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他又一次被同样的方式困住了。 岑青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然后把玉葫芦扯了出来。 “你想怎么样?这种时候难道你是想配合那群人把我抓去,正合你意是吗?” 他的语调平静,但是每一个字都很冰冷,蕴含着浓烈的憎恶。 耳边似乎有风吹拂,眼前一花,他看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 足足过了好几秒岑青才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 这应该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它”。 这个影子朦胧得一看就像一道虚影,它的个头和岑青差不多高,看得出来身体有些孱弱,苍白得像是白纸一眼的面容,果然与贺隶很像。 只不过比起贺隶,它现在是少年模样,而且多了几分阴郁病态感。 抛开它的身份不提,它这幅模样甚至是很漂亮,很惊艳眼球的。 但岑青却知道,这也只不过是它的假象。 它本就不是真正的贺唳,它是一只吞吃了贺唳,借用了他的皮囊的恶鬼。 那些日日夜夜缠绕在身上的阴冷,尖锐得根本不似人手的爪子抓在腰上留下的疼痛和黏腻,鼻息间总能闻到的腥甜腐烂的气味…… 这些才是面前这只恶鬼真正给岑青留下的印象。 “我该叫你什么呢?贺唳?” 漂亮的少年朝他张了张嘴,但是岑青无法听到它的任何声音。 似乎柳先生真的完全隔绝了这只煞接触他的一切途径。 岑青的心中安定了不少,莫名有了些底气。 “我对你与贺家的恩怨不感兴趣,你能不能放过我?” 他抓着那枚玉葫芦,“这里面属于你的东西你应该能拿回去吧?” 漂亮的少年眼神变得有些凶,那虚幻的身影就像是正在不断膨胀的影子,仿佛纤细的少年身体里真正藏着的怪物正在火冒三丈,气得都快要装不下去了,随时都会冲破那个虚假美好的皮囊跳出来,变为狰狞可怖的模样。 岑青捏着玉葫芦的手指在用力,紧紧盯着对方,他说,“放过我。” 对面的少年表情变了又变,它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岑青听不见,也读不懂那过于快速的唇语。 他只当这东西估摸着是在放狠话,要不就是这段时间他耳边总是响起的那些话,什么‘喜欢你’翻来覆去也没有多少新花样。 岑青之前不理解对方对他的执着,但在梦境里知道了姥姥参与其中,如今多少有些理解了。 恶鬼应该也不是能讲道理的存在。 但是岑青恰恰还知道姥姥似乎在很早之前还给他和它定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契约,大胆猜测直到如今这只恶鬼也依旧没办法切实的对他出手,否则他应该活不到现在。 “就算你执意要强求,你现在应该也明白我的性格,死了也是会鱼死网破那种,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如果你只是想要找个……伴侣,或许我可以帮忙,在你的同类里给你找一个……” 结阴亲就死人找死人啊。 为什么要来祸害活人呢? “而且我对同性不感兴趣。” 随着岑青一句又一句,面前的它也在一步一步逼近。 岑青步步后退,眼看着它脸上的愤怒几乎要凝成实质,仿佛自己的话,自己的后退和拒绝真的让它生气到不行。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甚至流露出一丝伤心。 “不要执着我了,我——” 它忽然朝岑青伸出手来,明明岑青知道它碰不到的,但还是反应很大的用力一挥手打向对方。 也就是在这时,他蓦地察觉到了身后陌生的气息,一只手摁在了他的肩上。 岑青猝然抬眼,却只来得及看到它充满了暴戾夹杂一丝担忧的脸一阵扭曲消失在眼前。 “小孩,刚才你是在和那只煞对话吗?你能看到它?” 摁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枯瘦又丑陋,看起来就像一只风烛残年的鸡爪子。 偏偏就是这样一只手,就让岑青浑身上下一点也动不了。 电光火石间岑青猛然醒悟。 他弄错了,把他困在这里的不是贺唳,刚才贺唳一直在对他说着什么,其实是想提醒他危险。 “果然,天阴的八字就是得天独厚。” 娱昔! 那沙哑刺耳的声音在岑青身后响起,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笑意,“不怪招脏东西喜欢,就连我也喜欢,可惜了……” 可惜什么他没有说,岑青也没机会听见了。 因为他只感觉那只手在他后颈捏了一下,一片黑沉便从他眼前弥漫到脑海中。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管家那熟悉的声音气喘吁吁的从远处传来,“果然和石先生算得不差,要不是您留了后手还真叫他跑了,真是辛苦您了……” 之后岑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岑青感受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寒冷,就如同他正待在一间冷库里,无数的冷气呼呼朝他身上吹,冷得他骨头缝里都在刺痛。 难道是柳先生的‘法术’失效,那东西又缠上来了吗? 意识也仿佛被寒冷给冻住了,思维转动得特别缓慢。 岑青很费劲才能睁开眼睛,却被入目所看到的黑色棺材惊得心脏猛地狂跳。 “醒了?” 沙哑刺耳的声音里满含着阴鸷,紧接着一张枯瘦得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又因为抬苍老而布满了褶子的脸出现在岑青视线中。 