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靖坤笑了:“别人只知道,鸣沙山有封印,却不知那大印下的东西越发强势,千百年来,始终冲击封印。历代巫主一个比一个命短,有多少是为它耗尽心血?这便是巫族的宿命,亦是使命。” 闻人靖坤:“鸣沙山的大印,是上古战神火凤丹乌所作,而丹乌归天之前,还留了一滴血泪,既是护佑人间的承诺,又是......” 闻人靖坤停顿片刻,打量张错的脸:“又是封印的阵眼。” “丹乌血精凝聚神力,作阵眼,是镇守的关键。上古封印,万岁轮转,自有异动之时,多则几百年,少则几十年,大印每每异动,巫主便借阵眼之神力,以灵台刑火重固封印,大印即又成。” 闻人靖坤:“丹乌血精是一个大秘密,与刑火印共鸣,只有历任巫主代代相传。若不是当年我家破人亡,一心求死,在鸣沙山得救后偶然发现,我也不知道,所谓万世称颂的巫族,居然只是天神的棋子。” “得救?”张错像听了笑话,“你现在这样、也叫得救?” “我现在如何啊?”闻人靖坤饶有兴趣地问,“你说我,那你呢?张错,你觉得,你现在算什么?” “死魂灵。”闻人靖坤说,“我知道,这七十年,你一直在找线索,你想查到,死魂灵这一秘术如何作成。可惜听行死之前,已将全部巫术秘录烧成灰烬。至于那些未记载的,代代巫主间的秘密,你更是无从知晓。” “不过我猜,你寻找多年,见过无数精奇异术,不难查出、甚至不难想出,像‘起死回生’这样扭转乾坤的术法,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闻人靖坤往前迈一步,距离张错更近。 他贴着张错耳边说:“‘起死回生’不是凡人能做到的,巫主是肉体凡胎,听行也很难做到。除非,有神物的力量相助。” 闻人靖坤笑意更甚:“你猜,丹乌血精被取出来以后,封印的阵眼,要用什么来替?还有什么东西......同样承袭了火凤丹乌的神力?” 闻人靖坤:“听行天赋异禀,是历任巫主中最强大的一个。他的灵台刑火,自小旺盛,生生不息。刑火为神赐,明于三魂七魄,魂根有灵,通阴阳。他的魂根也算是一件神物了,力量强大,系出神旨,倒也不是不能震一震......” 张错手中短刀一转,突然一刀捅进闻人靖坤胸口! 闻人靖坤身子一顿,话音停下。他低头看了眼刀,伤处一滴血也没流。 闻人靖坤两只手指并拢,拍了下张错隐约颤抖的手腕:“张错,你能活到现在,能得到听行,你该感谢我。不是吗?你该感谢我,感谢鸣沙山下的神明。” 闻人靖坤那声音像鬼魅,诱惑着罪恶:“你和听行皆是无缘之人。但这段时间你们在一起。” “你们很快乐吧?”闻人靖坤问,“你等了两辈子,终于等来这些日子,你舍不得,所以才会来找我。我们不如做个交易?” “鸣沙山下的神明要出世,需要一个肉身做容器。你是死魂灵,长生不老,血脉灵异,你最合适。”闻人靖坤说,“只要你愿意,你会变得更强大,你会拥有天神的力量,这样你就可以保护好他了。这不就是你所求吗?你们会永远在一起。不然,谁都没有好结局。” 闻人靖坤:“这荒唐的世道不值得牺牲。七十年前听行牺牲过,结果呢?这世道依旧荒唐。战乱与苦难,欺凌与侮辱,至今未曾停歇,将永不停歇。这种牺牲没有价值。你不如,拿你想要的,保护好你最爱的人?” 张错身体一僵,他脊背猛地弯下来,额角流下冷汗,一双漆黑的眼中,有浅淡的血雾爬上。 “邪蛊无法可解。丹乌是神,丹乌血精是神物,鸣沙山下的那位亦是神,这邪蛊也是神物。”闻人靖坤抬起张错的下巴,欣赏他痛苦的表情,“丹乌血精救得了你的命,却拔不了你的邪蛊。只要你心里还有欲望,邪蛊便永远都在。” “你对这场交易心动了。”闻人靖坤露出怜悯的目光,“疼吧?毒虫咬噬的滋味不好受,死魂灵咬不死,你何苦呢。答应了吧。” 张错没有说话,他一把打开闻人靖坤的手,然后一寸一寸,将瑰金短刀从闻人靖坤胸口拔出去。 ……
第129章 “我又不是良人。”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四梳永谐连理。” 闻人晓眠出嫁这天,闻人听行天不亮就来她房间,捡上一把小木梳,嘴里絮絮叨叨地给她梳头发。 从天不亮,梳到天将将要亮,再梳到天亮。 “别念叨了。”闻人晓眠看镜子里的自己,“你都念多少遍了。” 闻人晓眠又盯镜子中,闻人听行的手看:“还有,你梳太久,都要梳出油了,等会儿盘发该不好看了。” “唔......”闻人听行的手一顿,想了想,又扭脸望一眼窗外,“也是,天都大亮了,也确实到时候了。” 闻人听行轻轻放下木梳,撩起闻人晓眠乌黑的长发:“我替你挽发。” “你呀,小时候将你带回来,我就觉得,这丫头蛋儿长得真丑,小鼻子小眼睛的,揪揪巴巴。头发还又枯又黄,毛毛躁躁。”闻人听行选了只金凤钗,插到闻人晓眠的发髻上,“时间太快了,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啊。” 他看镜子里的晓眠,感慨说:“一个黄毛丫头,这就出落成漂亮的姑娘,要出嫁了。” 闻人晓眠和闻人听行在镜子中对上视线。闻人晓眠鼻子忽得一酸,她错开眼,闷过半晌,小声说:“我就是个黄毛丫头,当然没有阿错漂亮。” 闻人听行愣了愣,乐了:“我夸你呢,怎么又扯到阿错了?你都要出嫁了,还吃这没有用的酸醋?” “本来就是。”闻人晓眠皱皱鼻子。 “行,是。”