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顺着电话那头人的话沉思道:“不要间接,要直接接触阴灵的话……” “那便只有一个办法,将阴灵的魂魄凝结成实体……” 说着说着,弘晖倏然停住,他像是知晓了什么一般,语气沉下来厉声道:“将阴灵的魂魄凝结成实体是歪门邪道。” “这可是要背上孽障的。”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弘晖手上捻着念珠,低声重复道:“阎鹤。” “这是要背上孽障的。” 极阴体质本就不同于寻常人,相当于是一脚踩在阳间一脚阴间,随时都可能会被拉入阴间。 寻常人绞杀恶鬼,背上孽障还有自身的阳气可以抵御,但极阴体质绞杀恶鬼,只会让自身的阴气越来越重。 更不用提将阴灵魂魄凝结成实体这种逆天而行的歪门邪道,寻常人做都会遭到反噬,背上孽障。 弘晖手上的佛珠越捻越慢,深吸一口气道:“阎鹤。” “你若是还在心里认我这个师兄,听师兄一句劝,不要再有这样的荒唐念头。” 早些年,年少时的阎鹤因为体质原因在钟明寺修行过一段时间,五欲清净得不似少年人。 电话那头只在一片寂静后应了一句道:“我知道。” 弘晖松了一口气,他语气缓和下来道:“你知道就好……” 没过多久,寒暄了几句后,这通电话便被挂断。 弘晖坐在禅堂,他偏头向禅堂外望去。 只见外头的天色阴沉,大片大片乌云聚拢,禅堂的门帘被风刮得不住晃动,碰撞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风雨欲来。 穿着僧袍的弘晖起身,将禅堂的门关好。 合不紧的门缝响起呼啸的风声,听起来颇为尖锐。 弘晖一手扶着门,莫名感到有些不安与心悸。 他神色迟疑地抬眼望向阴沉的天色,听着尖锐呼啸的风声,觉得大概是自己多疑了。 另一边的酒店。 头发乱糟糟的卫哲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下一秒便提起了精神,热情道:“阎总好——”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津市吗?” 卫哲小鸡啄米一般:“在的在的,您这是要……” 话还没说话完,电话那头打断他,平静道:“你想在风水界扬名?” 卫哲愣了愣,好半晌才挠着头,带着点不好意思道:“原本来津市那会是想的,当然,现在也想……” “您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低沉道:“帮我抓一个鬼。” 卫哲傻眼了,刚想说您什么鬼抓不到,听到电话那头的人继续道:“那个小鬼不能有一点损伤。” “一根毫毛都不能掉。” 卫哲还没琢磨出这两句话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来人就告诉他了最终的来意。 他要他给那只小鬼凝结出实体。 卫哲听到这句话时,几乎惊骇得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从古至今不是没有恶鬼用尽各种试图伪装成活人,拥有实体,也有活人因为接受不了亲人好友与爱人的离世,要逆天行事。 但他从未听过有人要给一个死了几百年的孤魂凝结实体。 不是刚死的鬼魂,而是一个已经游荡在世间几百年的孤魂。 卫哲立马神色凝重低声道:“阎总,这是逆天而行的事……” 电话那头的人安静了一瞬,开出一个几乎令卫哲倒吸一口凉气的天价。 他嗓音淡淡道:“我知道你出生在风水世家,身上总会有点一些能逆天而行的东西。” 卫哲艰难道:“是有,可是阎总,这是逆天而行……” 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就打断他,语气淡淡将刚才给出的天价翻了一倍。 卫哲被钱砸得头昏脑涨,只会艰难地喃喃道:“不行……真不行……”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又将刚才提出的天价翻了两倍。 卫哲彻底眼花缭乱了,从牙缝里挤出喃语道:“不……这是要背上孽障的……” “他不是什么恶鬼。”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是因为提到了什么人,忽然轻了下来。 “他只是一个压床的小鬼。” “从未害过人,也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 被钱砸蒙了的卫哲头昏脑涨还不忘道:“即使是这样,阎总,但您还是要背上孽障……” 他们卫家作为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风水师,同那些江湖骗子与黑心风水师自然是不同。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风铃的清脆晃动声,卫哲听到男人似乎又拨动了几下风铃。 他淡声道:“那些孽障,我自会背负。” ——— 深夜。 荒凉的盘山公路一侧,燃烧的烛火晃动。 一个长发长裙的女人背着包袱,蹲在地上,哭哭啼啼烧着香火。 