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每次都说有事不在家吗,怎么知道我一年带十二个。”罗乐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抬手把黎越腿上的文件往旁边扫了扫,腾出位置来自己躺了上去,捧着手机百般无聊地乱滑。“许哥宴哥他们也不来找我玩,老头子还让我离他们远一点,让我没事别去找舅舅,也别掺和宴哥他们的事。我就搞不懂了,家里上上下下好像都知道有什么大事一样,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大事吗,哥?” 黎越看着罗乐的发旋,皱了皱眉,却没对罗乐躺在他腿上的行为说些什么,只答道:“我不清楚,爸只让我管公司,我不管家里事。” “你就是清楚你也不会告诉我的,你们都一个样。”罗乐气冲冲的往黎越干净的皮鞋上踩了一脚,也不起身,依旧赖在黎越腿上,忿忿的扯着黎越的西装裤腿出气。 “小时候多个哥哥说是为我好,成年后让你改姓划出族谱也说为我好,舅舅逢年过节不让我去看他也说是为我好,现在连我交个朋友不让我靠近也说是为我好。你们都是为我好......把我当个傻瓜一样蒙在鼓里。我宁愿像宴哥那样,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好!” 黎越拿他没办法,只能任由罗乐拽着他的裤腿,抱怨了一路,然后在空调的暖风里,像小时候一样趴在他腿上睡着了。 .................................... 被罗乐羡慕失忆的宴舟此刻正着急地喊着许星桥的名字。 他跟白艺说完话,还沉浸在喜欢和爱这种深奥的话题里思索,没理出一个明白的头绪。再一抬眼,就看见原本应该清醒地收回手的许星桥,闭着眼睛,直直的往下倒,头快要撞击到桌子棱上。 那一刻宴舟也顾不上想其他,立刻就褪了隐身伸手扶住了许星桥的脑袋。许星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迷迷糊糊地咧着嘴冲他傻笑,下一秒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宴舟直觉觉得不对,立马把许星桥流着血的手指撤开,拿着纸巾捂住了伤口阻止血液再流出。他出现的很突然,又大声喊着许星桥的名字,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哎,这人刚刚在这里吗?我怎么感觉这里先前只坐着一个人来着。” “是啊,我好像也没看见他。这怎么,是有人晕过去了吗?刚不是还好好的?” “哎呀别管那么多,先叫救护车吧,你看那小伙子急的!” 宴舟顾不上听周围人在议论什么,他把许星桥打横抱起,急冲冲的要往外走,心里不断回想着许星桥曾经跟他说过人类生病了要去的医馆叫什么。 想到最后他忍不住的想——如果许星桥真的醒不了了怎么办?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宴舟按了回去,他握紧了拳,心里的愤怒和迷茫交织在一起,鼓着他心里冒出火的想法。 ——若是许星桥出现什么意外,他要去杀了那个叫罗驱的。 不惜一切代价。 宴舟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抱着许星桥走出去。刚走出咖啡厅,他怀里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宴舟立马低下头:“许星桥?” “宴......宴......明......” 宴舟没听清许星桥喊他什么,只好把耳朵凑近到许星桥嘴边:“你说什么?” 许星桥捏着他的领口,意识不清却又愤恨地喊道:“宴明书你个混蛋!” 宴舟登时僵在那里,抱着许星桥的手轻微颤抖。 他伸出手,卡住了许星桥的脖子,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掐下去的手。 “许星桥,你喊我什么?”
第38章 许星桥,星星都出来了 许星桥又做了那场火光冲天的梦。 那是他这段时间所有噩梦的来源。 他以为这次也会像前几次一样,梦见一些似是而非的片段,却又不能笃定是千年前的他杀了宴舟,因此初入梦境时,许星桥没有一点防备。他以为这是滴血给白艺造梦的副作用,于是像每晚的噩梦一样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场景的变化。 但他错了。 这场梦比他以往的任何一场梦都要清晰,清晰到他拿着剑刺穿对方的身体时,还能看清对方眼底没能流出来的泪和飞溅到他脸上的血。清晰到他看到自己的手在抖,看见宴舟眼里的痛楚和眸里映照着的他的身影。 他看见他杀了宴舟。 实实在在的、毫不留情的,拿剑捅进了宴舟的身体。 宴舟死前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脸,下一刻手就从空中滑落,死不瞑目。 许星桥看见自己满手是血,在原地又笑又哭,最后一把把宴舟的尸体推倒在地,愤恨地喊道:“宴明书你个混蛋!” 宴明书是宴舟吗? 许星桥不知道。但这场梦境好像知晓许星桥的困惑,并不给许星桥反应的时间,随着许星桥的疑问,让许星桥带着杀了人的怔然瞬间变换了场景。 那是一间喜房,红帐春宵,鸳鸯叠被,亮堂的红烛燃烧了大半。 宴舟在朦胧的场景里穿着红衣端着一杯酒走来,他看着许星桥笑起来,不同于现在的锋芒毕露,那时的宴舟温和带着暖意,笑的真心实意。他带着醉意和两颊的绯红,看着许星桥说: “长玉,我定不负你。” 许星桥看见自己坐在床上,笑的明艳动人,似乎随着宴舟的话陷入美好生活的幻想。但宴舟看不见的地方,床上的人背在身后的手里却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刀。他笑着朝宴舟招手:“宴明书,愣在那里干嘛,快过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宴舟举着酒杯笑着朝他靠近,在弯下腰喝交杯酒时,许星桥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横刀出鞘。 血溅四方。 许星桥还没看清宴舟脸上的神情,梦境的场景又一换。 