闻人听行点头,“阿错来的时候虽然也脏兮兮的,怪可怜,但他的确长得好看。从小美到大。” “你!”闻人晓眠气极了,眼皮一眨巴,掉下两滴大泪珠子,撒火喊,“今天我出嫁!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 “哎呦。”闻人听行连忙伸出手,揩掉她刚掉的新鲜眼泪,“哭什么,你现在一哭,刚抹的胭脂就花了。要姜回风娶个花猫脸回去?” “你还说!”闻人晓眠嚷嚷。 “好了。”闻人听行笑眯眯地摸摸她脑袋,语气带上点认真,和他吊儿郎当欺负人时不太一样,“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养活,你不会感觉不到吧?” “所以,到现在,我看姜回风也不顺眼。”闻人听行又拿起一根珠钗,比划两下,放回去,换了根珍珠更大的,戴到闻人晓眠头上。 闻人听行说:“神农族一向避世独立,定有它自己的规矩。你嫁去神农,脾气不用收敛,切不可拘着自己,你就算把神农给砸了,也有我在。随心所欲即可。若是姜回风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去用刑火,把他烧成人棍。” 闻人晓眠终于“扑哧”一声乐出来,她带着点哭腔撒娇:“哪有你这样的。不叮嘱守规矩,还让自家妹妹胡作非为。” 闻人听行捏了下她脸蛋:“没办法,就这脾气。” 闻人晓眠低头笑了一会儿。 然后,她转过身,抓住闻人听行的衣袖,沉默着晃了晃。 “嗯?”闻人听行垂眼看她,“又怎么了,我的小姑奶奶?” “先生,你要收着点。”闻人晓眠巴望他,说,“不要过度使用刑火,遇上事情,要小心谨慎,不要和之前那样胆大妄为。你的身体最重要。” “嗯,我知道。”闻人听行刮了下她的鼻子。 “先生。”闻人晓眠抿了抿唇,忽然不着头尾地说,“阿错会好好照顾你,我也放心。” 闻人听行怔愣片刻,不以为意地说:“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要他照顾做什么?” 闻人听行笑着:“等过几年,阿错再长大些,这世道也再平稳些,我就让他离开闻人家,下山去。” 闻人听行:“一开始我收下他,也是为了照顾他,将他平安养大。” 闻人晓眠摇摇头,赶忙说:“可阿错对你!......” 闻人晓眠咽了口口水,小声嘟囔:“你那么聪明,这些年......你又不是瞎的。” 闻人听行看了闻人晓眠一会儿,声音淡淡的:“那又如何?” 晓眠要嫁出去了,他倒也不避讳,直言说:“阿错年纪还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现在只看见我,自然眼里都是我。以后,他还会遇到许多人,也终会遇到属于他的良人。” 闻人听行理起晓眠额前的碎发:“我又不是良人。” 闻人听行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甚至能活到哪天还不知道。这人世多苦少甜,就不必再多累他一剂苦味了。” “我呸!你乱说什么呢!”闻人晓眠狠狠抽了他一巴掌,端起凶凶的小脸,“你再这么说,我不嫁了!我就在家看着你!” “好好好,我错了,我刚刚口无遮拦,胡说八道。”闻人听行脸上的笑一瞬绽开,他从善如流地哄起人,“我的大小姐,别生气。” “先生......”闻人晓眠定定地看着他,小声说,“我舍不得你。我真不想嫁了。” “晓眠,我再问你一次。你喜欢回风吗?”闻人听行把小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背。 闻人晓眠窝在他怀里,闷声说:“喜欢。” “那就乖一点。”闻人听行说。 。 这场婚宴办得还算热闹,闻人听行拉着张错和老管家,跟轿子去了趟神农。 姜回风不愧为神农下一任族长,神农的长老们给足了面子,排场布得很大,就连寒鸦渡口的渡船也换了新的,贴上喜字。 一群人闹闹嗡嗡,喝饱肚子酒水,白日就和鞭炮一样,欢欢响亮,劈里啪啦快速崩着过去。等闻人听行带张错和老管家出寒鸦渡口,已经是深更半夜。 三人回到家,天色太晚,闻人听行浑身酒气,困得厉害,他懒得洗漱,想闷头就睡,便也不听老管家啰嗦絮叨,招手打发人下去罢了。 可这人大抵是毛病不小,闻人听行自觉困得五迷三道,但一进自己屋子,却又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搁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好久,烙得酒气散开,眼皮沉沉犯涩,还是睡不着。 闻人听行脾气一上来,干脆一骨碌翻起身,坐床边不睡了。 他叹了口气。 空荡的屋子。安静的夜。轻轻一叹,寂寞得连回声都不愿意响。 “砰砰砰。” 突然,外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嗯?”闻人听行一愣,“谁?” “先生,是我。”门外又传来张错的声音。 “阿错?”闻人听行惊讶,“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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