此时这张老脸上布满寒霜,肉眼可见的怒火在他那双阴冷的眼睛里燃烧着。 “你让谁动了你头顶的玄煞火?” 岑青不知道什么叫玄煞火,但既然说是头顶,他能想起来的只有柳先生了。 却听这老头阴恻恻的笑了起来,那笑声简直比鬼哭还要瘆人,让人听了感觉非常不适,堪比精神污染。 “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只不过是麻烦了一些,要叫你多受更多痛苦而已,小孩,要怪就怪那个多管闲事的人吧。” 沉重的门开合的声音响起,许多黑衣人鱼贯而入,一言不发的站在了那棺材旁。 老头弯腰一把提起岑青,并对黑衣人们吩咐,“抬棺。” 岑青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但是强烈的不详预感犹如末日的阴云迅速笼罩在他心间。
第28章 舌尖血 岑青发觉自己浑身无力,不知道是这个枯瘦老头之前捏自己的手法原因还是中了什么药物。 他无法反抗的被这老头拽着,看到六个黑衣人走到那棺材旁边。 岑青也才得以用较高的视角看清楚,那漆黑的棺材上竟然有小孩手臂那么粗的铁链一圈又一圈缠绕着,仿佛生怕里面的死人会跑出来,非得这样五花大绑的捆住还不算玩,那棺材盖上还贴着密密麻麻的无数黄符。 那些黄符新旧程度不一,看样子是在不同时间贴上的。 看到这个架势,不用看棺材里躺着的人是谁岑青也猜到了。 在贺家能得到这种待遇的,非贺唳莫属。 只不过究竟什么仇什么怨,至少这身体壳子是贺家血脉吧,人死了不下葬,竟然这样镇压在棺材里? 此时岑青也终于意识到他一直源源不断感受到的冷意是什么了。 因为他们在的房间,类似于一个冷库。 一个保存了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的冷库。 岑青看到那六个黑衣人拿着手中结实的木棍,穿过捆在棺材上的铁链作为着力点,试图把棺材抬起来。 那六个男人个个都是身高一米八以上,身材高大结实,手臂上的肌肉鼓鼓囊囊,一看就都力气不小。 然而他们几乎使尽全力,都没能撼动那棺材分毫。 黑衣人们额头上逐渐布满了汗水,除此之外脸上不可避免的浮现出恐慌来。 “石,石先生,抬不起——” 石先生那双阴鸷无比的眼睛扫过去,骇得黑衣人瞬间卡壳。 或许别人对这个看着枯瘦丑陋的老头还不算很了解,可是这些黑衣人恰恰相反。 他们太知道这老头有多可怕了。 无论是他那些诡谲莫测的手段还是阴狠毒辣的性格,都能轻易叫一个人生不如死。 黑衣人额头上渗出大颗汗珠,猛地别开脸朝着一旁剩下的人吼道,“还站着干什么,再来几个人!” 又有几个人冲过去,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去和地上的棺材较劲。 然而棺材就像被焊死在地面上,任凭十来个大汉如何使尽,却半分都没有移动。 黑衣人们明明用力得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绷起来,满脸憋得通红,却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别说这棺材里装的只是一具尸体,就算装的是满满的钢铁,也不应该重成这样。 显而易见,抬不起来并不是普通的原因。 但是那个原因人人讳莫如深,不敢细想更不敢开口。 而在场也只有岑青一个人看得见为什么抬不起来。 那个虚幻无比的少年身影不知何时出现的,就坐在棺材顶上,阴郁着一张脸,盯着黑衣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食材。 没错,正是岑青之前在树林里看到过的影子,那只煞,贺唳。 不知怎么,原本一直被这只恶鬼骚扰得生不如死的岑青,此时此刻,在这里看到它,心底深处竟然有瞬间安心。 他尚且没有意识到这种情绪有多危险,就见那轻飘飘坐在棺材上就如同千斤坠顶让十来个大汉都毫无办法的影子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漂亮得像一只艳鬼的少年朝他张嘴说了什么。 岑青有点遗憾被柳先生摸过之后他的左耳听不见这恶鬼的声音了,所以他此时只能凭借口型看懂对方一开始叫的是‘青青’,但后面说的什么依然看不明白。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响起老头沙哑刺耳的声音。 “小孩,你在看什么?” 岑青倏地一惊,索性他这些年习惯冷漠面瘫,脸上的表情还绷得住,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端倪。 岑青不动声色的把与贺唳对视的目光偏移,落在旁边那个用力得青筋直跳的黑衣人身上,扯了扯嘴角,“看行为艺术。” 老头阴恻恻一笑,那嘎嘎的声音就像公鸭叫似的,难听得岑青直想揉耳朵,可惜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你又看见它了对吧?” 岑青心中一凛,被老头干枯得鸡爪子一样的手指粗暴的捏住下巴,迫使他转过脸来直视自己。 被满脸褶子冲击。 这张脸在这么近的距离,威力和半夜睁眼忽然和一张鬼脸面贴面也不差多少。 不过岑青皱眉的原因不是被抽象到,而是下巴疼得他怀疑下一秒就会被老头给卸掉。 老头又凑近了一些,咧开嘴不怀好意的阴森森说道,“听说你之前还被那只煞吓得夜不能寐,屁滚尿流,现在却能面不改色的和它眉目传情了?怎么,以为它能救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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