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苍看着胖子把一样样东西分开,灰白的大肠,紫红的肝,青灰的胃,米黄的脂肪。 青苹果的气味已经不能压制腥臭味。敬苍对肢解猪尸也没兴趣,打算拿着水桶去挑水。而那妇女回过头,正在以一种犹疑的眼神盯着水桶。 敬苍一边思考着,一边捏了捏手腕。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水桶。 她家的? 那她应该就是所谓的…… “王姐。”敬苍试探性的喊到。 妇女愣了愣,接着点了点头,低声说:“你放着吧,我来挑就好。” 敬苍看着妇女,妇女鹅蛋脸,中等身高,不胖不瘦,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给人一种勤劳朴实劳动妇女的感觉。 虽然说人不可貌相,但这段挑水的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都有些艰难,更何况一个妇女。 “我也是顺便。”敬苍说,“水井是在那边吗?” 妇女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微微点了点头。 水井旁边有条小河,敬苍看了眼水质,实在一言难尽——上面飘着鸡毛蒜皮死耗子,甚至还有一只腐败膨胀爬着蛆的小猪崽,水呈黯淡的黑色,散发着一股下水道的阴湿味。 而水井和这河靠得极近,水井的水位线基本上和河流持平。 敬苍不禁想问,这井水敢喝吗? 不过水井里面也没有抽水机,这座水井应该也不是村子里的主要水源。 敬苍汲了两桶水走在路上,现在的太阳光射在马路上白的晃眼,地面里反上来的热气像蚂蟥似的往皮肤里钻,他脊背像是贴着火炭在炙烤,全身上下热得难受。 他放下水,靠在一座楼房边休息。这楼房和王姐家的结构差不多,可能农村的房子都大同小异。 一个老人正在家里面乘凉,屋里光线黯淡,敬苍只能看到她薄薄一张像白纸剪出来的脸。 “这么热的天还挑水啊?”老人问。 敬苍抹着汗点点头。 “你是王华家的亲戚吧?” 敬苍愣了愣问:“你怎么知道?” 老人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扶着门柱扇着蒲扇:“就她家去井里面挑水。” 敬苍心头一凛,问:“你们都不挑水?” “哎呦,那水井旁边的河里面脏得哟,屎啊尿啊死鸡死猪全部都有,那井水能有多干净?”老人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没有牙齿的嘴唇像老乌龟一样收缩进去,“我们都是吃山上下来的水。” “他们家那个水管子什么都烂了,换起来麻烦得很,男人又不在家。邻里乡亲说帮她换,她和易老师说怕麻烦怕承人情,也不让我们给她换。” 易老师?敬苍想了想,认为这个易老师应该是王姐的公公。 “她男人出去打工,不晓得啥子时候回来,只有每天挑水,恼火。”老人叹着气说。 这基本上和瞎子说的差不多。 敬苍满头大汗,说了几句话也有些口渴。他瞥了眼水桶,从内心是抵制喝这个浸泡过尸体的水。 “老人家,能给我口水喝吗?”敬苍问。 老人点点头,指了指墙边的水龙头说:“你直接喝。” 敬苍打开水龙头,管子里的水被晒得同样有些发烫,他用手接着水往脸上浇着。 “你看我们这个好方便,开关一打开水就来了。”老人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不晓得她那个男人哪想的,回来不先把水管修好,一个女人家每天去挑水好恼火,简直脑壳又块铁在生锈。” 老人又坐回了屋里,扯着嗓子和敬苍说话。 “你是李老母的谁?”老人问。 李老母? 敬苍皱着眉想了会儿。推测李老母应该是挂在堂屋的老太太。 “我是她外侄儿。”敬苍一边放着温水,一边说。 “你们东北条件比我们这边差吧,每天吃土豆,冬天冷死个人。”老人说。 敬苍愣了愣。农村有些老人就有这么个习惯——认为其他地方的条件比不上自己老家。 “东北也还行吧。”敬苍说。 难怪要立堂口。原来家里老太太是东北远嫁过来的。 老人不再吭声,敬苍就掬这清冽的凉水慢慢喝着,一捧水还没喝完,背后忽地爆发出一声尖锐的狗叫。 敬苍一怔,回头看去,身后突然多了好几只瘦狗,正对着他这个陌生人狂吠。 敬苍一脸莫名其妙。这群狗早些时候不叫,现在才对着他狂吠是不是有点晚了。 刚敬苍下来时,一群狗在树下面睡觉也没见它们吱一声,这是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职责要演两声么? 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吵得他脑仁疼。他抽出扁担想要进行驱赶,还未挥动,一个东西咻的从他肩膀飞过,砰然一声,他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那东西就先在狗群里炸开了花,吓得几只狗顿时夹紧尾巴跑了,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嘤嘤两声。 敬苍看着一地砂石,大脑飞速转动,确定后面的人应该不会给他造成威胁。 他握着扁担回过头,看清人后动作一僵。 背后那人也想完全没料到,同样微微惊讶。 “你……”贺逐山皱起眉,盯着敬苍,心底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你脑袋怎么了?” 敬苍神色空白了一秒,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抬手摸了一把头顶。 