊扰了外面的东西似的。 “慕容,那东西不会也是僵尸吧?” “总算是聪明一次。”慕容锦察觉到了谢澜的恐惧,轻笑着问,“怕了?这样都怕的话,还敢说去谢将军墓?” “慕容锦,这些话你给我等着以后再说。”谢澜哪里听不出慕容锦是在调侃他,他“啪”地一巴掌呼到了慕容锦的后背上,急道。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那僵尸能看到我们吗?还是像僵尸片里演的,他能通过呼吸找到我们?” 谢澜已经吓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消,消了起,就没完全退下去过。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脑中快速地回忆着小时候看过的僵尸片,看能借鉴哪些自保。 慕容锦一点也不意外谢澜这么快恢复如常,这样才是谢澜不是吗?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都会积极的寻找对策。 “是毛僵。”慕容锦提醒谢澜下床,待身后的人在床下站稳了,自己跟着下了床,“它已经属于高级僵尸了,铜皮铁骨,修为越高,身体越结实,不怕凡火,也不怕阳光。” “卧槽!”谢澜脸上的冷静瞬间破功,没忍住爆了句粗,听得慕容锦眉心紧蹙,“不要说脏话。” “大哥,现在是我说不说脏话的问题吗?现在是我们怎么跑的问题?” 谢澜要抓狂了,白天遭遇的绿僵已经很可怕了。一跳四五米远,爪子尖牙尖,还带尸毒,不过至少有怕的东西。 这回这个可棒棒了,什么都不怕,铜筋铁骨不说,还自带修为。他们这种肉体凡胎和这种凶残的怪物对上,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呗? 他本来还想点开灯,让人类文明吓跑没见识的僵尸老兄。现在一听,多亏自己手速不快,要不屋外面那东西分分钟冲进来弄死他们。 谢澜忽然间想起个更至关重要的问题,“慕容,我们能跑得掉吗?这东西不会跳的比绿僵还快吧?” 慕容锦:“当然比绿僵快,它轻松一跃便可上房上树。” 谢澜深吸一口气,或许是恐惧刺激了肾上腺素飙升,他竟然想到了个损招。 ——那就是,他们现在跑出去,将怪引导盗墓贼的房间里,让僵尸团灭盗墓贼。 然后,他们抢走地图,自己去找谢将军墓。 完美! 谢澜跌倒谷底的心情瞬间回升,他拉了下慕容锦的衣角,小声将自己祸水东引的计划和慕容锦说了一遍。 慕容锦沉默了两秒,默默地放下了右手,那团萦绕在右手上的黑雾也散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 谢澜深吸一口气,从拉着慕容锦的衣角变成了攥住他的手,独属于慕容锦冰凉的体温让他杂乱的心跳渐渐变得平稳。 他感觉到手上回握住的力量,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眼中是坚定的光芒,小声说道:“1,2,3,跑!” 最后一个跑字的尾音还没有落下,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玻璃窗化为一堆碎片,裹着腥臭的风向屋中飞去。 谢澜唇角的笑都没来得及收,视网膜中倒映出玻璃碎片锋利的尖叫,和冲进来的狰狞可怖的毛僵。 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躲不开了,这一次,要死在这里了。
第36章 谁的脖子硬 “阿澜,小心——” 慕容锦自然也看到了那些碎玻璃,脸色骤变,平静的冰面出现了裂痕,尽是担忧与惊惶。 他瞬间转身将谢澜紧紧抱在怀中,速度快的让谢澜都来不及反应。左手扣进了谢澜的后脑,用力压向了胸口。 慕容锦将人严丝合缝地护在怀中,连片衣角都没有露出来,而他的整个后背却暴露在碎玻璃锋利的尖角之下。 而就在慕容锦转身的刹那,房间中氤氲起了黑色的雾气。 这些雾气由淡变浓,又不知何时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堵厚实的黑色软墙,就像是块长方形的大号棉花糖,那些碎玻璃扎在上面,再无法前进半分。 如果忽略掉那些雾气不看的话,就好像是碎玻璃悬停在了半空中。 慕容锦闭着眼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吓跳了。