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刚刚不是往...”成澈指着反方向,“那个方向去了吗?”他顿时毛骨悚然,这个真的是道长吗。 无端摇摇头,“我追着那恶鬼,追了半程竟又回了原地。” “那...现在如何?”成澈上下打量眼前道长,生怕此时身后又冒出一个道长。 道长被他盯得难受,“怎么这样看我。” “你真的是道长吗?” “自然。”无端朝手中纸灯笼点了点下巴,“恶鬼可提不起这灯笼。” 他反打量着成澈,“一会儿不见,倒是你,怎么浑身阴气。” “阴气!?”成澈便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道长。 “竟是...冲你来的。可,为什么。” “道长。我想通了。执念不是樵夫,而是砍柴。它冲我来,因为我刚刚砍树了。” 无端眉头一皱,拾起遍地碎屑摩挲,“降龙木......” 他解释:“降龙木。根系延伸万里,独木即可成林。你砍下的是旁枝,那么一定有主干。” “我明白了,找到主干就能找到恶鬼!这叫擒贼先擒王。” “既然它有请,我们便去会会他。”无端伸出手,“刚刚那簪子给我。” 成澈便把那半成的簪子递给他,而道长直接将它投入灯笼,落进青焰。青焰“轰”一声爆起,焰光冲出灯笼化作如萤火虫般的点点青光朝密林深处而去。 “走!” 成澈握紧剑柄,跟随无端往密林深处跑去。 越往深处,黑雾越是浓重。 道长猛然停住脚步,拉住成澈,没有出声,只做了个口型,“有人。” 成澈随他视线看去,青色的淡淡冷光映照下,黑雾中竟隐隐约约可见一个似人似树的影子。 站姿与形态似人,可却有似枝杈的形状往外延伸。 无端手作拨水状,那些分散四周的青光便缓缓朝影子聚集,照出它的原型。 成澈这才松了一口气,远远看去,原来是一棵由于藤蔓与枝干盘绕交错,显得形态似人的矮树。 “青焰指引我们到这里。意味你方才砍下的枝干,是从这棵树上生长出去的。” “竟能延伸这么远!” 矮树像一道绕不过的坎横亘在去路之中,成澈咽下一口唾沫,与无端交换视线,“道长,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 “逞什么强,一起去。” “不、不是逞强。是怕有什么意外,我们两个全军覆没。” 见无端陷入犹豫的沉默,成澈又说:“你道袍布衣,还是让我去吧。” “...小心点。” 成澈将剑架在身前,一步一止,缓缓靠近。 嗓子吊在心眼,一口气也不敢出。 身后猛然出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霎时震悚回头,只见是道长。道长还是跟了过来。漆黑的眸子越过成澈盯着那棵怪树。 “别轻易回头。”道长轻声说。 成澈连连点头。 隔着五步远,成澈停了下来。左右端详,伸手摩挲,长长松了一口气,“真的只是棵树。” 无端却摇头,“必定不是寻常的树。”他的声音压了下去,“况且,你不觉得它有些太像人了吗。” “从远处看确实像个人影,可这树皮,这树枝...” “不。”无端打断他,手指隔空比划,“你看这像不像肩胛骨...这是肋骨..” 道长这一指,倒是确实太像了。一道道树皮的凹凸起伏,竟能和人身的构造贴合。 “而中间这道右弯的...” 成澈当即反应过来,“是脊骨。” “恐怕是了。” 成澈喃喃着说出结论,“这不是树,这是...失踪的樵夫。——樵夫日日担柴,所以脊梁不正。” 心中便凉了半截,成澈绕到人树正面,意料之中,树皮的纹路竟赫然可辩一张人脸。 甚至可看出是个年轻男人,表情痛苦而恐惧,仿佛正在高声尖叫。 这一定就是失踪的樵夫... 成澈闭了闭眼,“...这,还能救吗?” 无端无声摇头,提着灯笼沿树干的纹路一路往下仔细查看,拨开满地青草,他顿时惊诧难当。 眼前这棵树的枝蔓正放射状向外疯狂延伸,以至于遍地都是它身上长出的藤蔓。而那些藤蔓如脉搏般跳动着,仿佛有生命。 而成澈忽然颤颤提醒:“道长你身后...!” 无端抬起眼看他。 “影子。”成澈不敢出声,只做口型,左手比了个“三”。 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三道影子,似人似树,非人非树。
第99章 人心险恶 三道树影出现在青色光晕与林中黑暗交界的地方,隐隐能看到它们的身形,似人似树。 如同三个行道之人被树枝缠死在某个惊惧的瞬间。 无端视线追随着地上的“血管”一路看向身后,“难道...” 他抬手扯断其中一道枝蔓,那黑暗中的三个影子其中之一浑身痉挛颤抖起来。 无端沉声道:“它们都是这棵树的旁枝。” 说话间,二人之间那棵主支上落下了细细的木屑,成澈看来就好像僵直的人动了肩膀,“道长,它刚刚...是不是动了?” 而话音刚落,遍地的藤蔓开始轰隆作响,好像一只巨兽即将从沉睡中苏醒。 “是啊,它动了。” 现在不用道长说,成澈也能看得出来,“怎么办,道长?” “都是朝我来的。”无端甩开手里那节枝蔓,显然是他刚刚毁树的动作引起了主干的怨念。 果然,藤蔓从三个旁枝的方向腾空而起,朝无端飞速扑去。 道长一把抄起纸灯笼,砸向那团扑朔的藤蔓。