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时她要去挡那支箭,纵使他当时因为想起某事分神了一刹,没能及时阻止那支羽箭,她也完全可以不去管那支羽箭,就任凭它飞往它该去的地方。 就算失去了线索又能如何,他到时候自然会挑选一个隐秘的时机悄悄帮她破开幻境,他们离开这里是迟早的事,他之所以先前仍留着这个幻境只不过是因为那时他感到帮她有些别扭,况且他也一直明白她自己就有能力能够破开这个幻境,她并不需要他施舍来的帮助。 所以他更倾向于引导她,牵引着她去一步一步地探索。 可这是两码事,她怎么能真的自己去替莫白铭挡箭呢。 总之,他此刻很不爽。 桃夭看着少年眸中无比认真的疑惑,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他并不知道桑梓有时候会操控这具身体的事实,也是,她好像是忘记和他说了。 “你现在很开心吗?”少年又问,他的脸色有些黑下去,眉头皱得更紧了。 桃夭用力忍住笑意,闷闷地说:“不开心。” 但没过一秒,她就有些忍不住了,再一次扑哧笑出了声,边笑边冲着少年摆手“不开心……哈哈哈哈哈哈……不开心。” “但你现在看起来很开心。”少年冷漠地说,幽深的眼瞳灼灼地盯着她。 被他这么一盯,桃夭终于止住了笑意,她清了清嗓子,同样也望着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小声的说:“不是我去挡的箭,桑梓的身体有时候会有自己的行为,我也控制不了嘛。”她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模样。 “哦。真的?”话音还未落下,少年再度开口问道,像在确认。 “真的,我又不喜欢莫白铭。”桃夭接着他立刻抛出来的问题回答道。 “好。知道了。”这一回,她能清楚感受到那如水般的平静又一次回归了少年的身上。
第46章 随侍 “下次要和我说。”但过了一会, 想起什么似的,少年又补上了一句,他垂下了眼帘, 刻意没有看她,话音是平淡的,让人听不出喜怒。 “说什么?”桃夭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有关这场幻境中的一切都不过是偶发事件, 以后还不一定会碰到一样的事呢。 “什么都和我说。”少年沉寂了片刻, 然后幽幽道, 再度抬眸盯向她。 “好好好,知道啦。”桃夭郑重地应了两声, 似乎是被他那种眼神盯得有些别扭,她忙找了个话题,指了指一旁摆着茶壶的茶几, 说道:“我要喝水……” “好。” 少年点了点头, 转身走到桌旁, 摆弄着茶壶为她沏了一杯茶,茶水似乎有些烫,上方萦绕着袅袅的水雾。 他思索了一会,不动声色地轻轻动了动指尖, 一股难以察觉地幽蓝光芒将杯盏包围起来,然后他定定地盯着那杯盏,直到手中的杯盏转温, 他才转过身来,放心地将温热的杯盏递给桃夭。 “谢谢。”桃夭接过茶盏, 啜了几口,香醇的茶汤在唇齿间蔓延着, 她感到身体逐渐开始不那么疲累疼痛,但困意很快便袭了上来。 少年点了点头,就那样静静地守在她身边,没有过多的言语。 桃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身旁已然没有了少年的身影,不过阿沐仍在她的手腕上,见她醒了,它抬起小小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难得没有做梦。 窗外的天色开始变得愈加明亮起来,阳光透过窗棱洒进厢房内,带着温暖的气息,不过多久,她便听见房门被敲响了,直到她应了声后,那人才推门进来。 是桑梓的父母,身后还跟着一众前来侍奉的仆从与几名医官。 医官给她的伤口换了药后,郑秀和才微微抽泣着坐到了她的床畔上,见自家女儿这幅苍白憔悴的模样,话音中的心疼又多了几分:“看看才刚一回来又遭此一劫,我苦命的孩子……” 郑秀和接着用方帕拭了拭泪,偏过头对着站在一旁的桑芜岑抱怨了几句。 “阿梓已经昏迷了三天了,还说伤得不重?大理寺的人是怎么办事的,前些日子折磨阿梓的匪徒找不到且算了,如今竟是连一个在猎场中放箭的人都找不出?” 她竟是昏迷了三日之久吗?桃夭从郑秀和的话中捕捉到这个信息,有几分怔然,她一直以为自己昏过去的时间并不长,看来那时她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要危险。 她莫名想起了在她被梦魇缠身之时,脑海之中不住回荡着的呼唤,她的心下蓦然暖了暖。 如果当时……当时没有勾黎一直在唤她的姓字,她可能真的醒不过来。 桑芜岑的嘴角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良久,只化作一阵沉重的叹息。 他并不是不心疼自家宝贝女儿,而是根本没法讨回公道。关于桑梓两次受伤之事,大理寺那边,竟是给不出一点回应,每每他向其询问线索之时,对方总是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般遮掩,他多少也明白极有可能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压下了这一切,倘若真是那样,他们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桑芜岑眉头紧锁,心疼地看着床榻上虚弱的桑梓,接着又重重地叹了一声。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阿梓倾慕于亲王莫白铭,但没料到她会如此不计代价地为他挡上那一箭,听医官说,幸好那箭偏离了心脉一寸,否则就不会是昏迷那么简单了。 “没事的,阿爹阿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看着房内的气氛有些僵硬,桃夭忙开口道,不想让他们过度担心自己。 郑秀和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在女儿已经发话,便也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了,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碎发,别在耳后,柔声道:“是是是,我们家阿梓一定会越来越有福的。” 