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珠开始自行飘往他手中的利剑上,从下往上倒流着,渐渐渗透,顷刻间光芒大盛,少年奋力用剑刺向鲛鲨,电光火石间,鲛鲨的血肉瞬时开始消弭,由尾至头,不多时,竟化作了一具白森森的骸骨。 见鲛鲨彻底沦为了白骨后,桃夭才终于缓缓舒下一口气,方才看那鲛鲨开始发狂,让她都有了几分紧张,本有些担心少年初次与其作战,也许会乱了心神,却没有想到,少年居然这样快就解决了。 他方才所用的一切术法,都是她教他的,她没想到他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融会贯通,虽然某些时刻仍有些生疏,但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得上是出色。 少年从骸骨上一跃而下,开始迈向她的方向,随即,他的脚步停在了她的面前。 漆黑如鸦羽般的睫翼半遮住他浅褐色的瞳仁,她看不清其中的神色,只是听见他幽幽开口道:“怎么样?” 他的话音中带着一丝别扭,像是鲜少问过他人关于自己的评价,于是在此刻,这听上去像极了是某种邀功。 她抬起眸,这才发现他在看她。 少年的眼睛亮亮的,有着如同月映霜雪般细碎而明亮的光芒,他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 她本该为少年解决了鲛鲨而感到高兴,甚至欣慰,但此刻,平复下先前紧张的心情后,她只感到有几分后怕,甚至对于自己对于他能解决这一切的那种天然的信任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若是方才,他没有躲开鲛鲨发狂时的那一击呢?她又如何对得起自己先前许下的会护他周全的诺言? 是觉得自己的决定太过莽撞,还是害怕自己会真的失去他,也许二者都有,可她却说不清楚。 那种后怕感终是战胜了先前所感受到的温暖,桃夭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有些气闷道:“不许再这样了,你仅仅是一个初学者,自保都困难,竟然与那鲛鲨搏斗,你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少年眸中的光似乎有些黯淡下去,但他仍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没有辩解。 这让她感到更加气闷了。 “是我太纵容你了。”她叹了口气,旋即启唇,准备再说些什么。 却是在那一瞬息,她蓦然听见少年开口说道。 “我没疯。我不在乎。” “什么?”桃夭有些错愕,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我说,我不在乎。” “为了你,我不在乎。”少年一字一顿,无比清晰道,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这幽闭的空间内,带着微弱的回响。 他的确不在乎,不是因为他是魔尊本就有能力自保而不在乎,而是他已经明了,他能够为了这个所谓的假象付出一切,只要那可以留住她。 哪怕是永远沉眠于无尽寒冰之中。 无论他是魔尊,亦或只是平凡的修道者,他的决定不会有任何改变。 头一回听到这样直白的话,桃夭怔了怔,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纵然在幽冷的海水中,她还是能感受到面部的潮热,先前那种气闷感亦是早已消弭,她轻轻地咳了两声,扭过头去,不自然地说:“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 固执的家伙,他明明知道那种时候他只要应下她所说的一切就好,就像她每回做错事被师父训话那样,低头称是就行,偏偏还要说那种话…… 视线偏转后,她的眼角余光里,却猝然在那鲛鲨的骸骨中,瞥见一个闪着光的东西。 桃夭径自上了前,施法让那发光的物什悬浮起来,却在她的指尖接触到那物的瞬时,只听侧面“轰”的一声响,她偏过头,一条冗长的阶梯俨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阶梯内未曾点灯,只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仿若深渊。
第60章 ‘她’ 那种幽深的黑暗给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仿若有什么极度危险的野兽,潜伏在黑暗深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桃夭凝下心神, 变得更加警惕,想起少年与鲛鲨搏斗之时受了伤,此刻怕是会比先前虚弱上不少,在进去之前, 得赶快给他疗伤才是。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她的神色变得有几许别扭。 犹豫了片刻, 她再次咳了咳,别过目光, 向少年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有些讷讷地开口道:“那个……手给我一下,我来替你疗伤。” 时间紧迫, 若是如同先前那样疗伤, 会花费不少时间, 这塔中险象环生,假若多耽误一刻,只怕会遇到更多的危险。 此时此刻,唯有十字印才是眼下最快的疗愈方法, 不仅能够弥合伤口,还能转渡法力。 只不过……十字印术法如其名,需要施术者与受术者十指相扣, 才能够实行。 这也正是她适才感到别扭的原因。 又或是说,那也许是害羞。 虽然并非没有与少年有过肢体接触, 可今日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却异常的快,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双颊亦是潮热的。 少年没有做声,只是站在原地,将她方才的一切反应收入眼底,而后,他的唇角莫名牵起了一丝笑意。 他动了动指尖,但并没有如她所言那样将手交给她,而是垂下眼帘,望向她的眸光柔和下来,带着几分兴味。 他在刻意地等待着。 见少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桃夭忍不住回转头来,向他的方向看去,却恰好与他四目相接。 