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现身,不就会害人么?我们该怎么去这个...结界?”成澈对这个从未听过的词竟毫不陌生。 “需要知道它三个命理。” 成澈喃喃:“三个...命理?”他胡乱一猜,“难道是…执念、身份、死因。” 无端愣了,“你怎会知道。” 成澈也愣,这就是他凭心随口一说的,这三个词忽然就冒到了嘴边,“...难道真是?” 无端皱起眉头,“物生而有象,象而后有数,数而后有理。象、数、理,虽并不完全等同,但大抵对应你说的身份、死因、执念。” 这是他那一脉道家派系才修习的秘诀,成澈怎么会知道。 成澈这个人...太难琢磨了。 无端真的搞不懂他。 但最搞不懂的还是成澈的命格,成澈魂魄的构造与常人不大相同,他的三魂七魄之外竟还依附着一道不知来处的元神。 这样的异常若是被旁人发现,成澈好则被当作神仙转世供奉,坏则被当作祸国殃民的灾星处死。他不让成澈找别人算卦的主要原因,其实是这个。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无端当时走神算错了。 成澈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今晚这个鬼...如何?” “三个命理,一无所知。” “...”成澈皱起眉头,该不会只能等下一个受害者出现才能抓住它了吧。 无端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顿住脚步,“虽然一无所知。但死去的那十一人我都算过了。他们的命数皆止于卯时。”他指了指脚下,“且都死在这附近。” “这里!”成澈又紧张起来。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未有山深处,可环顾四周,与先前路过的森林没有任何区别。 想到无端的话,他明白过来,“恶鬼的执念可能不在死者,而在时间、地点。” 无端点点头,在附近林中找了块足够休息的巨石坐下,“先在这里等着,待到卯时看看有没有什么乱象。”说完便闭目养神去了。 可成澈做不到无端那么放松,神经紧绷不敢松懈,手按在剑上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恶鬼,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都无事发生,一夜无眠又直犯困,他的精神也逐渐涣散。 成澈心说:不行!这么无精打采像什么样子! 于是鼓鼓气站了起来,挥剑往身旁矮树砍下一节枝干,又将枝桠削头去尾,得一节木棍。掏出腰间小刀打发起时间。 大概是噪音大了些,把道长吵了起来。 无端看着成澈手中那木头玩意,“你这是在做什么。” “木簪呀。”成澈举起木簪比划起来。 “...”无端看了眼成澈发髻上的珠玉银簪,又看着成澈手中粗糙的木簪,“平白做木簪干什么。” 成澈垂眼笑了笑,“我有一位多年未见的友人。打算再见面的时候,赠他一支我亲手做的木簪。” “那你现在这是...?” “练习!练了好几年了。” “哦。好几年了还这手艺,白给我都不要。” “好吧…”被打击了,成澈并不气馁,“那我就继续练习。毕竟他是我最佩服的人。我一定要做出能与他相匹的簪子。”他继续将木簪按在石头上,用小刀一下一下削出粗形。 看他这认真的模样,无端撑着下巴,不知为何心里烦闷起来,“你要送谁,我给你算一卦,看看何时重逢。” “我要送——”成澈一愣,想起无涤的告诫,收回话,“不能告诉你。” “怎么就不能告诉我了。”无端闷哼一声,没好气呛道,“怕不是他已经死了。” 成澈正色道:“小道长,不许你这样说他。” “...切。”无端更郁闷了,嘴角垮到了下巴。看得出来成澈已经练了好久,虽然成品粗糙,但成澈的手法相当娴熟,恐怕不知为它、为他手上吃过多少刀伤。 “想必是挚友罢,以至你为他掏心掏肺。” “嗯...其实不是。”成澈埋头为木簪雕刻细细的纹路,“七年前,他为我超度了家犬,还救了我一命。可我还没能好好答谢他,他就闭关去了...”成澈说着说着,才发现说多了,连忙止言。 超度、闭关。这两个关键词是不是太明显了。 成澈生怕被道长发现自己说的是无端,惹他不高兴了。于是抬起眼偷偷瞧对方,没想到小道长的脸忽然红了个彻彻底底,连嘴角都在打颤着。 成澈很疑惑,不由得靠近了些,“小道长,你不舒服么?” “......”而他的小道长动了动唇,半天没说一句话。 成澈又问:“怎么了?要不要喝水?” 无端转身避开他,将脸埋进火光的阴影处。 他是希望成澈没有忘记他。 可发现成澈当真念了他七年时,忽然就不知所措了。 感觉就像肉包子打在脸上,不疼,但烫。