想到了什么,郑秀和又轻轻蹙起了眉,眉目中似有不满。 过不了几日,阿梓就要嫁人了,她本以为那莫白铭是个良婿,却不曾想,堂堂一介征战沙场的亲王,竟是连她的女儿都护不住。若不是她的女儿对那劳什子莫白铭那样痴心,否则,她才不愿将女儿嫁给此人。 还有那三皇子,平白无故的设那围猎做甚? 都是他们的错,郑秀和愈想愈是气闷,恨不得在他们二人身上也扎上一箭让他们也受点皮肉之苦才罢休。 自桑梓遇刺后,三皇子似乎是也不大安心,听闻她醒了之后,早早地便来到了宰相府,令仆从们抬着众多的珍宝贡品以及名贵的补药,想做些补偿。 郑秀和本不想给他好脸色,但在桑芜岑明里暗里地暗示下,她还是听话地将那些东西都收下了,皮笑肉不笑地向三皇子道了谢。 三皇子毕竟只是组织了一场围猎,那箭又不是他射的,就算再责怪桑梓在他的猎场里出了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至于林中那只暗箭,究竟是偶然,还是蓄意,朝堂之事向来波谲云诡,毕竟没有证据,就如同那时桑梓在城外遇刺一般,谁也说不清楚。 桑芜岑每日公事繁忙,鲜少有时间来看望“桑梓”,郑秀和倒是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她的伤势恢复的如何,陪她说说话,排解烦闷。但大部分的时候,她还是和勾黎呆在一起。 听仆从们说,这段时间莫白铭来拜访了数次,但都被郑秀和挡在了门外,吃了闭门羹。他送来的大部分东西都被郑秀和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唯一进来宰相府的,唯有一封书信。 书信简单通俗,唯有寥寥数语,大概就是他深感愧疚自责,一定会给她一个补偿。 此事怎么说也是因他而起,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况且,也的确是他照顾不周,只因是围猎便放松了平日的警惕,没有注意太多,才让桑梓受了伤。 因为“桑梓”的伤势严重,婚期也理所应当地向后延了半月,终于在床上又修养了些时日后,桃夭才感到这副躯体的确是好多了。 桃夭尝试着下床走了走,原本还有些不适,但很快那种不适感也渐渐消退了,她的腿又有了力气,虽然离完全恢复还差得有些远,但至少也恢复了大半的元气。 她又继续调养了几日,伤势这才慢慢的好了起来,但随着她的调养的进行,原本延迟了的婚期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近。 这些日子里勾黎似乎很奇怪,她几乎能直接感受到他的情绪,他好像很不满,每每她向他询问有关该怎样回应莫白铭一事,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教导她,反而眉目紧锁,一言不发,看着有些烦躁。 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缠着他问了许多次,他也不回答她。 且随着婚期的逼近,少年身上的不悦感越来越明显,他整日冷着脸,虽然每天都陪着她,却鲜少与她交谈,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桃夭身体彻底好全的那一日,少年才破例般地与她多说了些话,并早早的就将她带出了宰相府,说是她大病初愈,应该出去逛逛,但很奇怪,她总觉得他好像在躲避什么。 但桃夭不知道的是,他们的马车前脚才走,就有一人站在了宰相府的门口。 桑梓恢复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莫白铭的府上,他刚一听说就赶了过来,想来看看她,还命仆从带着许多这些时日他给她买的礼物,金银首饰,吃食补品、绸缎布匹,什么都有。 许是因为桑梓已然无碍,这一回郑秀和没有将他拦在门外。 又来到了宰相府轩敞而明亮的大堂,正值早朝之时,桑芜岑并不在府上,接待他的管家沏了杯茶,告诉他在此等候,夫人一会就来。对他的态度亦是颇为恭敬,毕竟府中上下都明晓,自家女郎马上就是未来的亲王妃了。 等了好半晌,才见到郑秀和匆匆地往大堂里走,见了他面上不再似从前那般热络,约莫是因为围猎那回,对他仍有怪罪,但表面上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堪堪牵起一抹笑意:“方才府内有事一时脱不开身,对王爷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夫人不必客气,阿梓……无碍了吧?”莫白铭听出了她的话音中仍有怨怼,心下的愧疚又多了几分,知她爱女心切,而上次……也的确是他没能好好保护桑梓。 “无碍了…”郑秀和抿了口茶水,淡淡应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我与相爷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毕竟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 顿了顿,郑秀和又开口道:“反倒是我,先前实在是护女心切,对王爷多有得罪,还望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这句话算是一扫先前的不快,两人都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做了一个妥协。 “阿梓……去哪了?”莫白铭坐了良久,也不见桑梓来正堂见他,他抿紧了唇。心下不禁有几许怅然若失,上次他给她的书信她也还不曾回复,莫非她也感到有些失望?毕竟自己的夫君都没能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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