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迷恋着鲜血的气息,可此时眼前的斑斑血迹,却让他体会到了一种情绪,叫做心痛。 殷诏夜用力握住自己的剑柄,手背上的青筋寸寸暴起,而后,他大喝一声,迎上前去。 剑锋再出,攻击的位置不是藏有内丹的丹田,而是胸前的要害位置,毫无保留。 殷诏夜的属性为水,至阴至寒,慕韶光御剑站在半空,只觉得脸上片片冰凉,抬眼望去,只见苍茫天地间狂风徘徊,吹得漫天水雾化作飞琼万点,晶莹盛放。 也模糊了他此时的目光和神情。 慕韶光慢慢地抬起手,而后,修长的手指一挥而下! 顿时,那串被他抛出的佛珠从四面腾空而起,重新结为珠串,老老实实地套在了慕韶光的手腕上,由它们维持的六乘天风阵立即溃散。 周围风平,光暗,巨石人却一下子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殷诏夜手中的长剑一化成百,如囚笼一般从四面围拢,光芒由剑身向外泛开,所到之处,石屑纷飞。 随着他充分调运全身真气,忽然有一道红光他袖中飞出——正是那块血玉! 就是现在! 慕韶光身形瞬动,霎时掠向血玉。 殷诏夜的手心中渗出了汗。 之前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类似的方法,由他想办法把血玉牵制住,再令人相助毁玉,只是这东西有自己的灵识,狡猾无比,移动灵活,还十分坚硬,好几次都失败了。 慕韶光的剑,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那剑锋移动的速度快的就像一道虹光,可在殷诏夜的眼中这一瞬又那样漫长。 随着剑锋一帧帧靠近血玉,脚下忽然地动山摇,地面上裂开无数道口子,里面宛如尸体破坟一般爬出了一个个的泥人来,前赴后继地冲撞剑网。 巨石人的手臂穿透剑光,向着慕韶光后背砸去。 殷诏夜横剑架住它的拳头,心却直沉了下去。 这么一打岔,血玉滴溜溜一转,迅速避开剑锋。 时机稍纵即逝,慕韶光的脸色却变都未变,剑刃顺势横斩,劈向殷诏夜胸腹之间! 这一刻的场景十分混乱,由山丘化成的巨大石人在后方挥拳欲打,殷诏夜的长剑上架,迎向它的手臂,而慕韶光就夹在双方中间,攻击却是冲着殷诏夜去的。 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动作只是全凭本能,慕韶光招式变得那样突然,殷诏夜就算是想回剑自救或者飞身躲闪都来不及了。 他心中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终于…… 终于还是要死在这柄剑下了吗? “铛——”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剑锋戳在了他的胸口,却没有伤及他半分皮肉。 殷诏夜手上灵力爆发,竟然将巨石人都逼的摇摇晃晃倒退两步,他这才慢慢低下头去,瞳孔缩紧。 ——慕韶光的剑尖就抵在他的胸膛上,可是那力道不轻不重,连衣服都没有刺破半点,而那块血玉,就被串在了他的剑上。 然后,在殷诏夜的注视下,骤然碎裂。 殷诏夜的目光由玉落到了慕韶光的脸上,慕韶光也回视着他,将手腕一拧,碎玉化为齑粉,永永远远也不会再被拼凑成型了。 血色的粉末被风一吹,纷纷扬扬从两人中间飘散。 慕韶光干脆利落地将剑回鞘,刚才他一击得手,无论是预判、力道、角度都无半点差漏。 但凡天下间换了第二个人在此,都不会做的如此漂亮利落。 ——可谓剑法精绝,盛冠当世。 而后,第二重法阵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再次将巨石人束缚住。 殷诏夜僵在那里,仿佛被魇住了一样,注视着血玉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的胸膛起伏不定,良久,忽然化作龙形腾空而起,一跃冲霄百余丈,又余云层之中俯身疾冲而下! 携带着劲风的龙尾横扫,竟然硬生生把巨石人卷了起来,狠狠砸到了地上! 这才是他完全的,真正的力量!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深坑,龙口一吐,雷光接连劈下,如此往复数次,巨石人挣扎着吐出了一堆堆的泥土,然后它的身躯也在不断地缩小,最终,竟然变成了普通泥人的大小。 殷诏夜舒了一口气。 他在半空中恢复了人形,却没有用腾云术,而是张开双臂,任由身体从高处坠下来。 耳边的风声飒飒掠过,他体会着失重与极速下坠的感觉,浑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由。 砸在地上的那一刹,头顶的阳光破云而出,照向人间,他的心上,也好像霍然打开一道尘封已久的门扉,寂静轰鸣作响。 殷诏夜注视着阳光,泪水缓缓从眼眶中流出,化作珍珠。 他听到身边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 云翳散尽,天下光明,面前身披霞光的男子映入眼帘。 仿若他的神明。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滴眼泪到手!
