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月、小淼、老葛他们这些在楚庭身边的人大多都知道,楚庭当年为了安抚殷乐平的残魂做了这枚能安魂锁魄陶笛,混了他自己的元神精血进去,使得这枚陶笛成了极为厉害的法器。连楚庭自己用它吹奏曲调都颇为伤神,修为不如他的小妖们,更是难以驾驭。 而相比吹奏,让陶笛自鸣,虚耗更甚。 小月不过是一株化形不满一个月的小花妖,陶笛在她手里,恐怕是响不过一分钟。 楚庭他们忙碌这么长时间,为的就是要把唐嘉阳的游魂收进安魂匣里,突然被委以这样的重任,小月有点慌:“我?我不行吧。” 楚庭清楚小月的顾虑,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从惨白的指尖挤出一滴血,点在小月灵台中间元神汇聚处:“现在可以了。” “可以了?” 不知是不是那滴血的缘故,楚庭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闷咳几声:“嗯,试试。” 小月将信将疑,将陶笛握在手中,催动灵力,只觉得眉心有一股力量源源不断涌上来,她果然没费什么力气就能维持陶笛奏鸣,而随着笛声,那些躁动的游魂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被逼着一点一点挪进安魂匣里。 确认小月可以应付这边,楚庭微微松了口气。 “这里交给你。”他拍拍小月鼓励她,话音刚落,身形一闪,顷刻间已不见踪影。 要找到那个生事的人并不难,那个人并没有藏匿行迹。楚庭走到风中,稍一凝神,便嗅出风里有桓山独有的松木香气。 桓山上有很多松树,桓山弟子日日在松林间穿梭,很容易就会沾上松木的香气。一般情况下,松香极淡,人类不易觉察,可妖族修成人形之时,也保留着妖兽敏锐的嗅觉,很轻易便能闻到。 殷乐平就是在桓山长大的,以前,他身上也有这种气味。 楚庭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 顺着那股淡淡的松香,楚庭沿着场馆台阶向看台上高处的观众席奔去,果然在舞台背面无人的观众席找到那个作妖的人。 舞台背面,灯火不比前台璀璨,但还是能依稀看出,那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穿着白色卫衣,背着个灰色的布包,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剑锋上贴着一张明黄色的符纸,符纸在剑锋上被点燃,青烟飘向场内,卷起一阵大风。 上一阵风还未止歇,白衣人已经又抽出三张符纸,整整齐齐贴在长剑上,手里捏了个诀,口中念了几句什么,那三张符纸瞬时被一齐点燃。 可这一回,火舌还未舔舐完半张纸,火光就悄悄暗下去。 白衣人重新捏了个诀,试图令那几张符纸死灰复燃。可在火苗再次探出头的瞬间,有一道人影极快地掠过,眨眼间,剑上三张未燃尽的符纸已经被取走。 白衣人的反应也不算慢。他没去计较从剑上被薅走的几张残符,手腕一翻,一句话没多说,手里的长剑便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朝那道人影直直袭去。 楚庭手指间夹着白衣人的符纸,从从容容地闪身避开白衣人的剑招,还抽空和他套近乎:“你是从桓山来的?” 看在桓山的面子上,楚庭不可能出手伤人,况且前面的演出还在继续,他更不想把动静闹大,只想把人拖住,让小月把唐嘉阳的魂魄齐齐整整的收了,让唐加乐完完整整地跟唐嘉阳的粉丝道个别。 因为存了这样的心思,楚庭只守不攻,看上去敷衍至极。 两人不痛不痒地拆了几招,好几回白衣人的剑明明已经逼到楚庭要害,可楚庭一侧身,一仰头,一抬手,闲庭信步,观月赏花般,轻轻松松地就化解了去。 大约是被楚庭的态度激怒,白衣人的剑招越发凌厉起来。 楚庭稍稍分神听舞台上的动静的功夫,不小心竟被他割下来了一角衣袖。 楚庭“啧”了一声,表示不满:“你我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一见面就下杀招,桓山近些年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 “你既然知道我来自桓山,就该知道我要做什么。”白衣人说着话,脚下的步子却不停,长剑一抖,剑光又朝楚庭眉心刺去,“你一只白虎妖,以人偶为饵,引诱四方生人走入锁魂笼,难不成是为了行善积德吗?” 在剑尖堪堪要抵住眉心时,楚庭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剑身弯折过去,像是有人领路一般,剑尖调转方向,不偏不倚地冲白衣人的太阳穴撞去。 楚庭看着他腾出一只手隔档自己的剑,笑着摇摇头:“小小年纪操心那么多,我积不积德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可你害人,我就一定要管。”他目光倔强,挽了个剑花,锲而不舍地朝楚庭攻过来。 其实,白衣服的年轻人剑使得很好,一招一招又漂亮又利落,力量与速度都无可挑剔。楚庭看得出来,这人的根基很稳,但大概是没什么跟人打架的经验,死死板板的一招使完了,才接下一招,一点也不懂变通。 偏偏桓山的剑招楚庭都熟,他使出第一式,楚庭就能猜到他打算攻什么地方。 可是殷乐平就不这样。 都说不怕会打,只怕乱打。 殷乐平既会打,又不讲武德地乱打。 