第98章 似人似树 成阿澈...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无端双拳紧握,忍不住偷偷斜眼看成澈的影子,成公子又开始埋头专注雕刻木簪了。 小道长闭了闭眼,是真没想到成澈这家伙这么有良心。不仅当真记了他整整七年,居然还念着送他出关贺礼。 要知道活了这么多年,无端从未被谁在乎过、被谁惦记过。 他开始试探,想着只要成澈招了所念者谁,那他也招了。 “你那位朋友,姓甚名谁,说不定我认得。” 成澈一愣,连忙掩饰,“小道长不认得的。” “可他既帮你超度,莫不与我是同道中人?” “呃...”成澈信口胡说,“对,他是隔壁山头道观的!” 无端哑然,这家伙扯谎的本事真有够差,这方圆几百里分明就一座道观。他双手环胸,越是追问越觉得好玩:“那你倒是说说他的道号。改日我去寻他讨教讨教。” “呃...嗯...就是...那个...”成澈的声音越来越低,“就是那个...这个...” “嗯?道观又是什么观?” “这...这...” 无端看他纠结成这样,受不了了,直接逼问:“是不是无端。” 成澈大惊,脸红红,抓着木簪直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无端。” “真不是他?” “真的不是!” “可我看就是他。” “啊...”成澈很着急,咬了咬下唇,“真的不是无端...” “骗我怎么办?” 成澈还没应,无端就抢答,“骗我是小狗,好不好?” 成公子这才回神,气鼓鼓,“不闹了不闹了。道长你逗我做什么!” 逗你好玩啊。 无端在心里回答了。 实在乐得不行,又觉得古怪:成阿澈干嘛还死不承认了。 (正在无所观的无涤打了个喷嚏。) 他伸出手讨要,“簪子给我看看。” 成澈便将打磨成型的木簪放在无端手中。 无端将木簪举起,这次仔仔细细端详。朴素的造型,简单的纹路,与刚刚看时没什么区别,却忽然越看越喜欢,以至于爱不释手。 而成澈在他眼里也变了一副模样,原本笨笨呆呆的,现在—— 他不得不承认:单凭小刀能削到这个地步,成澈或许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笨手笨脚,其实有一双令人叹为观止的灵巧的手。 他轻声问:“怎么送木簪?” “嗯...我觉得,木簪与他登对...” “那这样式,是有什么考究吗?” 成澈摇头,“也没什么考究。只是觉得,这样式也与他登对。” “好一个登对。”无端打量着簪子,试图读出自己在成澈心中的印象。 他笑了笑,将木簪还给成澈,“可他若是不喜欢呢?” “那我就重新做一支更好的。” 无端又笑,“如此,这支给我,可好。” 成澈一愣,忽然着急起来,“这这...!” “不行吗?”无端微微蹙起眉心,一副促狭的无辜。 “唔...你不是说白给你都不要吗?”成澈撇下嘴角。 “现在想要了嘛。” 成澈太为难了,拒绝小道长属实不礼貌,可还是摇了摇头,“抱歉。” 无端觉得好玩,继续用促狭的无辜逗他,“为何嘛。” “我......”成澈紧紧握着木簪,“我...只想把它送给无端。” “诶——无端?”无端眯起眼,眼睛里满是戳破窗户纸的笑意。 “啊。”成澈意识到说漏了,顿时捂住颤抖不止的嘴。视线乱飘,时而看着小道长,时而看着灯笼。只希望小道长别生气,“小道长,我和无端确实是认识...你别生气...要不日后我做点别的送你。” “不必。”逗了个爽,无端心满意足,“你那点破手艺,给无端留着吧。” “唔...”在成澈听来却像气话,无语道长果然生气了。他埋下头,紧紧捏了一把自己,阿澈啊阿澈,你怎么这么嘴笨。 而道长忽然低语一句:“别回头。” “小道长你又吓我。”成澈嘟囔,却被紧紧捂住了嘴。 无端从后面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按着他的大腿,声音极低,“别动,有阴气在我们身后。很重。” 话音刚落,便有“呼”的一阵阴风刮过,成澈的火把便立即熄灭了。而无端带来的青焰纸灯笼也在剧烈摇曳着,让树枝投下的影子变得张牙舞爪。 成澈神经一紧,额上冷汗渗了出来,他斜眼看道长,好在道长仍然神态自若,他的游刃有余让成澈安心许多。 道长思索着,“怎会如此...尚未到卯时,且你我都与樵夫无关。” 与此同时,黑色的雾气肉眼可见地弥漫了起来,几乎要将唯一的青色光源也完全吞没。道长放开成澈,抄起纸灯笼跃下巨石,右手二指并拢,从纸灯笼中引出一团青焰投入黑雾。 如投石问路,黑雾中瞬间伸出无数又似触须又似藤须的异物将青焰吞食。 “它现身了。” 而无端说罢,便提着纸灯笼冲进了黑雾当中。 成澈眼看他被黑雾笼罩,又迅速被吞没,连忙喊:“道长——”他也跃下巨石,可双足刚登地的一瞬间,遍地盘绕的藤蔓如活过来一般,朝他双腿缠了上去。 “怎么回事!”成澈抽了抽腿,竟动弹不得,他朝黑雾深处喊:“道长,快回来!” 而他也忽然一愣:不对,我等他救干嘛,我有剑啊! 于是抽出利剑,刷刷如割草般斩断那些藤蔓。 他长舒一口气,拾起那些断蔓,发觉与刚刚他手作的木簪竟是同样的木材,他顿时恍然大悟。 此时,身后的树林却又传来一阵踏着枯枝败叶而来的窸窸窣窣。 他立即转身挥剑斩下,剑尖停在无端脖颈外三分,“道长?你去哪了?” 无端漆黑的眸子盯着他,手中纸灯笼摇摇摆摆,“自然是去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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