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了?” 慕韶光本来认为唐郁的尴尬境遇应该是在魔域当中人尽皆知的,结果现在程棂突然跑过来,像揭发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气愤地告诉他,实在让他很是疑惑。 慕韶光道:“一直就是这样,殷诏夜本来也没必要看得起我。就说你吧,程师弟,你平常看见我不也是呼来喝去,冷嘲热讽的,我不是当初照样去赤水盟接你了?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当然是因为我善良,因为我人好,因为我有同门情谊啊。” 程棂:“……” 他几乎憋到内伤,却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反驳慕韶光,因为对方说的都是实情,作为一个曾经同样对唐郁漠视轻视,甚至欺压过的人,他根本没有资格和立场指责任何。 可心中多了些以往没有的患得患失,到底不甘,程棂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可你对他,比对我上心多了……” 那当然是因为他已经拿住了龙族的死穴,想要把殷诏夜给一举攻克啊。 慕韶光没空再跟程棂纠缠:“行吧,你要非得这么想,就当我仰慕他,钦敬他,所以无论他怎么对我我都无怨无悔,可以了吧——” 砰! 程棂甩手一个暴击轰向殷诏夜,灵流绕过慕韶光,打在了距离殷诏夜半丈之外的地面上,打出了一个深坑来。 月色下,程棂脸色苍白,失魂落魄,整个人仿佛要融化在银色的光华里,唯有那双桀骜的双眼中眸色深深,似愧悔深情,似酸妒不甘。 慕韶光站在殷诏夜前面,并没有开口或者让步的意思。 片刻之后,程棂用力一闭眼,转身走了。 * 见程棂走了,慕韶光也立刻转头就走,回到了殷诏夜的身边,低头看了一眼。 他刚才特意把玄玉瓶放在了地上,这样即便是殷诏夜在他注意不到的时候流了泪,玉瓶也能及时地将眼泪盛进去,可惜,此时慕韶光将瓶子拿起来看看,里面还是空的。 他看着瓶子,殷诏夜看着他,突然问道:“程棂走了,你觉得心里很失落?” 慕韶光将瓶子上下抛了抛,叹息道:“你更让我失落。” 他淡红色的薄唇轻轻抿出一道极小的弧度,语气仿佛戏谑,但眼底深处过分平静的神情依旧将整幅面容显得有些冰冷,看起来那样的……遥远而不可触及。 这让殷诏夜无端有些烦躁,配合着体内汹涌灼热的□□,更添难耐。 他不禁冷笑了一声:“你少给我在这里装模作样。” 慕韶光把玩着手里的瓶子,若有所思地没有搭理他。 过了会,殷诏夜又自己开口:“从当初你主动找我佯装示好开始就是计谋,你说要替我对付程棂,实际上不过是缓兵之计,稳住我这边的行动,趁机将程棂从赤水盟带回,又在我手下那里救了他的生母和弟妹,你自己则进一步以猫形潜伏在我的身边,趁我天劫时暗算于我……” “如此种种,若说不是为他苦心筹谋,处处打算,只怕连傻子都不相信!” 殷诏夜越说躁意越甚,感觉自己好像快要烧着了,不禁更添怒火:“今天我大意被你算计,你要杀要剐尽管动手,我绝不皱眉半分,少用这种……这种卑鄙无耻的阴损手段!” 他与慕韶光掰扯这些事,一方面是觉得慕韶光这样偏向程棂,自己心里确实意难平,另一方面则想以此抵御越来越强烈的情潮,可惜无济于事。 殷诏夜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嗓子几乎都哑的说不出话来了。 上一世,这样的经历,他也有过。 这方面的自制力对龙族来说原本就算是族系弱点,拜他那好父皇所赐,当时七情阵化出诸般世间极致色相,又有迷香淫/乐引发体内龙血躁动,也是几乎把殷诏夜逼至绝境,可是他最后忍住了。 不光是强大的意志力告诉自己,一定要全神贯注对抗雷劫,熬过这一关,更是因为殷诏夜虽然不是什么忠贞纯洁之人,但秉性高傲,不容折辱,也绝不肯在这种情况下与那些低贱之人苟合。 他不能忍受自己的渴求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可是这一回,他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似乎遇上了要命的克星。 ——不是天劫,也不是七情阵,而是慕韶光。 这具躯体近在咫尺,平淡的眉眼,素白的衣裳,似笑非笑的可恨神情,漫不经心又略带嘲讽的语气…… 原本应该让他根本不屑一顾,但放在这个人身上,却有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致命的吸引力。 殷诏夜不禁想,真想把外面这层皮囊剥下来,好好看一看内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一世,他的生命中会多出这么一个人来? 这时,慕韶光低低笑了一声,说道:“我杀你剐你做什么?不是已经说了,我只想要你哭上一哭。” 殷诏夜:“你——” “殷师兄是龙皇与鲛人公主之子,听说也继承了公主的血脉,落泪成珠,一滴泪可值千金,见到的人便能心愿得偿……” 殷诏夜目光中闪过一丝讥讽之色。 确实有这样的传言,但那都是无知凡人编造出来的神话了。 他们眼中的“神仙”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轻轻一抬手,就可以实现他们所有的妄念,殊不知在命运的洪流里,谁都是苦苦挣扎,不堪一击。 殷诏夜嘲道:“你信这种东西?” “现在有所求的人是你呀。” 