他的眼瞳中泛着幽冷的光泽,可此刻看起来却是灼热的,像是火光般,带着暧昧的温存气息。 “喂……你怎么还……”‘不把手给我’这几个字被生生地噎在喉咙里,她抿了抿唇,短促地呼吸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仍是在看她。 然后,她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微微向她的方向挪了一点,就那样停在了那里。 他唇畔的笑意越发深,好整以暇地望向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桃夭快速地扫了一眼那只垂在少年身侧的手,又很快挪开了目光,无端有些紧张起来,她的步子动了动,却止住了。 良久,她才一咬牙,装作很不在乎地上前去。只是为了神器碎片而已,牵个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在心中这样说服自己。 她的步伐停在少年的面前,扭过头,很快地伸出手去,拉住了少年的手。 少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在手中微凉,可那种寒凉的温度非但没有让她冷静下来,反而,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 她极其不自然地握住了那只手,然后摸索着他的指节,终于,片刻后,她终于找对了位置,与他的双手相握,掌心相合,十指交扣。 少年的眸光中含着笑意,怔怔地盯着他们十指相扣的双手,而后,他的视线由她的手背开始一寸一寸上移,拂过她的衣袂、再到衣襟,交领之上白皙的脖颈,最终停留在她的脸庞上。 他启了启唇,像是为了确认般开口问道。 “这个……是受伤的补偿吗?” 桃夭的目光有些发怔,脸上是两片可疑的红云,还是说不出话来,下意识愣愣地点了点头,但又很快地摇了摇头。 她能够清楚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周身似乎都有些燥热起来,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这种暧昧的气息流转空气之间,甚至让她开始变得紧张。 少年的视线分明带着灼人的温度,却是清亮而无辜的,仿佛他此刻只是真的不懂,想要向她确认而已。 可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在那一刹,少年的手动了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用了几分气力,将她的手向自己的方向一带,微微举起,贴近胸膛。 “你不回答的话,那么……就当作是补偿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桃夭似乎是很想反驳的,她很快地摇了摇头,张嘴想要否认,“喂……你…你…”但她‘你’了半天,都没有‘你’出任何下文,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竭力凝下心神,良久,才恢复了冷静。 她是来办正事的,那不是他口中说的什么补偿,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同样亦是那一时刻,自那甬道的黑暗中,似乎有一缕极其薄弱的青烟缓缓逸出,那缕青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靠近了桃夭,在她的脚踝上系了什么东西,旋即消散得干净。 但二人此刻各有所思,谁也没有发觉。 收回思绪后,桃夭轻咳一声,将贴近少年的手带向二人之间的中立位,她旋即念出法诀,浅蓝的光芒开始自她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出,迅速覆上少年的手背,然后向掌心交合处交汇,最终钻入他的掌心。 少年手臂上的伤口亦是在顷刻间弥合,归于无损。 “好了。”桃夭舒下一口气,避之不及般立刻将手从他的手心中抽了出来,但他的动作却仍是停留在他们方才十指相扣的样子,少顷,才挪开。 “你……唉……你……唉。算了,不说了,我们进去吧。”想到少年方才但举动生生浪费了她许多时间,桃夭本想像容忱一般严肃地训斥一下,毕竟是她传授的他术法,他在名义上也算得上是她的半个徒弟,但她好像只要一接触到这个话题,就别扭地说不出话。 早知道他会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省那个时间,真是贪小便宜惹大麻烦。迈上甬道的阶梯,桃夭在心中暗自腹诽。 每上一级阶梯,前路便阴森一分,好半晌,桃夭才走到了阶梯的尽头。 眼前是一间偌大的房间,在缚妖索金色光芒的映照下,桃夭才看清了房内的一切。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方空间。 此处似乎是悬浮在塔身中央的,偌大而空旷,似是某种平台,除却阶梯的那一面,周遭与塔身是分离的,带有缝隙。 平台上空无一物,桃夭的视线转了转,骤然在前方捕捉到了什么。 视野的正前方,是两扇由青铜制成的门。 一股不详之感陡然缠绕上了心弦,似乎是不安,又似乎是其他的东西,让桃夭皱了皱眉。 她根本无可预知两扇门后的东西,也不知道它们究竟通往何处,又会碰到什么,这便意味着…… 他们必须要分头行动。 她本来不该那样担心的,少年的术法本就学得出色,方才在给少年疗愈之时,她也给他渡了不少的法力,让他自保甚至是杀敌,都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不遇到什么危险的魔物。 可她此刻却仍是有些不安,那种不安像是警告,但更像预示。 她会发觉什么,然后她会失去‘它’。 她陡然想起了这一句。但她却逃避似的可以将那个念头下压,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指了指左侧的青铜门,然后郑重地望向少年,“我走这边,你走另一扇,记住,若是有危险,万万不要恋战,用心音向我传递就好,我会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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