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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如尘埃的神力漂浮到那一团光线上，不起眼地附着着。 宛如弹奏琴弦，不断在震颤中，试探最合适的频率，最合拍的调子。 罗魁伸手挥退了蚁群，折断了藤蔓，对那些刀光放出神力化作的线条，轻易化解了危机。 李妄站在原地不得动弹，没人知道他此刻心跳如鼓，背后被冷汗浸透。 改变一位神明力量的流动谈何容易。 他在心下数着流动的次数。 不对。 这样不对。 还是不对，等等……他好像抓住了诀窍。 李妄感受到那丝不同的颤动，悬着的心松了半截。 快了，还差一点！ “你似乎以为，你做的小动作我没有发现。” 低沉如山谷回响的声音，突兀出现在耳边。 李妄愕然的视线中，罗魁瞥了眼，就将他竭尽全力快要完成的影响全部驱散。 仿佛吹开灰尘般漫不经心。 轻易打碎了胜利的希望。 “我说过了。”掌控裁决的神明道，“你的力量，你们的力量，我也全部知晓。” 李妄不搭话，眼里透出一抹决绝。 他脚下发力，快速移动到罗魁面前，伸手直接抵在了他的胸口——藏着神明心脏的地方。 罗魁似乎察觉他的想法，闪身欲躲，却发现不知何时剩下几人已经堵在了四面八方，以血肉之躯，以妖兽之力，形成了禁锢的牢笼，挡住他的去路。 “哟，神明，你要去哪？”师鱼鱼笑嘻嘻。 “可不要想着能够丢下我们啊，死我们也要拉个垫背的。”古银也咧嘴笑。 “毫无意义。即使你们耗尽力量，也不过仅仅能对我造成些微损伤。” 神明放弃了离开，望着李妄的目光冷漠而平静，“你们已无胜机。” 李妄没有理睬他，全力调动堕神神力，去腐蚀罗魁的神力，甚至外露的皮肤都泛起淡淡的蓝色，漆黑的眼底映出湖水般的光，衬托得他宛如一具精致的人偶。 罗魁一丝波澜也无，心中已然预见了结果——他们注定会死在这里。 困兽之斗罢了。 神力如他所想的那样爆发，干扰了他所掌握的权柄。 但比起他，人类的姿态更加狼狈。他们被巨大的风压掀飞，一个接一个砸在了地上，又受到牢笼破碎的反噬，受了不轻的伤，直接昏死了过去。 果然如此。 罗魁没有急着抚平神力的余波，缓步朝那个奇怪的人类走去，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他是唯一没有昏过去的人。 而那眼睛里仍然没有败意。 令人不喜的眼睛。 罗魁慢慢开口，如同宣布真理： “正如我做出的裁决，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个人类，像是有些高兴似的，弯了弯眼眸。 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 没等他想明白。 “噗嗤”从背后穿胸而过的刀刃，回答了他的疑惑。 罗魁不可置信，瞥见了嘴角沾血的白发少年。 “还有一个人……”他喃喃，身形变得透明一瞬。 因这一击，权柄出现了崩裂，力量来源也出现了损坏。 隐藏暗处多时的游生不答话，将刀刃刺入后，闭着眼晕了过去。 李妄知道那是他紧绷心神太久的结果。 他确定了罗魁的力量骤然停滞，是真的要死了，才哑着嗓子出声：“我也说过，你的裁决错了——你杀不了我。” 一锤定音般，裁决的束缚被彻底触发。 罗魁倒了下去。 李妄顾不得看他的情况，先前勉强自己的后果一阵阵袭来，剧痛自指尖开始蔓延。 他蜷缩在地上，死死咬着下唇，不想被同伴听见他的痛呼声。 没关系的，只要熬过去，就没事了。 只要…… “原来如此，你们是弑神者。”一道轻飘飘的，如鸟类振翅般清朗的声音，自上方出来。 李妄没有睁眼的力气，他听见这不请自来的人继续说：“但你最为不同，你很奇怪。” “我很好奇——你在模仿谁？” 李妄目光骤然冷厉，瞪了过去。
第48章 毫无疑问,那是一位神明。 还没彻底看清那张脸之前，李妄已经明白了这个事实。 人类没有悠然坐在空中的本事，生命的流动也不会如此缓慢。与人类相比,唯有神的生命才能如此绵长，缓慢到几乎难以听见流逝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看清之后，他更加确信了结论。 与罗魁规矩束起的头发不同,这位神的黑色长发如云般飘散周身,偶尔钩钩挂挂上浅亚麻色的长袍也浑不在意。 他仅仅坐在那里,一只瓷白修长的手支撑脸侧,浅金色的眼睛俯瞰人间,淡色的唇便勾起一片浅薄虚假的笑意。 就像是一位游戏人间的过客，散漫闲适,优雅自得。 连那点些微的戏谑也完美符合人类印象中的神明模样，自有一派倜傥出尘。 若是一般人见到,大概会对这般潇洒的神推崇至极，并热情献上信仰。 可惜在场唯一瞅见神明样貌的人类毫无动摇。 “你一直在这里是吗。” 李妄用陈述的语气道。 那位神挑眉：“你是在借此逃避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在模仿谁？” 李妄没有发现自己的眉头已经皱在一起。 他仍在思考对策。 不能上当,不要回答这个无意义的问题。 现在不是去挑衅的时机,更不是能接受挑衅的时机。 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受了伤，不可能再与一位神明为敌。 