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整个刘家都没想到的是,打出了名声的刘眠拒绝了家里给她安排的好亲事,反手与威胁她不嫁人就除名的家里断了关系,投军去了战场做了军医,自己用一身才能撑起了伤员们一片天。 “两日一副,伤口记得另外上药。还有,别叫我姑娘。”刘眠把挑出来的几味药包好,扔进方子行怀里,眉峰一挑,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大夫。” “好的,刘大夫。”方子行老老实实地捧着药,没什么事了却不肯走,眼神黏在那个在药架间蹁跹的身影上,却又在对方回头看他的一瞬间红着脸移开视线,掩饰道:“咳咳......我是没替许长玉那家伙挨过刀,那小子,恨不得让所有人退到他身后,自己冲到最前面。” 方子行说着说着想起来许星桥的不容易,不自觉皱了眉:“宴将军替他挨过刀?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刘眠本来不打算回答他,但经不住方子行在她耳边不停地嘀咕,想着许星桥和宴舟当时也确实没有要求她瞒着谁,干脆答了。“大半年前的事了吧,也就是许将军带着我们来北地没多久。有次队伍被北狄的人埋伏了,许将军为了让其他人撤退,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引开敌军,被对方围的差点回不来。是宴将军护着大家撤退之后,又提着剑杀了回去,身上挨了四刀,最后满身是血被许将军背回来的。你那时......” 刘眠停了手里理药的动作,仔细想了想:“你那时被许将军派去护送粮草给盐城的百姓了,一个月之后才回来,事情过了许久,估计许将军忘记跟你提了。” “什么?!”方子行被“埋伏”“被围”“挨了四刀”的消息冲的脑子一懵,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刘眠连他大半年前被派出去一个的事也记得如此清楚,只单纯地气道:“许长玉你真是长本事了,现在的你不是当年偷你娘的胭脂抹你哥脸上栽赃给我的你了!这么大事都瞒着我,我非得去跟这小子好好理论理论!” 他就说怎么他从盐城回来后总是看到许星桥悄悄的往宴舟军帐里跑,被他逮住了还支支吾吾地说什么讨论军情,敢情是因为有事瞒着他心虚!他还是不是许长玉这厮最好的兄弟了! 这时候方子行思想还一片正经,虽然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丝毫没往歧路上想,只以为是许星桥和宴舟走的近了些,那晚的情景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不得已,或者根本就是他自己喝醉了酒看错了。他生怕自己的好兄弟许星桥又有什么受伤的情况不告诉他,又去缠着刘眠问道:“还有吗还有吗?那混小子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心里想着“我怎么会知道”的刘眠被方子行的“还有吗还有吗”吵的头疼,她忙着整理伤员的药材,正准备让药童送客,转身的间隙却看到帐外闪过的两个身影。她顿时找到了搪塞方子行的说辞,急忙道:“送萤火虫算不算?你快去找许将军问吧我还有事要......” “什么?!宴舟那小子还送了许长玉一百只萤火虫告白?!” 方子行自动脑补全了这句话,兀自添上了主谓宾,立马咋咋乎乎的在原地叫开来:“许长玉他们人呢?这不打一架实在说不过去了!我非要狠狠地揍一顿宴舟这个混......” “那儿。”刘眠实在受不了方子行的嚎叫,“贴心”地拉大了帐帘,好让方子行能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两个人,挂起微笑道:“去吧方大人,受伤了再来,我会为您开药的。” 原本嚷嚷着要狠揍宴舟一顿的方子行,在看清不远处拿着装满萤火虫的瓶子笑闹的两人是谁后立马收了声,过了许久才瞪大了眼,冒出来一句:“不是宴舟他大白天送萤火虫干嘛?有病吧。” 被宴舟塞了萤火虫瓶在怀里的许星桥也这么想。 “送我一瓶子萤火虫干嘛?大白天的它也不会亮。”许星桥拿着瓶子晃了晃,又抬头去看笑着望他的宴舟,看着看着原本想骂宴舟傻的他又心疼了起来。“北地这么冷,你费了多大劲才抓到这么多的?” “没费多少力气。就是在寒风瑟瑟的夜里等了三天而已,真的,我一点也不冷,一点也没期待过你收到后兴高采烈的样子。”宴舟眨着眼,长吁短叹的故意卖惨,在收获了许星桥不吃这一套的一巴掌后,老老实实的恢复了原状,揽着许星桥的肩在他耳边笑开来:“本来是想抓了晚上送你的,可我们小将军这大半个月晚上,也就见过我一面,还是因为讨论军情。” 四周寥无人烟,只有医士帐随着暖风轻轻摇晃。宴舟毫不遮掩的在许星桥耳朵上摸了一把,压低了声音调笑道:“长玉啊,我怎么感觉你在躲我?嘶......不会是因为上月,你灌我酒趁我喝醉把我绑了想反压,结果没成功的事吧?” “哈......哈哈......怎么会,我那......”许星桥的耳根很敏感,轻轻一吹就红起一大片,他想起上个月算计宴舟不成反被人带着酒气压进椅子里,被他原本绑在宴舟身上的绳子捆住手,在一片呜咽间被装醉的某人怼进床榻里。 木床吱呀作响。 灯火朦胧暧昧。 想反压的许星桥被人搂着腰翻身上马。那人含着将醉未醉的酒气,一口热气喷洒在他发红的颈侧,带着调笑和明显的恶劣,吻在他唇边,笑道:“想在上面?早说啊小将军。” “换个姿势而已,我有什么不能成全你的。” 酒香四溢,他在令人脸红心跳的坐姿间随着宴舟的动作上下摇曳,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蝶。 那夜漫长,星光被人碾碎,化成水波荡漾在烛火映照的身影间。麻绳先是缠在手上,后又缠在身上,最后带着不知名的水渍浸湿被褥,在一床腾起的热度里被某位脾气不好的小将军踹扔下床。 尘霜渐至,水漫金山。 这场战斗在两位将军心猿意马的交锋间愈演愈烈。 后来晨光升起,艳阳高照,只有化不尽的残烛见证过那晚的场景—— 真真的满船清梦压星河。 ...... 许星桥猛烈咳嗽个不停,掩饰性地补充道:“那是我让着你,让着你......” “哦,让着我。”宴舟一声三调,伸手滑过许星桥紧绷的颈线,点着头憋笑:“好,那今晚......” “今晚!今晚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许星桥下意识揉了一把自己被折腾到崩溃才修养好没多久的腰,捧着萤火虫瓶快步向前走,边走边冲宴舟摆手:“改天吧,改天我一定......” 宴舟上前几步拉住许星桥的手,把人又拽回没人看到的偏角,笑的两肩耸动:“想什么呢小将军,我是说今晚忙完了带你去看日出。难得明日你休息不用当值,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北地雪里出来的太阳吗。” “看个屁,再喊小将军就给我带着你的小虫子滚。”许星桥恼羞成怒,毫不客气的往宴舟肩上拍了一巴掌。说着要让宴舟带着萤火虫滚,却又把瓶子小心地揣进怀里,冲着不远处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副想要上来掐死宴舟表情的方子行喊道: “方子行,送给邑都的军报你写好了没有?一整天就知道去打扰刘医师,赶快把事情处理好交给我!什么,喝酒?不行,我今晚有约。和谁约?关你什么事......”