纸灯笼瞬间被撕碎一团碎片,而青焰迅速燃起,漫天藤蔓都化作灰烬。 但只是暂缓之计,新的藤蔓如野草般快速生长。 无端抄出五张空白符纸,“替我争取时间。” 又从衣袖中摸出一把细毫。 只见这危急存亡的关头,道长竟不疾不徐画起了符咒。 “现在才画吗?!”成澈错愕不及,难道不该随身备点画好的吗! “平时懒得画。” “...那你快点。”也不知等道长画完五张,他们是不是已经归西了。 “别催。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 眼见藤蔓重新长起,成澈顾不上说教了。当机立断将道长护在身后,挥剑快刀斩下迎面而来的无数道枝杈。 一定要想办法给道长争取时间。 也发觉自己斩的越多,朝道长而去的便越少。果然是砍树能够吸引怪物的仇恨,那么既然它们都是旁支,攻击主干一定能将注意力全部引走。 成澈持剑跑进了遍地藤蔓的牢笼中,一剑朝主干挥砍而下,粘稠的树汁瞬间爆了他满身都是。果不其然,那些原本朝着道长而去的枝蔓都转而向他冲去。连同那三个似人非人的影子都张牙舞爪找他扑了过去。 数量太多,密密麻麻,已分不清是从那三个影子身上长出,还是从主干上长出,想必是皆有。 纵使他全力以赴,仍然防不胜防。右手忽而一阵剧痛,入骨的痉挛让他手中长剑被振出几米开外。 他快速奔去捡起剑,但就在弯腰的一瞬间,遮天蔽日的藤蔓沉沉压下,将他锁进一个球形空间。头上枝杈铺天盖地压下,脚下满地藤蔓野草般蔓延,有粗藤沿着手臂缠住他的身体,锁死他的喉咙,将他吊在半空。 他扯着脖子上的藤蔓,隔着厚墙朝道长焦急喊道:“道长,好了吗——!” 无端的回答是将五张白底青字的符咒尽数抛向空中,右手拂尘高高一甩,口中默念咒言。 霎时身后浮出一道纹样形似九宫八卦的青光法阵,他左手二指并拢,做了个“下”的手势,当空即爆起大片青焰,光芒四射,如降下青蓝色的天火。 成澈耳边一阵惊雷般的轰鸣,只知道自己身上所有桎梏、连同整座球形监牢,转眼间都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再看方圆十丈的树林,仅一瞬便被烧得精光,只余满地焦炭飞灰。 他半跪在地,扶着剑气喘吁吁,额冒冷汗,“厉害...好厉害...”还好青焰对人无害,否则他肯定也死无全尸。 咦,我怎么知道青焰对人无害。 ——不过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嘛。 无端走过来扶他站起,“抱歉。在结界可以直接施法。在外面则需要以符作媒。” 死里逃生,成澈努力平复呼吸,“可道长你画符的时候毫无防备,实在危险。” “不是有你护着吗。成公子。”无端合掌一笑,“成公子武艺高强,可不像本道,离了几张白纸便手无缚鸡之力了。”也不知道是真夸还是假夸。 “这...” 明明早先还嫌弃我。 成澈支在道长肩上,感觉小道长对他的态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那么恶劣了。 似乎是在他嘴漏说出了和无端关系之后... 道长继续关心他,“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成澈点点头,拉起被鲜血浸透的袖子,只见有道细藤直接刺穿了他的右手腕。头尾两端都被烧成焦黑,他咬咬牙将残留在手腕中的藤蔓一把扯出,“小伤。” 刚一扯出藤蔓,鲜血便涌了出来,不仅如此,那伤口边缘竟缓缓长起了枝芽! 成澈吓得一个踉跄,连连摆手想甩开,可一看,那嫩芽完全和血肉长在了一起,仿佛被血液滋养。 “道长,这...!”他想扯,一碰就痛得入骨。 “别动。”无端皱起眉头,捧起成澈的右手,“它想把你也变成树。” “啊...?”想起那些似人似树的影子,成澈顿时明白了,“看来那些樵夫们都是这么被变成树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别人是怎么死的。”无端抬眼怪了成澈一眼,“你不管管你自己吗?” 被教训了。成澈垂下头,“...那道长...我还有救吗?” “你身边是我,自然有救。”无端当即写下一道新符,拂尘一甩,符咒在空中燃起青焰,火星落在成澈的伤口上,将那些嫩芽一并变成灰烬。 邪术纵然消了,但这穿骨的伤还留着,无端又解下红色束发带,为成澈来回包扎伤口。而他漆黑的长发便散在了身后。 “谢谢道长...” “别道谢。”于情于理,成澈是为了保护他受的伤。 “嘿嘿...回去我赔一根发绳给你。” 无端一笑了之,有木簪就够了,“先把那恶鬼超度了。” “什么,难道还没有超度吗?”成澈大惊,刚刚那个还不是今晚要超度的鬼吗? 无端摇摇头,“不见超度的金光。它不是恶鬼的本体。”他走到地上那具人形焦炭边上,刮下些炭灰放在手心,施术作法,寻踪觅影的青色光点又升了起来,朝树林更深处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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