慕韶光微微俯身,隔着胸膛在殷诏夜的心口敲了两下,悠闲道:“所以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给我一滴泪,我便帮你解决目前的困境,无论你想毁阵渡劫,还是一度春宵,都可以做到。” 殷诏夜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这是明晃晃的胁迫和趁人之危。 但他瞧起来又那么好看,眉眼带笑,黑发如墨,自有一股从容帷幄,风流自得之态,仿若高天月,风中雪,孤冷、高贵、遥远。 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缥缈感反倒更加重了侵犯的渴望,若有似无的诱惑被放大成急不可耐的粗暴念头,偏生对面的人竟好像还一无所知。 他感到慕韶光那冷漠又挑衅的笑意好像是一片渗入心脏中的羽毛,随着血液拂过周身,让人又是暴躁又是急迫,只想捣烂他、撕碎他、占有他! 这就是欲/望,但只是七分欲,又多了三分情,一切就变得要命起来。 殷诏夜冲口而出:“给你一滴眼泪,你就解决我的欲/望……一言为定?” 他终于在慕韶光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诧异之色,原来他也有意外的事情,这让殷诏夜的心里产生了一点诡异的满足。 慕韶光没有想到殷诏夜答应的那样痛快,于是说道:“自当践诺。” “好!” 沉默片刻,殷诏夜忽然大笑起来,竟猛然翻身而起,欺进慕韶光的身边,一把扼住了他的手腕,将慕韶光拽近自己,道:“给你!” 方才因为回灵咒的反噬作用,殷诏夜全身麻痹,几乎不能动弹,但眼下凭着一股不知从何而生的意气,竟让他生生冲开了血脉中的阻滞,恢复了行动能力。 慕韶光只感到殷诏夜的手心滚烫,几乎如同烙铁一样,烧灼着自己手腕上的皮肤,紧接着,殷诏夜把慕韶光的手按在了他的眼角处。 他眼睑微阖,一滴毫无温度的冰冷泪珠落下,转眼变成了明珠,掉进慕韶光的掌心里。 来到魔域之后的第一滴眼泪,终于到手了。 ----
第20章 雨条烟叶 慕韶光将手掌一合, 只觉得掌心沁凉,如同结了一层冰霜。 目标越是达成,他反倒愈加不会大意, 面上不露喜色, 广袖轻拂,先将泪水收入玉瓶之中, 又问殷诏夜道:“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殷诏夜凝视着慕韶光的脸。 他觉得他真是疯了。 “鲛人一滴泪, 散作满地星”,泪水能化明珠, 是因为其中蕴含着鲛人的血肉与神识,自己居然就这样给出去了, 谁知道这唐郁虚虚实实, 行为诡谲,到底要用来做什么? 但接下来……接下来就可以…… 殷诏夜的理智与/欲望在两端拼命拉扯,崩成一根随时都要断开的弦,此时的肌肤接触更加催化了心中的挣扎, 让人在痛苦与欢愉之间徘徊, 进退都是维谷。 在这个阴暗沉闷的魔域中,眼前之人身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暖与亮,轻易打败了七情阵中的万千色相, 成为更加巨大的考验。 此时外面的雷电之声已然大作,狂风呼啸似鬼号哭,一个接一个的电闪震耳欲聋,残缺的自月在空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从天上砸下来似的。 半透明的金色屏障从四周的水域上拔起,不知高至何处,与天雷抗衡满天星辰如雨落下,从屏障外面划过去,投入到翻涌的水波里。 黛黑色的天幕上,那些组成七情阵的俊丽男女们似乎也已经发现,殷诏夜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的身上,于是,他们纷纷彻底显出身形来,完全除去身上所有的衣衫,趋近殷诏夜的身畔。 他们作为龙族,可以直接穿过殷诏夜以水咒结成的防护屏障,但却无法主动对殷诏夜造成实质性的攻击,只是围绕在他的身边,轻笑着磨蹭他的身体,引诱着他的动情。 “来呀,殿下,求您拥抱我,抚摸我,垂怜我吧,我就在您的脚下,等待着您的浇灌呢……” “请您尽情地、凶狠地疼爱我,我、我快要等不及了……” “殿下,殿下,您??脸怎么红了?您的身上怎么这样热?让奴为您降降温,可好?” “哎呀,我更喜欢这一个,他身上的味道,好诱人啊……小哥哥,你又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里呢~” “别见个人就发骚了,谁让你换人勾引了?!” “可是,我也觉得他俊!美人在骨不在皮,真的很想尝尝他的滋味呢......要忍不住了 ,嘻嘻~'” 殷诏夜深深地吸了口气,上辈子还造成困扰的七情阵此时此刻简直不值一提,这帮人的话倒是难得激起了他几分赞同之意。 “看来你的结界挡不住龙族的人……” 慕韶光的声音若远若近,又在旁边响起:“殷师兄,时间可不多了,一晌贪欢还是破阵渡劫,你选好了吗?” 四下美人环绕,丽影生姿,肌肤若凝雪,荣光照夜白,一派华靡景象。 唯他背靠山石,闲倚浅笑,仿若霁月光风,竟连心跳语气都半分不乱。 他诱惑了旁人,自己又浑然不觉,云淡风轻。 凭什么?! “不。”殷诏夜道,“不……我?要你。” 说出这句话,他已溃不成军。 七情阵中的幻影幻声幻香一下子找到空隙尽数涌向他,紧紧地扼住他??呼吸。 隐约间,他听到慕韶光说:“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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