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丰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疑惑的点。 他好像没告诉过谢扶云乾岳的凡俗名字叫什么。 他怎么知道? 谢扶云嗓音温和,仿佛怕吓到什么,“周子旭,你要是能听到我说话,就点点头。” 乾岳的魂魄又淡又少,隐约连个人形都聚不起来,手脚都是模糊的,脸部轮廓也看不清晰。 两秒过後,乾岳冲着谢扶云轻轻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么?” 听到这一问,其他人都下意识绷了点神经。 因为这起灵之後也有个危险步骤,那就是问死因,虽说大部分需要用到起灵阵的魂魄都是魂魄不全或者有所压制的,但人死後都会下意识对生人灵物有贪妄和欲念,问到死因的时候他们会觉得生人在挑衅他们,尤其是死得很惨的,一提到死因他们就会回忆起死前遭受的痛苦,这时候就极有可能从游魂野鬼转渡成厉鬼。 但眼前的魂魄实在太稀薄了。 众人只见那魂魄轻轻一晃,颜色隐约红了一点,但很快力不从心般快速消散了,魂魄整体近乎小了一圈。 乾岳再次轻轻点头。 “可是死于金日焰之下?” 乾岳点头。 “金日焰一般用地藏菩萨左手的金珠所盛,使用时会自行收放自如才对,可你为什么要主动将所有金日焰反哺自身?是你知道金珠出了差错,怕伤到池小姐吗?” 乾岳沉默,魂魄轻轻晃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大概是这一句问得有点复杂,他并没有听懂,又或者听懂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谢扶云便换了个问法:“监罚你的金日焰,有没有用金珠做容器?” 众人一阵屏息。 片刻後,他们看到乾岳缓缓摇头。 谢扶云还待再问,池家主却开口道:“後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扶云暂时抿唇没说话,潘丰代替他回道:“池家主,起灵之时不能打扰。” 池家主:“我当然知道,只是这山神的魂魄已剩如此之少,不如先用灵储袋暂时收管,说不定能让我那孽女迷途知返。” “这确实是个办法。”潘丰瞥了一眼谢扶云的後脑勺,慢声道,“但是……” “你女儿迷途知返能救多少人?” 潘丰猛地一顿,止了语,看向一直默默待在谢扶云身後始终不言不语的人。 池家主听到那冷清的声音,下意识看向段清,对上那张脸後踌躇两秒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清安静立在谢扶云身後,目不斜视地盯着谢扶云的背影,冷冷开口道:“覆水难收,你把倾倒的桶扶起来又有何用,鬼王难道会看你们父女可怜,就乖乖和你女儿一样迷途知返吗?” 池家主神色一变,眉毛抖得像跳舞:“你这偶真是毫无规矩,竟然敢以下犯上!” 段清扯了下唇角,冷呵一声道:“你算什么人?教过我什么规矩?以下犯上……” 他唇角扯得更幅度大了些:“是在说你自己么。” 池家主猛地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这次连管家也差点没扶住他。 谢扶云已经在此期间把想问的问完了,他挥挥手把乾岳装进了灵储袋。 起灵阵光屑弭散,谢扶云转身训斥了段清一句,然後和池家主道起歉来。 “我家十一年龄大了,说话难免心高气傲,还请池家主不要介意。” “他年龄大?”池家主觉得万分可笑,“他能多大,比我池家老祖宗还要大吗!” “这倒不一定。”谢扶云沉吟一会儿,“不知池家始祖是哪一年?” 管家回道:“崇祯十三年。” 谢扶云恍然道:“那就是四百年左右。” 他捉了段清的手,翻开对方掌心,轻轻一揉露出一行灰色光字。 ――延祐二年,檀州。 “我家十一才七百多岁,确实比你家始祖大不了多少。” 他转眼看向池家主,缓声道:“还请勿怪。”
第82章尹泰旧事(二) ====== 十二月的石市已经冷得要命,尹泰家园东区里的居民除了上班和买菜已经鲜有出门的,但他们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绕着西区的街道走,远远地连望都不敢望一眼。 西区里,十三十四楼的住户本就少,自从十二楼闹鬼之後,那些住户都陆陆续续离开了,租房的甚至连押金都不要就搬了家,买了房的也是低价交到中介手上。 十五楼正在建设,但因为闹鬼事件,原来的施工队老板体恤员工,拼着违约金把活推了,小区开发商愁秃了脑袋,请了不知道多少‘风水大师’,结果闹鬼的现象丝毫不见好转,还有不少‘大师’被鬼吓得金盆洗手了。 “哈哈哈……” 十五楼的某一层里,几个年龄不一的人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听着同伴讲述最近发生的事。 “你们那时候进楼里了,没看到後脚进去的那几个神棍,看到你们被厉鬼打到墙上的时候棉裤都湿了!” “你小子!又用纸人偷看了是吧!” “哎哎哎怎么说呢,我那是坐镇後方顾全大局,你们要是在里面出大事了我好转告大家想办法救你们啊!” “臭小子,下次跟老子一起进去!” “哎呀别带我!