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珄?”孟弘洲皱起眉头。 “......没事......”闻人珄抽出纸巾,又看了眼那只鼓。 这时候,对面拐角走出来一个女人,她穿着民宿里统一的细亚麻布衣,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女人皮肤偏黄,身形非常瘦,瘦到脸上颧骨过分突出,让人看着不是很舒服。 她和闻人珄对上眼,立时几步跨过来,一把将小丫蛋儿搂进怀里:“安安!说了不让你出来,你怎么不听话!” 安安没吭声,窝在女人怀里,但是眼睛仍一直盯着闻人珄。 小孩子眼白干净,眼瞳漆黑,除了张错,闻人珄还没有见过谁的眼睛这样黑白分明,那黑比浓墨更稠重,他被直勾勾盯着,甚至一时感到某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那女人直起身子,上前一步,将安安挡在身后,然后递出三张房卡,脸上绽开标准的笑容:“抱歉。你们好,是预定的客人吧?这是你们的房卡。” “好。谢谢。”孙灵犀接过来,将双人房的房卡给闻人慕书,又给了闻人珄一张单人的。 她看闻人珄的脸色,觉得还是不大好:“小珄哥,你要是不舒服,就先进屋休息吧。我们晚上才去泡温泉,还有时间。” “可能有点中暑。”闻人珄笑了下,接过房卡,“那我去躺会儿。” “你怎么胡说八道,不是真病了吧?这个季节中暑?”闻人慕书不放心,过来摸了把他脑门儿,“也没发烧......你是不是开车累了?” “真没事。可能胃有点不舒服,早上没吃好。”闻人珄随口糊弄。 “那快休息去吧。”闻人慕书说着,又和那接待的女人多要了一杯热饮,送去闻人珄屋里。 。 闻人珄到自己屋里,放下东西坐到床上,浑身的冷汗已经消退。 那鼓不对劲。 闻人珄决定找机会,再自己去看看。 于是今晚预计的泡温泉,闻人珄本就没心思,直接借口胃不舒服,便给推了。 孟弘洲专门跑来他屋里送了袋子胃药,闻人珄不想和孟弘洲多废话,窝在被里凭实力装病,孟弘洲看他不舒服,又知道那些神魔鬼道的事闻人珄铁定不会告诉自己,没办法,只好走人。 走的时候满心惴惴,孟弘洲还留下了句屁一样的淡:“有事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回来。” 闻人珄窝在被子里,头也不抬,随便摆摆手,打发他快走。 孟弘洲遂是叹一口气,从屋里出去了。 房门关上,闻人珄的眼睛倏一下睁开,他躺在床上,双眼望着窗外的黑夜,望了一会儿,起身抓一件外套披上,拿着房卡出了门。 现在是晚上七点四十。天已经全黑,过了晚饭时间,大堂空荡,来回没有几个人。 闻人珄很快回到那面墙,去找那只鼓。 他到的时候,墙边立着一对小情侣,正在观赏稀罕物件。 闻人珄皱起眉,保持一定距离站在一边,暂时没有走近。 情侣俩细细碎碎说着话,闻人珄不是故意想听,奈何他们声音不算小,闻人珄耳朵又灵,顺便就捞了几嘴。 “那个是傣族的手镯吧?真好看。” “我觉得还是牛头好看。” “牛头有什么意思,怪吓人的。” “你看右边那个鼓,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啊,看上去脏兮兮的,太一般了,不好看。” …… 情侣俩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牵着手走了。 闻人珄这才几步上前,站在那只鼓正对面。 脏兮兮的? 闻人珄不觉得。 头顶的光是暖黄色,柔软落下,均匀铺散在鼓面,映得鼓面发亮,就像在皮肤上涂抹一层质地极好的护肤霜,让那鼓面出乎意料的滋润。 更像人的皮肤了。不过现在不是暴晒过后的、老旧的,而仿佛是肤色偏深的、健康的、少女的肌理。 闻人珄鬼使神差就伸出手,在那鼓面上轻轻摸了一下。 触手一阵钻心的冰凉!就好像手指在万丈冰层下冻了一回!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时涌遍全身,闻人珄感觉自己仿佛在一刹那被雪崩卷席,或者翻进结冰大海,全身的神经都在颤栗! 下一秒,闻人珄眼前一黑,一瞬丧失五感!听不见,看不见,摸不到,但他脑海里却像长枪杀入一般,硬生生刺进一副画面—— 纵深的沙坑里,蛊虫毒蛇肆虐,密密麻麻交错盘生,产出腥稠黏蜜的汁液,而那中间埋着张错。 张错衣衫破乱,被沾满血污的长发遮住半张脸,脸色极惨。他瞪大暗黑无神的眼睛,七窍流血,任由蛇虫撕咬全身,胸口钻出一条吐出猩红信子的毒蛇...... 闻人珄一口气倒不上来,心脏像是被活生生挖掉一块肉,疼得歇斯底里!他弯下腰,身子一晃,便要往地上栽! “先生。” “咚。” 一声不轻不重的鼓声打在闻人珄耳膜,闻人珄浑身一激灵,霎时清醒过来,视线也逐渐恢复清明。 他发现,自己正被白天碰上的那个女人扶着。 心口还发作剧痛,疼得闻人珄直不起腰,站不稳脚,甚至没办法张嘴说出一个字。 汗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从闻人珄的发梢往下滴,他看见他的汗水滴到女人手上,女人的手轻轻颤了下。 闻人珄动弹不得,话也说不了,那女人倒不慌不忙,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扶着闻人珄,在原地站着。 大概过了将近十分钟,闻人珄才终于说出一句话:“抱歉,我没事。” 声音虚弱无力,带着易于察觉的痛苦。 “先生,我扶你去坐一会儿吧。”女人说着,扶闻人珄去一边的藤椅坐下。 