第48章 要不要和我私奔? 如果人能一直活在梦里就好了。 那许星桥就可以一直活在北地里,活在那年宴舟带他看的日出里,活在万云翻滚、初阳腾升、金光破开寒雪,策马扬起沙尘的年华岁月里。 他会一直记住那天晨光未至之时,他和宴舟比拼着谁先纵马奔向山顶,他策马扬鞭,在声色犬马里回头冲爱人呐喊,赢得不费吹灰之力。而后宴舟笑着追来,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拽着他双双跌入无边尘土。 冬雪已过,没化干净的雪碴横刺在他们身上,又被翻滚的冲击动作碾落。马儿啼鸣,伴随着未醒的雏鹰,喧嚣地撕开日出的序幕。 许星桥在摔下马的疼痛中狂笑,笑的莫名其妙而又无法停止。他锤了一把同样笑的大声的宴舟,作为被拖下马的惩罚。刚想说话,宴舟突然“嘘”了一声,双手虚扣,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宴舟挑着眉故弄玄虚,却又恰当的把握好时机,在许星桥失去耐心低头想要探究他究竟握住了什么的一瞬间打开,把藏住的事物展露出来。 那是一只发着光的萤火虫。 振动着翅膀,在宴舟掌心那一方幽暗处静静地闪着光亮。 许星桥和宴舟对视一眼,在满腔笑意和微弱的光线间默契地暂停了呼吸,欺身而上,疯狂拥吻。 腰间被人珍视的萤火虫瓶不知何时在凌乱间被冲开,闪着光的萤火虫飞出来,一亮一亮地飘在他们周围,反照着腕间那颗夺人目光的红宝石。 日出如期而至。 在重重白雪间炸开,嚣张地扶摇而上,照着不知躲在穹苍哪处的鲲鹏。 他们在交错的呼吸和悬日的背景下结束了这个吻。 宴舟靠在许星桥的肩上,不加任何情欲的去吻许星桥的侧颈,在许星桥发痒回避的动作间去啄他的唇。然后许星桥听见宴舟说: “许长玉,要不要和我私奔?” 许星桥在霞光笼罩间笑的刺眼,他摇着头,假把式的去掐宴舟的脖颈,任由发丝从宴舟的唇边吻过,半真半假地揶揄:“怎么?宴将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新谋划,就是拐走别国的将军,想让我退出战场?” “想都别想,做梦都别想。我许家三代名将,终生报国,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只要我许长玉还有一口气在......”许星桥站起身,在山顶间挺直了脊背,不知天高地厚的肆笑扬言:“就绝不后退。” 山风如诉,倾听着少年豪迈。 宴舟拿起腰间的酒囊,仰头猛灌,烈酒入喉,却笑得开怀。 他想,许星桥实在和他太像了。 他们都是草原上驯不服的那匹烈马,是沙漠里自由行走的风,守着谁也撼动不了的信仰,驻扎在血与火的边缘,爱着和自己共鸣的灵魂。 于是他学着许星桥的样子直起身,豪迈大笑,说: “我也是。” 曾经玩笑时他们也会担心过未来,任何的和平都会是暂时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今日两国为了共同的利益是盟友,明日就有可能兵戎相向。战争什么时候爆发没人知道,许星桥口中玩笑的那句“两国相对战场相遇时,你不准心慈手软,因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什么时候会变成现实也没人知道,但宴舟和许星桥唯独确定一点—— 倘若山河动荡,盛世将倾,百姓罹难之际,他们都绝不会后退一步。 那真是一身少年豪气还没退散的人才能说出的话。 那也真是一场天真到极致的美梦。 在美梦里,许星桥和宴舟想着,罗国与周国签过条约,五十年内都是盟国,互不侵犯互不干扰绝不挑起战争,这才第十三年,时间还有那么多,纵使之后出现什么变故,他们说不定也早已黄尘盖土,死在了不知道哪场的战争里。甚至许星桥还设想过,假若天下太平,四海之内短时间没有硝烟升起,他不是不能考虑在适当的时机辞官还乡,在北城和宴舟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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