头上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裂开了。 敬苍瞥了眼手心的血,无所谓的在水龙头下冲了冲:“被撞了……你怎么来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收魂师,你来的地方我也能来。”贺逐山说。 敬苍懒得搭理贺逐山,面无表情的挑着水路过贺逐山。 贺逐山慢悠悠的走在后面,看着敬苍被汗湿的衣服,坚韧有力的腰线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若隐若现。 “我有个问题。”贺逐山说。 “这个任务现在知道的信息还不多,你问了我也不知道。”敬苍说。 “我想问你是不是怕狗?” 贺逐山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敬苍或许还是高估了他对任务的关心程度。 敬苍动作突然一顿,拧着眉看傻逼一样看着贺逐山,不屑的反问:“你在开什么玩笑?” 贺逐山勾着嘴角淡淡一笑:“合理推测。” 敬苍放下水,撑着腰静静的俯视着贺逐山,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贺逐山站原地看着留下的两桶水,没脾气似的笑着挑了起来。 林逾静坐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打盹,面前腌制着一盆猪肉,盐味和香料味催得她更加昏昏欲睡。 孙铭在外面叭叭的背着咒语,林逾静昂着头,眼皮一上一下,透过缝隙倏然看到一个灰白的影子闪过。 她重重摇了摇头,睁开眼睛,看向房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鞠躬! 第33章 啥也没有,可能是看花眼了。 她打了个哈欠,眼底迷漫着生理性的泪水,视线迷迷糊糊的。 瞎子从地里面薅了几根蒜苗和小葱,正巧碰上了敬苍。 “不是,哥们儿,水桶呢?你不会连装备都丢了吧?” 敬苍平静的回答:“找了个免费劳动力。” “啥?来新的收魂师了?”瞎子拿着菜嘀嘀咕咕走过来,“不会是什么奇葩吧,我最烦遇到不熟的收魂师,尤其是瘟……瘟、温柔的风轻轻的吹,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 贺逐山像是没听到瞎子的胡言乱语,十分友善的笑着说:“挺巧的。” 三个人一路沉默的回了楼房,瞎子拿着小葱径直走进了厨房。 “我草!”瞎子忽地暴喝一声。 林逾静的瞌睡顿时吓得全无,她闪电般的蹦了起来。 她迷糊着双眼,只见一只灰白的东西拖着一大块肉从后门急速蹿出去。瞎子连忙跟了出去,那东西穿梭在茂密的野草间,油滑无比,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我草,怎么了?!”孙铭放下书连忙跑进厨房,只见瓷盆翻倒在地,香料和盐撒了一地。林逾静还跟没反应过来似的,呆呆站在原地。 瞎子气喘吁吁的回来,问林逾静:“姐没事吧,就只野猫而已。” “野猫吗?”林逾静揉了揉眼睛,“我刚迷迷糊糊没看清。” 这时敬苍也走了进来,脑袋上还流着血,问:“出什么事了?” “没啥事,就野猫把今晚的饭给偷走了。”瞎子无所谓的解释道,“哥几个今晚吃点素吧。” “这猫咋悄么声息的。”林逾静疑惑的摸着头说,“一点没发觉。” “肯定惯犯了。”孙铭回答到。 贺逐山把两桶水倒进了水缸里,拿着扁担转悠了一圈,问: “房主呢?” 他颇有点不管别人心情好坏的架势。 林逾静这才发现了他,有些意料之外,又有点莫名的心虚。 “房主……”瞎子看向院子下面,随手指了指两个小黑点,“回来了。” 先回来的是个老人,一头整齐的花白平头,带着一副眼镜,穿着棉麻开衫和千层底布鞋。看气质挺儒雅随和的,符合易老师的称呼。 老人朝几个人温和的笑着:“今天有事出门,没能照顾大家,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文绉绉的。敬苍默默点评。 “没关系,我们就当自己家。”瞎子也不客气的说。 易老师笑了笑。 后回来的就是王姐,她手里提着半扇排骨,一大块肉,看着重量不轻,孙铭顺手接住了,沉得弯下了腰。 敬苍刚想帮忙,易老师先弯腰接住了。敬苍闻到了淡淡的青苹果香味,他瞥一眼王姐。 “王姐,不好意思啊。”敬苍还是第一次听到瞎子用这么诚恳的语气说话,“你让腌的那块肉被野猫拖走了。” “野猫?”王姐似乎有些诧异。 “不碍事不碍事。”易老师连忙摆手说,“一块肉而已。” “对的,我们还有很多腊肉的,被拖走了就算了吧。”王姐不在意的说。 敬苍微微眯了眯眼睛。 王姐和易老师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 按理说在这个年代的农村,不对,即便是在现在的农村,突然丢失一块肉也是一件令人遗憾和可惜的事情。大方点的可能也会叹息几句,而这俩似乎有点过于大方了。 遥想当初孙兴明就是因为一块腊排骨打得孙树果半死不活。敬苍在心底叹了声气。 “实在是给姐添麻烦了。”瞎子一边给林逾静按摩肩膀,一边说。 “没事儿,一点小事,你们先出去玩,我来做饭。”王姐说,“我炖点排骨汤给那个弟弟补补,手背上都是疤。” “让易老师带你们去见见妈吧。”王姐说完又向易老师叮嘱了几句,让他给敬苍拿药。 手上全是疤的敬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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