闻人珄坐下,尽力给自己顺了两口气,心口疼痛轻了不少,但还是很难过,那心窝里八成是有只尖锥子,在一下一下,见血破肉地拧钻。 “先生觉得好点了?”女人递给闻人珄几张纸巾。 闻人珄攥着纸巾,擦了擦汗,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看着女人,礼貌笑一下:“抱歉,我有心绞痛,吓到你了吧?” 女人摇摇头:“先生带药了吗?需要我帮忙倒杯水吗?” “不用。”闻人珄说,“我已经好多了。谢谢。” 说话间,闻人珄又下意识去看那只鼓。 刚才......那幻觉,他看到张错...... 刚想一想,还没敢还原那画面半分,闻人珄就感到胸口的疼痛加剧。 女人没有离开,她视线顺着闻人珄的视线,也看向那只鼓:“先生喜欢那只鼓?” 闻人珄微微挑起眉,神色不改:“谈不上喜欢,就是觉得它很特别。” 闻人珄顿了顿:“它可有什么来历?” “这面墙上的东西都有点来历。”女人笑笑,“我们民宿的店主是个闲人,最喜欢在全国各地到处旅游,看上了什么稀罕物件,就拿回来摆上。” “先生好眼光,这只鼓是店主之前从敦煌带来的,还有些不着边际的民间传说。” “什么民间传说?”闻人珄立刻问。 “传说这只鼓叫勾魂鼓,是冤死的少女用来召她亲人的怨器,鼓声有魔障,能摄人心魄,偶尔......可以让人看到心中最恐惧的东西。”
第55章 譬如烈酒浇头,烈火烧身 “......心中最恐惧的东西?”闻人珄按住胸口,一时怔愣,思绪竟半分转不动。 心中最恐惧的东西。 他看到张错...... 手上用了点力,压紧胸口,闻人珄很想控制住心窝那股恶毒般的疼痛。 女人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她注视闻人珄,轻柔地问:“难道先生看见什么了?” “没有。”闻人珄表情平静,“民间传说而已,大多是骗人的,能看见什么呢。” “说的是。”女人还在笑,“就是世人喜欢信罢了,说到底远古的神话,不过也是人们的精神寄托。” 闻人珄凝视那女人的脸,恍惚间觉得离奇,甚至有点惊悚——她的确瘦得厉害,白天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但现在却不太一样。 或许是化了妆的原因,她虽五官平平,但气色却极好,脸蛋细腻,像豆腐一般,衬得那涂抹唇膏的红唇更加艳丽,她抿着嘴角笑,竟莫名地让人感觉很美。那美艳过了头,似乎不是很正。 闻人珄皱了下眉头。 “先生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您的朋友在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女人关心地问。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休息一下就好。”闻人珄说。 他站起身,没有和女人再多交流,也没有再回头看那只鼓,缓缓挺直了腰,抒出一口气,往自己屋里去。 。 回到屋内,闻人珄衣服都没脱,立时一头栽到床上,他耐不住要微微躬起身体,手按在心口许久。 还是疼。一阵一阵撕裂地疼。 那只鼓一定有问题。 难道那上头有什么东西?这家店是不是有危险? 闻人珄脑子一团浆糊,他捋不出头绪。而且...... 那画面......张错......张错是......死了吗? 闻人珄闭着眼睛回忆,其中张错漆黑空洞的眼睛与昨夜张错虚无的双眼重合…… 七窍流血,蛇虫咬噬…… 闻人珄咬紧牙根,想不下去了。心口处疼痛忽一下暴起,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呼吸急促! 躺在床上缓了半晌,闻人珄才缓平呼吸。他搓搓自己冰凉的双手,心想:“张错是死魂灵,不会死的。” 对。死魂灵怎么会死。 一定不会的。 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闻人珄吓得一激灵,好几秒才回过神,伸长手臂勾来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孟弘洲。 接通电话,孟弘洲那边有些吵:“小珄,你怎么样?好点没有?” “好多了。”闻人珄说。 孟弘洲顿了顿,压低声音:“真的没事?” “都说了没事。”闻人珄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头,撸了把自己汗涔涔的头发。 “那......” “啧。”闻人珄正是心烦意乱,一上火,几分压不住,“我早说过让你少管少问。” 闻人珄:“能帮上忙的我不会和你客气,你干嘛啊?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啰嗦得要命。” “......”孟弘洲哑口无言。 碰上这祖宗,关心经年喂狗,久而久之也就喂习惯了,这当儿被闻人珄一股火喷满头,孟弘洲好脾气没得发作。 孟弘洲耐着性子又说:“那些东西又不是寻常东西,你要我怎么能放心?” “你说话可小点声。”闻人珄顿了顿,语气缓和一些,“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也明白,那些事不好说,而且很多时候你也帮不上我,你非要搅和进来,反而会麻烦。” 孟弘洲没说话。 闻人珄叹口气:“行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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