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道了。” “什么?” 唐加乐眨了下眼,又滚下来一串泪:“他是用命在帮我们。” 楚庭走的时候,唐加乐背过身偏过头,不敢亲眼看他离开的背影。 一直到大门被关上了,唐加乐才敢回过头。他知道他的话多伤人,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他可以用借灵阵把千年里楚庭灌在自己身上的灵力渡给唐嘉阳,他可以再也不见楚庭,可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庭替他去死。 他痴痴望着楚庭刚刚站着的地方,仿佛还能看到那道瘦高挺拔的身影。 忽然,唐加乐眸光一颤,紧紧盯住地上的一块诡异的污迹。 那是——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一抹,指尖沾染上粘稠滑腻的殷红。 是血! 是楚庭的血! 唐加乐霍然起身,来不及跟唐嘉阳打声招呼,快步下楼,推门追了出去。 冬天午后的阳光明亮,但暖意微微。 这个时点,小区里几乎没有人。冷飕飕的风,空荡荡的小径,四下清冷如斯,让唐加乐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刚刚他只顾着拿话激楚庭,却没有发现,楚庭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从唐家,走到楚庭住的那栋房子,还要二十分钟。以楚庭此时的状态,应该走不快的,可唐加乐朝着楚庭住所的方向发足狂奔,许久都没有见到一道人影。 唐加乐急得眼睛发红。 这么冷的天,风这么大,楚庭会不会又倒在什么地方?如果这一回没有再遇到好心人把他捡回家,要怎么办?他已经虚弱至此,实在经不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了! 忽然,唐加乐眼角余光发现两栋房子之间的一条狭小的巷道里有人。 他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看去。 无人的巷道狭长而幽暗,冷风穿巷而过,比所有阳光照得到的地方都要阴冷。 巷道里有一架轮椅。 轮椅前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唐加乐,几乎将整架轮椅挡住了,只露出一侧本人高的金属轮子,冷冷闪着寒光。那人微微弯着身子,似乎正拿着一条毯子,仔细用毯子严严实实地裹住坐在轮椅上的人。 从唐加乐的角度,看不到轮椅上的人。 只是因为轮椅前那个拿着毯子、背对着他的身影已经足够熟悉,他的心便沉沉坠了下去。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冻住了,僵硬地走进巷道里。 站到了离他们近一些的地方,唐加乐听见葛丰发颤的声音:“我们现在就回去。” 而后,葛丰走到轮椅背面去,没有了遮挡,轮椅上坐着的谁一目了然—— 楚庭脸色灰败,唇色苍青,已经失去了意识,被葛丰裹紧毯子,斜斜倚在轮椅里。他刚刚大概又呕过血,毯子抵在下巴的地方,沾染了一蓬刺眼的艳色。 葛丰看见唐加乐,脸色不大好,语气也不大好:“你怎么在这里?专程跟来看看庭哥被你气死了没有吗?” 和小淼不同,葛丰活了几千年,心态平和,即使知道楚庭与唐加乐之间的分分合合,也鲜少对唐加乐显露出不友好的态度。 这一回,他难得地动了气。 “让开,他说想回芳华里。” 葛丰推动轮椅,从巷道深处到小巷口,只是十几米的距离,可是微小的颠簸,却让昏迷中的楚庭□□出声。他半睁开眼睛,神识依旧不大清醒,声音低弱得只剩气音,只反反复复地只念着“疼”。 葛丰不敢妄动,蹲在轮椅旁:“庭哥,你忍一忍,回家就能休息了。” “我才没有家……”他喃喃道,忽然身子一抽,又开始大口大口往外呕血,身前的那张灰色的毯子渲染开一朵一朵凄厉血色,犹如漫山杜鹃花。 “老葛……”楚庭苍白的手指动了动,葛丰忙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 “我们,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乐乐不想,不想见到我……”他边说边咳,唇边不断呛出血沫,脸上死气沉沉的灰暗越加浓重,“别,别管我了,快走吧……” 作者有话说: 补周六晚上的更新 昨天突然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来不及码字,我的错我的错 前一章的乐乐我可能要稍微改一下下,反正接下来,乐乐要在庭庭床头痛哭流涕了,兴奋起来! 感谢在2023-03-17 23:04:03~2023-03-19 12:4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捏你脸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四章 旧伤 原本, 葛丰确实是想按照楚庭的意思,带着他回芳华里的。可是那时楚庭虚弱得受不住一点颠簸,葛丰还没把轮椅推到停车的地方, 楚庭已经陷入昏迷, 无声无息伏在轮椅扶手上, 无意识地呛出零星血沫。 所有人心照不宣,楚庭血虚气竭,从城西赶回城东的芳华里, 舟车劳顿,非出事不可。 一方面是形势所迫, 一方面也是唐加乐苦苦哀求,葛丰犹豫片刻,终于决定违逆楚庭一次, 同意把已经陷入昏迷的人送回唐家别墅。 唐加乐提醒葛丰把轮椅推得尽量稳, 尽量慢,自己则扭头先回了趟家, 在院子里太阳还照得到的地方, 放了张躺椅,往躺椅里垫了层柔软的褥子。