我远程辅助啊喂!” …… 十五楼仅修建了一半,目前有七层,这些人就待在第六层,周围都是水泥墙面,地面上铺着工业废纸,周围没有窗户,偌大的豁口冷风嗖嗖的,但他们显然不怕冷。 整个六层外围被他们联手设了一道结界,外面的人根本瞧不见他们。 有人甚至还有心思坐在风口,一会儿看看十二楼安静如鸡的那十八户业主,一会儿看看十三十四楼仅剩的一两户没钱搬家的倒霉蛋。 他们就是尹泰家园西区任务的应召馗师,起初有十四名,中途有两个受伤太重放弃任务回了本家,剩下的人也都是至少进过十二楼两次的,他们甚至被迫和不认识的人努力练习默契度一起进去,但至今还是没能把十二楼的鬼冢破开。 第七层露天处―― 一顶蓝色帐篷隐藏在障眼法中,一个寸头少年猛地从里面跌出来。 “草!别以为老子欠你一份人情你就能这么过分!!!” “啊啊啊啊别拽我裤子!!” 不一会儿,重新被一双手拖回去的少年又狼狈爬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不断震动的手机,正色道:“别闹别闹了!我朋友电话!” “喂?!”少年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在不知不觉中又被身後的男人拖了回去,他仔细听着电话里的内容,所以没注意自己又被人从背後抱进了怀里。 ――“我们到了。” “你们到了?到哪了!” ――“酒店门口,你下来接我们。” “哎呀忘了跟你们说!我进小区了!在十二楼天台!你们赶紧进来!不对不对!别从底下进,想办法爬上来吧,馗师团就在我下面那层!” ――“你怎么进去的?你不是在酒店吗?不是说他们不让你进吗?” “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来吧!” ‘嘟――’ 电话挂断後,张嘉佳一把将贴在身後的男人拱开,“行了行了,赶紧穿衣服,你这样是想吓死谁!” 他身後的男人无辜地坐在地铺上,双手後撑,赤.裸着胸膛,身上仅穿着一件短裤。 但稀奇的是,他头顶有两只小而圆的黑色兽耳,瞳孔冰冷,虹膜金黄,幽深的棕色兽瞳正静静地盯着张嘉佳。 “别看了……”张嘉佳小声叨叨着,“发.情期不都过了么,你还赖在这干嘛。” 男人起身,一言不发地抱住张嘉佳的一条手臂,他身後竟然轻轻晃动着一条漆黑的长尾。 张嘉佳看着他的尾巴,总能想起这条东西在他脚踝上兴奋地绕住不肯解开的时候,他的腿怎么也放不下,只能一直哭着央求这只发.情的凶兽…… 他激灵了一下,猛地从男人身边逃开,快速爬了出去。 隔着帐篷帘子,张嘉佳故作镇定道:“我欠你的我已经还了,你以後别来找我了,赶紧走吧,我朋友一会儿要来了!” 帐篷里半响没有动静。 张嘉佳以为对方已经走了,但又不敢去撩开帘子查看,要是再被拽进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着出来了。 他索性一咬牙,走出障眼法往楼层边缘去了。 七楼只建设了一个底,四周都是镂空高架,高架宽度有至少三米,张嘉佳站在高架里面,哪怕不刻意隐藏也不会被下面的人看见。 况且这栋小区里有闲心看十五楼天台有没有人的户主大概没有。 张嘉佳站在楼顶边缘,静静沉思了良久。 良久…… “张嘉佳!” “!!!!” 张嘉佳哆嗦了一下,转头一望。 “丰子!” 他赶忙跑过去,把潘丰拽了上来,视线一转,另一头也爬上一……啊不对,两个人。 只不过这俩人是以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的姿势上来的。 “哇塞谢扶云你真的没死!” 张嘉佳张开双臂冲谢扶云跑过去,谢扶云刚从段清背上下来,还没站稳就被扑住,但他没倒成,因为段清站到了他身後。 谢扶云笑了一会儿,扶着张嘉佳的手臂把他轻轻推开。 张嘉佳张口欲说什么,却总感觉谢扶云背後一片黑暗。 他僵硬着转头看向段清。 对上那张祖宗脸之後,张嘉佳头皮发麻地退後了两步。 “你活着就好。”张嘉佳嘿嘿笑着,“活着就好。” 潘丰看到了什么,抬脚往某处走去:“哎张嘉佳,你还怪会享受,搭个帐篷……” 张嘉佳默了一瞬,猛地瞪大眼,转头朝帐篷的方向奔过去。 “等等!” 还不等他靠近,就见潘丰从里面又退了出来,障眼法也被某种力量不小心刮破了。 ‘吼――’ “你!”张嘉佳吓得手舞足蹈,“住住住住住手!住爪!住嘴!他是我朋友!不准咬他!” 压在潘丰身上的黑豹体型巨大,但并没有伤害潘丰,只是喷了对方几口鼻息後甩着尾巴跳了下来。 潘丰做了它跳下来之前的蓄力板,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他踩碎了。 “咳……” 他翻身捂着肋骨,疼得差点喘不过气。 “卧槽!”张嘉佳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对不起啊丰子,你没事吧!” “你的偶不是只猎豹么,这玩意是什么?”潘丰脸色苍白,咬着牙道,“是你的偶变异了,还是你另有了?” 张嘉佳简直哑口无言,因为他根本没办法解释这黑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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