那应该是某间暗楼,有身份的大人物坐在高台之上,从帏帐中伸出一只手,掐着尖细的嗓音对跪在底下的许星桥说:“许将军,别忘了陛下交给你的任务。宴舟的项上人头,可要取回邑都来。” 许星桥看见自己神色沉稳,恭敬地跪答:“臣已取得宴明书信任,不日定杀之,以贺陛下寿辰。” 他的许诺掷地有声,最后场景又回到那个火光冲天的战场里。 宴舟死在他怀里,流了他满身的血。 他看不见别人,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不断地重复:“他是被你所杀。” “宴舟是被你所杀!” “是你杀了他!” “你们是仇敌!” “他是被你所杀。” “被我......所杀。” .................................... “唔......” 许星桥有些头疼地睁开眼,正对上宴舟寓意不明望着他的神情。 “......宴舟?” 许星桥有些愣神,他下意识想将梦境中的情况告诉宴舟,却又在要开口的时候闭了嘴。他挂上假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问宴舟: “我怎么了?我们怎么出来了?等下......你抱着我干嘛?!” 许星桥惊讶地看着宴舟抱着他的举动,与宴舟对视了半晌,沉默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下一秒,他在宴舟无语的目光里,吧唧一声被宴舟从怀里扔了下来。 “你突然晕倒,我以为你死了,才抱你出来的。”宴舟环着手站定,目光在许星桥看不出端倪的脸上环视了一圈,才问:“你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梦见什么?哦,对,我梦见......”许星桥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第一次没有对宴舟的行径表示不满,只是没事人一般地盯着自己的手回答道:“我进到白艺她们的梦里去了,看见白艺跟洛桐道别,说她自己过得很好,下辈子一定要早点遇到她,让洛桐替她再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咦,对了,白艺呢?我怎么没看见她,她还没从梦境里出来吗?” 宴舟原本想继续问许星桥真的没梦见什么吗的话噤了声。 他从许星桥梦里叫出“宴明书”这个名字时,就完全笃定许星桥已经知道什么,一定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明书是他的字。 除了千年前的故人,没人知道这个名字,就连宴舟也是不久之前才想起来。 但许星桥在梦里喊出了他的名字,这意味着什么? 宴舟沉默地望着许星桥。 天色已暗,街边的路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来。许星桥在路灯下看着神情复杂却一言不发的宴舟,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他干笑地抬起唇角,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宴舟,白艺呢?梦都结束了,她怎么还没出现呢?” 许星桥问话刚落,身侧刚刚他们坐在里面的那家咖啡厅,突然传出一阵嚎啕大哭。许星桥回头望去,透过玻璃橱窗看见了从梦中醒来俯在桌上抱着花哭的泣不成声的洛桐。 她手上的玫瑰花从含苞的状态开成了一片,在精美的包装里新鲜而又富有生机。 可她再也没办法带给她想见的人看一眼了。 有个温柔的姑娘劝所有人都好好活着,却一个人消散在了风里。 宴舟的目光垂下来,终究还是在许星桥的耳边说出了那句话: “白艺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许星桥茫然地眨眨眼,看着宴舟的眸里写满了不解。“她不都是鬼魂了,她还能走到哪里去?” 许星桥的眼神太诚恳,让人无端地看的难过,以至于宴舟差点想抬起手揉一下他的头。但宴舟忍住了,他的手背在身后,对许星桥说:“她去转世轮回了,若是再不去,她生气支撑不住,灵魂会消散的。” “哦。那她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是吗?” 许星桥点了点头,没再看洛桐一眼,也没等宴舟的答案,只低着头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夜色渐浓,风从花和草之间穿过,许星桥没有说话,宴舟也只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走到没有人迹的草地时,许星桥突然蹲下身,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 他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哭的小声又克制,还特意跟宴舟说了句:“别看我,我就哭一会儿,我知道她去轮回是好事,我都知道的。我就是从小朋友太少,第一次面对离别有点不知所措。” 宴舟“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一句话,背过身去沉默地待着。 过了许久,久到许星桥哭累了,自己想开了,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时,才发现一直待在他旁边的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他心里一空,好像一直以来撑着他的支柱倒了,梦境里飞溅的血、刺入骨肉的长剑、和那句怨毒的“他是被你杀死的”声音又凭空响起来。许星桥慌了神,转身就要去找,一扭头却撞上一根在他面前轻摇的花枝。 海棠压枝,花朵带着水珠落在他的鼻尖上,泛起一阵薄凉。 拿花的人晃了晃,并不说话,只举着花枝往上扬,把许星桥的目光引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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