不过下一瞬,那才放松下来的脸色又变得紧绷了起来。 谢澜察觉到了慕容锦身上的肌肉隐隐绷起,以为是那些碎玻璃扎在了他的背上,顿时急的出了一身的热汗。 他抓住慕容锦的手臂,因为紧张控制不好手上的力气,手指掐在硬邦邦的肱二头肌上,指甲泛了白,急声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扎后背上没?啊?哪儿疼你说啊?” 回应谢澜的不是慕容锦的回答,而是木门被大力踹开的巨响。 那扇老旧的厚实木门竟生生地被踹断成了两截,一半挂在门扉上吱嗝吱嗝地扇动,另一扇倒飞进了屋里,飞溅的碎屑打在了谢澜的手背上,刺刺的疼。 谢澜傻了眼,“什,什么?” 慕容锦脸色骤暗,阴沉的好似暴风雨来临前黑压压的天,低声说道:“手收回去。” “哦。”谢澜也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乖乖地垂下了微红的手,站姿乖巧又呆萌。 而慕容锦放在谢澜背上的右手微微攥紧,那堵雾墙瞬间消散,快的就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没了阻挡的碎片与那毛僵以千钧之势袭来。 “哪里来的小畜生扰人清梦?”阴森森的声音蓦地在房间中响起,说实话,那声音不大,还带着未睡醒时的倦懒,却压过了毛僵恐怖的嘶吼。 是疯道士。谢澜忙踮起脚尖越过慕容锦的肩膀朝前看,可他的夜间视力属于普通人范畴,只能看到一个瘦长的模糊的影子。 只见疯道士右手一甩,指间飞出了四张黄符。它们悬在半空中,绽放出刺目的光,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些碎玻璃瞬间变成了一撮碎屑。 毛僵被黄符逼退了两步,仰头发出声不甘的吼叫。它挥动着手臂,好似短匕一样锋利的黑色指甲抓挠在符纸上。 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抓挠在了钢板上,也像是挠在人的耳膜上,刺啦刺啦的扰的人头疼。 谢澜“嘶”了一声,赶忙捂住了耳朵。可两只手的厚度根本不足以抵御那恐怖的声音,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腰一拱,头就埋进了慕容锦的怀里。 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让慕容锦冰封的表情消融了一层,两只手臂极为自然地圈住了谢澜的后背收紧,将人往怀里又拉了拉。 心里面对这只不长眼搅和他好事的毛僵的怒意消了一层,想着如果等下这道士没本事送不走毛僵,那等他出手的时候会让这毛僵走得舒服些。 没错,慕容锦没有打算帮疯道士,毕竟在他眼中,同样是两个来历不明的东西,这个疯道士可比毛僵危险的多。 慕容锦想起疯道士看着自己时古怪又兴奋的目光,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稀罕东西,想立刻拆开赏玩,又有些舍不得。 等等!他不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慕容锦“唰”地睁大了眼睛,一点猩红的瞳孔微微震颤,与眼下那点朱砂泪痣遥相呼应,旖旎中透着诡异。 殷红的薄唇用力抿紧又松开,如此两次,唇角才缓缓挑起了抹冷冽的弧度。 他朝后侧了着头,漠然地看着那与毛僵缠斗的不相上下,不,是占据了上峰的男人,心中杀意尽显。 要不然,先解决掉这道士,再解决掉毛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毛僵,连个道士都搞定不了,真是够废物的了。 慕容锦垂下眼睑,神色漠然,右手慢慢地离开了谢澜的背,黑色的雾气重新萦绕在了指间。 这时,他手腕猛地被攥住,指尖才凝聚出来的雾气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顿时就散了。 慕容锦茫然地低头看谢澜:“?” 谢澜也不说话,紧绷着小脸,手指点了点慕容锦和自己,又指了下门的方向后,重重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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