不，如果是受伤的神,或许他还能凭借最后一点力量拼一拼，但这般完好无损的神,即使他付出这条命也不能做到。 所以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是——不要引起神明的兴趣,不要与这位神明有牵扯，不要将自己的杀意暴露出来。 一瞬做了几番心理准备,李妄才压下心底激荡的情绪，继续道：“这里不会突然降临一位神明，之前罗魁说，他在这里寻找另一位神。从时机来看，罗魁刚死，你就出现，这样的巧合或许能推导出一个大胆结论——你就是他在找的那个神。而你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并且旁观了我们杀死他。” 这话半真半假。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面前的神与罗魁有关，更不能保证这神有兴致看完他们杀死罗魁。神明的性情极端且难以捉摸，或许真的会有莫名其妙跑到人间的荒郊野外来散步的神。 他说这话，一方面是为了拖延时间，另一方面是为了刺探情报。 从接触过的神来说，有一件事大概是相同的——他们绝对认同自我的存在，不会喜欢被当成别人。 所以才会像人类一样，会有各自的名字。甚至会在将名字告知人类时，利用了人类的发音化名。 罗魁所说的那个名字，也是神明的读音，化为人类读音后，听起来才像是—— “仇逸仙？”那位神盘坐上空，仿佛坐在宽敞的床榻，发丝垂落，姿态散漫，“若以人类的名字来说，的确是这么读的。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在模仿谁。” 他随意一瞥，像是忽然有了个好主意，打了个响指。 一道身影跟着飘到了天上。 李妄只看得清那一点浅棕色的头发，僵硬的指尖完全来不及阻止。 “你想干什么？” 他想调动力量，经脉却隐隐作痛，承受不住力量的侵蚀，随时都快崩裂似的。 “你总是在提问呢。可你不回答我，问再多的问题也不会有趣起来。” 仇逸仙漫不经心地垂眸，与他对视，“所以我想，或许可以让你知道，没有乐趣会带来何等无趣的结果。方便的是，这里有不少的素材可供使用，我也很好奇，你要看多少回结果才能理解？” 无趣的结果？ “等……”李妄挣扎起来。 不等他说完，高空中的人骤然下坠，如同失去支撑的花，砰地从高高的枝头砸落！ 花砸落会崩裂成片，人呢？ 这是根本没有时间细想的事，也是根本没有功夫犹豫的事。 “起！” 李妄竭尽全力，用挤出的那丝力量，托起了掉落的同伴，没有让他脑袋摔成一片片花瓣。 上方的神并未阻止，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其他人。 李妄心下一沉。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出声，这样的急救措施起不了作用。 救了师鱼鱼，还会有牧月，祝笑笑，颜玉麟……这里有太多可以威胁他的筹码。 啊，可是什么时候，他又拥有了筹码……？ 这一闪而逝的想法太过突然，还没等他细细整理，就已经沉入众多思绪间，寻不见踪迹。 更为重要的事情摆在面前，他也抽不出心思去寻觅一时兴起的想法。 面对神明似笑非笑的表情，李妄抿唇，终于回答了最初被问到的问题。 “我谁也没有模仿。” 仇逸仙安安静静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人类惯会说谎。虽然有神觉得你们这套很有意思，但我不喜欢。” 他没有再说什么威胁的话，也没有说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仅仅是说不喜欢。 偏偏这样的态度让李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仿佛存在于身体里的直觉叫嚣着，告诉他，再不做出点什么行动，就会完蛋。 面前的存在是迄今为止他见过最为随心所欲的神。 比起对人类感情产生好奇的须沧，比起主动设下圈套的伏光，比起有自己一套裁决准则的罗魁……只有仇逸仙，是彻底以自我为中心行事的。 自我认定的事就不接受否认，评判标准也是自我，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直接无视。差点杀了师鱼鱼是这样，不阻止他救人也是，全凭心意，半点执着都无。 除了显出神明的傲慢，另一种可能是——他很强。 强到只需要以自己为标准就足够，不再需要遵循其他人的规则，才能养出这样的性格。 这样的人，不满足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妄不得不遵从这一直觉，再度开口：“我可以说真话。但人类的真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至少，你得告诉我一些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才能合理地把真话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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