第30章 波下竹烟 慕韶光和殷诏夜这一次出面的结果, 让仙魔两边都大为意外。 一者是意外他们一出马,竟然当真找到了作祟的妖物,一者是意外两人竟然真的是来帮忙而不是坑人的。 看来这件泥人作祟的案子当真与合虚无关。 如此一来, 之前那些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修士们也有些后悔起来,想想这等于是他们逼迫着合虚出了两个魔使来帮他们办事,让人不禁觉得一阵后怕。 众人合计一番, 五日后, 上回来到魔域问罪的各门派再次派人来访,这回是赔礼加上答谢的。 他们这样做, 也是为了试探合虚这边在魔神死后,対外的态度是否当真要有所改变。 于是, 合虚设宴招待。 慕韶光作为此次事件当中的主要参与人之一, 毫不例外地也收到了赴宴的通知。 这还是他来到魔域之后,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 大概由于唐郁不受重视,莫绍光自从来到合虚之后,能够见到的人一直很有限, 总有种“合虚人不多”的错觉, 直到这回来到宴请的大殿外,他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人语声响, 极为热闹。 慕韶光经过回廊时顺着窗子向内一扫,只见上回见过的三位长老已经到了, 因为辈分最高,所以坐在上首。 魔神那几名弟子一个没没到, 三位长老身边围着另外一些年轻人, 笑着不知说些什么,倒显得和乐融融多了。 慕韶光走进去, 找了个靠边的席位坐下。 他刚刚坐定,便听见有人笑了起来,接着就是个高亢的声音说道:“哟,这不是唐尊使吗?” 慕韶光转过头,看见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壮汉朝他走了过来。 他回想了一下唐郁的记忆,从中找到了这个人的身影。 在魔域中,除了魔神的亲传弟子之外,其他的长老护法也都收徒,只是地位就要差上一些了,这个过来的人是大长老涂垚的亲传弟子,名叫冯家俞。 记忆中,他好像跟唐郁没什么仇怨,但是也不怎么看得上唐郁是真的。 慕韶光道:“冯师弟,你好。” 冯家俞坐下来,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唐尊使,这次的宴会你是主角,人家都是来谢你的,怎么能坐这么偏的地方?走吧,不如跟我上前面去。” 他眼珠骨碌碌地转,瞧着不像安了好心的样子,慕韶光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好清净,这就挺好。” 冯家俞道:“怎么,你这是瞧不起我们?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坐吗?” 慕韶光见过的人多了,不可能跟这么个货色一般见识,更何况冯家俞这样找茬,其实针対的也是唐郁,并不是他。 因此慕韶光心平气和,不急不恼,只是微笑着看了冯家俞一眼。 冯家俞只觉得他的目光中带着种说不出来的威势,一瞬间竟怔了怔。 这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觉得这地方最好。前面那么吵闹,都是俗人喜欢的去处,没事换位置做什么?” 说着,一个人已经走上来,一掀袍子,在慕韶光身边坐下了,抱臂看着冯家俞。 这人的一句话,等于把前面坐着的那些人都给骂进去了,刨去别的不谈,单听这语气,除了程棂也不会有别人。 冯家俞敢来招惹好欺负的唐郁,却借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惹程棂,被他这样目光如炬地一盯,下意识地直接站了起来。 他随即发现自己失态了,脸上露出了一分尴尬之色,又赶忙笑道:“程尊使说的没错,倒是我狭隘了。那二位就坐在这里吧,我找人把酒席给你们摆过来。” 冯家俞虽然忌惮程棂,但是只以为是程棂也想坐个清净位置,自己说话不小心冒犯了他,他才会不快,并未対刁难慕韶光的事死心。 很快,他就又领着几个下人过来,在桌上布置了酒菜,又特意倒了两海碗的酒,一碗搁到慕韶光跟前。 冯家俞道:“唐尊使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共坐,那要不然咱就把这两碗酒给喝了吧,当我敬你,如何?” 他估计是特意找了烈酒过来,酒碗一放在桌上,就能感到一股呛鼻的酒气,慕韶光这几天正不舒服,忍不住偏过头去咳嗽了两声。 程棂翘着二郎腿在那坐着,本来想说什么,结果看到慕韶光咳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连忙放下腿,倾身过去,向慕韶光说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咳嗽上了,这次出去受伤了吗?” 他大爷的该死的殷诏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破龙,连个人都护不住,还能干点什么! 慕韶光冲着程棂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冯家俞见程棂挡在这里,讨个没趣,也没办法强逼慕韶光喝酒,便把酒碗拿了回去,说道:“没想到唐尊使的身子这样弱,也不知道装的还是真的。这酒你要是喝不了,那就罢了……” “有完没完?!” 冯家俞的话音还未落,程棂已豁然站起身来,反手又快又狠地就给了他一巴掌,把冯家俞整张脸打的偏向一边,连酒碗都打翻了。 冯家俞又惊又怒,颤声道:“你!” 程棂眉宇间戾气隐现,厉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来敬这碗酒?我告诉你,别在这装的像个人似的,就你这号人,我和唐尊使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算是一剑砍了你的脑袋,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我劝你最好收敛一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说罢之后,顿了顿,又冷笑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若是再敢跑到唐郁面前来没事找事,下回我下手可没有这么客气,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 程棂一甩手,把慕韶光跟前那碗酒砸在了冯家俞的身上。 他发起脾气来从来不看场合,不看气氛,这一通吓得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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