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安定后,如巫冢一般的惨剧便不会再发生。 那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为了那个愿望,她能够放弃一切,甚至与他为敌。 可此刻,她纵容着那份荒唐,第一次将自己的情感宣之于口。 “祁落。” 少女轻轻启唇,认真地看着那个少年,像是看着曾经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的祁落,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 “我喜欢你。” 少女的声音穿透经年岁月,在那一霎清楚地落在了祁落的耳畔。 他有些错愕地望着她,眸光微微颤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像在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而后,少年听见她含着笑意的话音。 “要不要和我一起……从这里逃出去?” 她从来都是克制的,哪怕在觉察出彼此之间的情感后,她仍是克制着自己,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只不过是朋友。 可他们之间,真的只是朋友吗? 那不过是她对于自己的警示,她害怕自己深陷于这段情感,害怕自己会变得不理智,害怕自己的一个微小的决定,便会让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及时抽身而退,而他却在这段感情中步步紧逼。 他曾经的利用是真,欺骗是真,可他对她的爱意亦是真。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荒谬。 而现在,她同样任由自己变得这样荒唐。 少年喉结动了动,眼底的情感错综复杂,但最终,他注视着少女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好。” 哪怕他早已知道,逃离不过是短暂一刻,可在望着那双明亮的曜黑色的眼眸时,他还是无法抗拒地答应了她的提议。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他却对她熟悉到像是早已陪伴了彼此无数个日夜。 他们曾亲密无间。 他平白就有这种感觉。 不能使用术法,他们便徒步爬上崎岖而陡峭的崖壁,顺着崖壁一点点向上攀爬,抵达崖谷的顶端。 崖顶是狭小的,唯有一方并不大的平面,上面孤零零地长着几颗枯树与成片的杂草。 天色已经有些发亮,透着晨曦的微光向下俯视而去,桃夭能够望见崖谷下的景观。 没有想象中成片的幽紫色瘴气,云雾缭绕间,她甚至能看见下方蓬勃的新绿与波光粼粼的溪流。 他们就坐在悬崖的边际,垂眸望着下方。 但视野所能及之处并没有太远,他们也只能望见那些景象,更远的地方在视线中是模糊的,甚至都没有一个明晰的边界,透着无尽的虚幻之感。 乌云散尽,阳光难得照耀在了他们的身上。 然后,他们心照不宣般站起身来,沐浴着阳光,第一次像个孩子那般在这片并不大的崖顶上追逐疯玩着。 不知疲累般地笑着,跳着,往对方身上不断地砸堆积在枝桠间的雪团。 许久之后,他们才脱力般地栽倒在草地上。 他们躺在彼此的身边,感受着这一切都像是混乱而无序的梦境。 而后看着对方的脸上,发髻上都狼狈地挂满了杂草、泥土,与尚未化开的积雪,又一次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第一次感到那样轻松。 这样的反叛是暂时的,但那却是他们短暂脱离现实唯一出口。 “魔域并不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桃夭才听见少年轻轻地开口说道,他仰着头,看着蔚蓝的天际,然后又转过头来看她。 话音顿了顿,才有些犹豫地问:“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不知是否是桃夭的错觉,在说那句话时,她似乎能感受到少年语气中一闪而逝的低落。 “你来的地方,是怎样的呢?”见她没有回答,少年换了个说辞,又问。 “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桃夭回过神来,下意识答道,她接着轻声念出法诀,双手翻转,灿金色光芒在掌心涌出,交汇于指尖,最终缓缓在空中展开成画卷。 画卷中,血色天幕长明,巫冢的一切都与她幼年时一般无二。 那样的山明水秀,富有生机。 望着画卷中的景象,桃夭有些怔然,眼神却忍不住黯了黯。 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回忆,如今的巫冢早已不复从前。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很美。”少年夸赞道,阴郁的眉眼中难得有了几分光亮,话落的那一刹,他却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少女似乎有些失落,可他却不明白原因。 “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对不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一瞬不瞬地盯着桃夭的方向,试图在她的神情中找到那个让感到她低落的答案。 他不想看见她难过。 “没有没有,”桃夭旋即收回神,摇了摇头,然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以前没有来过魔域,还以为魔域是瘴气肆虐很可怕的地方呢,现在看来,其实也和我来的地方差不多。” “是吗?”少年接着她的话淡淡反问道,却没有赞同。 “我不喜欢这里。在这里,一切都是死物。” 他的语气停了停,收回了目光,接着望向湛蓝的天幕。 和煦的阳光带着暖意倾洒在身上,也落在他深碧色的眼底,他的眼睛里带着细碎而明澈的光芒。 “但是我很开心,遇见你,我很开心。” 少年的话语欢喜而真挚,与他素来冷漠淡然的模样一点也不同,桃夭也被那样的情感所感染,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欢欣,先前胸腔中的沉闷也一扫而空。 但片刻,她又想起少年方才的话语,他说,“在这里,一切都是死物。” 那是什么意思? 她莫名觉得不安,向少年追问着,可他只是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这个话题也因此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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