等着葛丰把楚庭送来了, 唐加乐小心翼翼地扶着楚庭躺进躺椅里,细心地往他身上盖了条毯子。 午后三四点, 阳光最灿烂的时间已经过去,正午之后,太阳寸寸西行,阳光越见稀薄。 尽管阳光落在身上已经烘不出多少暖意, 可聊胜于无, 至少把楚庭脸上那层死气沉沉的晦暗映得浅淡了些, 看上去,他依旧眉眼如画,只是太过疲惫睡着了一般。 唐加乐搬了张椅子,坐在躺椅旁,寸步不离地守着楚庭。 昏迷中,楚庭睡得很不安稳。他的眉头紧紧拧着,眉心沟壑重重,每一道沟壑都是他放不下舍不去的心事,而其中,必定有一条沟壑的名字,叫做唐加乐。 “老葛,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唐加乐不提便罢,他这一问,就倒逼着葛丰回想起不久前在巷子里见到楚庭的场景—— 中午出发时,他们就说好,他会在与唐家间隔两栋楼的那条小巷子里等楚庭。 楚庭找来的时间比葛丰预计的要早一些,看见他神色凄然,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走来时,葛丰心里便是一沉。葛丰忙不迭地上前去迎,还不及开口问一句,就见楚庭“哇”地喷出一大口血,如玉山倾颓般,摇晃着向前倒了下去。 他把楚庭扶进轮椅里,楚庭虚弱得几乎无法坐稳,却拉着他一角衣袖,气息不稳地问他:“老葛,你知不知道,程霜有没有后悔过遇见你?” 一开始,葛丰只顾着心惊没去多想楚庭为什么这么问,他一心牵挂着楚庭的身体,不假思索便答:“不会的,她不会后悔遇见我的,我也不后悔遇见她。” “这样啊。”楚庭的目光里流出一些哀伤,轻声喃喃,“可是,乐乐说,他后悔遇见我了,乐乐说,他下辈子也不想再遇见我了……” 唐加乐轻轻抚着楚庭紧蹙的眉头:“所以,他刚刚一定很难过。” 葛丰犹豫了一下,继续描述当时的场景给唐加乐听:“他那时意识已经很不清晰,他一会儿要我把他葬在近月山,一会儿要我带他回芳华里,即使如此,他翻来覆去一直在交代我,他死后,不许我们找你麻烦。” 那时楚庭的原话究竟是什么唐加乐已经无从知晓,他只从葛丰哽咽的声音里,想象当时的绝望。 “我确实从来没见庭哥那么难过,他一直在吐血,他说把唐嘉阳救活了,你应该能开心一点,他就能死而无憾了。” 唐加乐红着眼摇头,手伸进毯子里,握住楚庭无力地垂在身侧的手。 极度虚弱之下,楚庭的指尖寒凉如冰,唐加乐心里狠狠揪痛着,摸索着想用双手拢住楚庭冰凉的手掌暖一暖,却不料手指划过楚庭掌心时,摸到一片凹凸不平的伤疤。 这是以前不存在的伤疤! 唐加乐记得楚庭的手和楚庭的脸一样好看,苍白修长,指骨笔直细长,连指节处的线条都优美异常。数不清多少次,他的手与楚庭那只好看到了极点的手十指相扣着,掌心紧紧相贴,接过彼此手心里的温度。 以前,楚庭的掌心温度低凉,皮肤柔软,从来没有过这样摸着就令人心惊的伤口! 唐加乐从毯子里拖出楚庭的左手,用自己的手托着,小心翼翼地摊开他的手掌。 只见楚庭毫无血色的手心赫然里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疤! 那道伤疤直接从虎口处擦进去,横斜穿过整个手掌,自手掌底部几乎贴着腕骨擦出。更令人胆寒的,是满手的长短不一、极度扭曲的狰狞伤口,仿佛楚庭的左手手掌被刀片狠狠绞过一般。 “老葛!”间隔不过几分钟,唐加乐再次呼唤老葛。 他忽然发现,他实在是太过自以为是,口口声声说的爱他,其实他对楚庭的了解少得可怜,连他什么时候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都没有察觉。 葛丰听到唐加乐的声音,探过头来,看见他捧着楚庭伤痕累累的左手,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事。当初陪楚庭去青泽的是小淼,所以楚庭究竟是怎么受的伤,葛丰也说不清楚,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我也不清楚庭哥的手是怎么伤的,只知道他上回从青泽回来,就带了伤。而且他气血太弱,伤口拖了很长时间都无法愈合,这伤虽不致命,但也是折磨了他很长时间。” “在青泽伤的?”只是听到这个地点,唐加乐的心就想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泛起细密尖锐的痛。 他把楚庭的手掌托高些,凑到眼前来,仔细端详了半晌,竟然真的从伤口里发现了一点端倪。把楚庭的手微微蜷起,很轻易地能发现,他指尖与指腹的伤痕都可以连成一线,比照着那道贯穿掌心的伤痕,可以猜想到,楚庭是用手握住了一样什么东西时受的伤。 是什么东西,让楚庭宁愿掌心血肉模糊,也不肯松手? 唐加乐回想那天在青泽发生的事情,眼前忽然闪过楚庭为他摘来雪莲,又在回到岸边时,猝然松手,任由雪莲坠入弱水之中的一幕。 如果伤他的号东西,就是那棵雪莲呢? 如果是这样,很可能,楚庭根本就不是故意把雪莲丢进弱水里的! 只是那天落地时,他被重伤的手,已经握不住轻飘飘的一朵雪莲花。 十指连心,那时候,楚庭得有多疼! 可偏偏那时候,千年前的记忆被猝然唤醒,唐加乐无瑕顾及楚庭的伤痛,只念着千年前师门惨遭妖族屠戮的旧仇,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甚至还对楚庭摧毁唐嘉阳活下去的希望充满怨怼。 原来,楚庭默默地受了那么多伤,忍了那么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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