以前在近月山上,楚庭闲来无事会拿根树枝给殷乐平喂招,常常被他毫无章法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 殷乐平十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能赢他。 殷乐平十八岁的时候,他们两人比试便是胜负各半了。 到了殷乐平跟这个白衣人一样二十三四岁的时候,就—— 就,不知道了。 殷乐平没有二十三四岁的时候了。 眼前剑光一闪,将楚庭从往事里唤了回来。 活动现场音响里的笛声渐弱,直至完全停止。 这意味着,唐嘉阳的魂魄已经被小月尽数收回,观众可以有序退场,而楚庭也不必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桓山弟子周旋,那些场内的符纸和灯网,他爱用风吹掉就用风吹掉,爱用手扯掉就用手扯掉。 果然,很快响起粉丝的哭喊声和唐嘉阳最后的一段独白。 这延长的十来分钟,是计划外的,唐加乐平时虽然闷闷地不爱说话,可临场反应出奇的好,被赶鸭子上架增加的一段独白,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楚庭急着要去后台见唐加乐,就没了刚才的耐心,白衣人再缠斗上来,他抬手按住他的剑:“别闹了,我是在救人,不是在害人。” “胡说,救谁需要把几千个人关在笼子里?” “这事说来话长。” “我才不会上当!” 楚庭正想跟他多解释几句,觉得眉间被猛烈撞击了一下,翻起剧烈疼痛。 有人在动他用元神封的结界! 当初把唐加乐的魂魄抽离后,楚庭以自己一部分元神设下结界,护住唐加乐的身体。 这是有人试图以蛮力破坏保护着唐加乐身体的那层结界。 有人想要损毁唐加乐的身体! 想到这一层,楚庭脊背登时沁出了一层冷汗来。他来不及与白衣人多解释今天这场活动的前因后果,一心急着回芳华里去保护唐加乐那具脆弱至极的躯壳,只寥寥草草应付一句:“来龙去脉,以后找机会再跟你说。” 一个人,怎么会相信一只妖口中的来日方长? 白衣人当然不肯轻易放他走。 楚庭松开手转过身去,还未走开几步,便觉得小腹猛地窜起一阵冷痛。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段长剑从身体里穿透了出来,剑刃上还带着血光。 白衣人高喝:“妖孽,别想跑!” 楚庭脸色沉了下来:“我有急事,现在必须要走。” 白衣人语气坚决:“休想!” 道理讲不通,楚庭冷下脸来,就没打算继续讲道理了。 他默默伸手握住身前的那一段剑,手腕一翻,将它折断了,又在手掌上蓄了所有力气,抵在断剑上,将刺穿自己身体的断剑迅速从自己背后推出。 白衣人确实没什么跟人正儿八经打架的经验,没想到刺出去的剑还能逆行,剑柄从手里脱出去,以极快极大的力气击在丹田气海上,他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疼得眼前一黑,一时竟提不上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庭脚步虚浮地离开。 楚庭这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却出其不意,是脱身的好办法。 放倒白衣人后,他扶着观众席的空座位缓了缓,没空去管腹部那处反复洞穿身体的伤口,扶着栏杆跌跌撞撞地往平地上走,一心只想赶回芳华里去救唐加乐。 他走到舞台旁时,音箱里传出唐嘉阳与大家道别的声音,楚庭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往舞台看了一眼。 舞台上的唐嘉阳光芒万丈。 他向大家鞠躬,向大家挥手告别。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唐嘉阳,可是他知道那是唐加乐。 他的唐加乐,曾经也是这样活在万人的仰望里。 这一天,舞台上的,是唐嘉阳的模样,其实也是唐加乐。 等等—— 这也是唐加乐! 楚庭只反应了一秒,便调转方向开始往舞台的方向赶去。 芳华里的那个是唐加乐,可是舞台上这个,披着唐嘉阳外壳的,也是唐加乐。 此刻,两个唐加乐都脆弱至极。 如果唐加乐的躯壳和魂魄同时被损毁了,就跟千年前一样,肉与神俱灭,于世间再无踪迹。而如今,没有另一个白玉珠作为给他聚魂的引子了,也没有另一个楚庭有千年的时间,慢慢修补出一个唐加乐了。 楚庭强撑着一口气赶到舞台旁,唐加乐刚刚从舞台上走下来。 “乐乐。”楚庭看着完完整整站在眼前的唐加乐,松了一口气。 唐加乐抬眸看过来,目光清澈如水,在看见楚庭的时候,隐约是亮了一下。他顺着台阶朝楚庭走来,在踏上某一级台阶时,整段台阶陡然坍塌。 作者有话说: 放倒庭庭! 今天因为突如其来的黄码不能出去浪了,做完核酸乖乖在家里码字,于是庭庭就提前被捅了…… 明天如果绿码了,应该就没有更新了,下一更应该还是得到周六
第二十四章 归位 台阶坍塌后,明明现场有待命的救护车,可楚庭固执地拒绝上医院检查,只是要求蒋敏立刻安排车子,送他和唐加乐回芳华里。 回芳华里的车子开出了大约十分钟的时候,楚庭接到了葛丰的电话。 车里太安静了,以至于坐在一旁的唐加乐都能清楚听见电话那头葛丰的声音。 那头葛丰说:“庭哥,刚刚有人试图冲破结界,不知道要对唐先生的身体做什么。不过您放心,幸好我们发现得及时,唐先生的身体没有任何损害。” 楚庭问:“知道是什么人吗?现在人呢?” 葛丰跟做错事挨老板训似的,讪讪说:“没捉住,让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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