她走一段路便蹲下来烧一沓纸钱与香火,长长的盘山公路熄灭的纸钱灰烬四处纷飞。 走过了一段路,女人又蹲在地上烧纸钱,身后跟了长长一串的小鬼狼吞虎咽地抢食着香火。 一长串的小鬼在深夜跟随着面前女人行走的场面蔚为壮观。 慕白是同无头小鬼一同来的。 无头小鬼兴奋地同他说最近有一处好地方天天烧香火,烧的香火还是上等的银蜡。 慕白半信半疑:“天天烧上好的银蜡?” 无头小鬼信誓旦旦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脑袋。 慕白心动起来,立马放下话本,大晚上跟着无头小鬼一同飘向最近小鬼口中的好地方。 他同无头小鬼一起飘到荒凉的盘山公路,果真看到了一个长发长裙的女人在烧纸钱。 就是哭得有些不大好听。 听起来嗓子粗噶粗噶的。 大概是伤心难过哭多了。 慕白很是感慨,跟在一大串小鬼屁股后面捡香火。 长发长裙的女人走走停停,一路不知烧了多少次香火,惹得慕白跟在身后,有时候吃的速度都还赶不上女人烧的速度。 小鬼吃得意犹未尽,一路捡着香火跟着女人走。 不知过了多久,头一次吃别人烧的香火吃得心满意足的小鬼抬起头,却发现四周静悄悄的。 小鬼有点愣。 他扭头望去,发现身后一长串的小鬼都不见了踪影,无头小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身边空荡荡的,身前与身后,一只鬼也没有。 四周是茂密的偏僻丛林,就连月亮都掩盖在云层中,只洒下淡淡的银辉。 丛林中不知是什么种类的鸟,在漆黑中骤然扑腾展翅飞起,晃动起大片的树枝。 整个荒凉的地方只剩下不远处蹲在地上烧着纸钱的女人,烛火时不时晃动跳跃在夜里。 小鬼有些迟疑,慢慢地飘了上去。 他飘到女人身边,刚准备蹲下来,就看到哭哭啼啼的女人猛然掀起一头飘逸的长发,从裙子底下掏出一沓符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他的脑袋上。 动作迅猛又熟悉。 小鬼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有些不可置信望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卫哲甩掉长发,立马将一张染了血的符纸贴在面前小鬼的心口,嘴里念念有词。 骤然间,四周狂风大作,碗口大的粗树上捆着绳子与符纸,恰好将小鬼围成了一个圈。 符纸疯狂纷飞颤动,无数鸟雀在月夜扇动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逃窜,月亮也彻底掩进云层中,不见了踪影。 狂风刮得小鬼睁不开眼睛,他勉强睁开眼睛,却看到面前的卫哲惊慌失措地用手扇着他周边的风,似乎在控制着他身边的风。 这可是一根毫毛都不能掉的主。 呼啸的狂风渐渐停息,云层中的月亮也渐渐露了面。 慕白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落入了一个满是雪松香的怀抱,听到了一声仿佛喟叹的低沉嗓音。 ——“抓到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深夜。 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在盘山公路。 驾驶位上的卫哲还穿着长裙,他打着方向盘,频频向车内后视镜望去。 宽大的车后座,一件黑色大衣将沉睡的少年盖住,他被人抱在怀里,只露出眉眼与鼻尖。 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伸出指尖,拨了拨少年眉眼上散落的额发。 开车的卫哲时不时看着车内后视镜,终于忍不住道:“阎总,您身上还有伤,要不还是把人放在隔壁座椅吧……” 车后座的人置若罔闻,只是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车后座的挡板升起。 卫哲:“……” 他老老实实收回眼神,再也不敢抬眼看车内后视镜的少年。 半个小时后,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别墅楼下。 卫哲下车,殷勤地打开车后门,正准备弯腰将沉睡的小鬼抱进别墅,就听到男人朝他礼貌温声道:“谢谢。” “麻烦让一让。” 卫哲:“……” 面前男人真的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别来沾边碰他怀里人的字眼。 卫哲悻悻然点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被捅刀子刚出院没几天的老板抱着怀里的少年,步伐稳稳地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阎鹤一路将怀里的人抱到了二楼的卧室,轻轻放在床上。 柔软的浅灰色大床感受到了少年的重量,稍稍往下陷了一些,阎鹤又弯腰,将躺在床上的少年的鞋靴脱了下来。 ——— 慕白是被一阵朦胧的风铃声唤醒。 他在意识昏沉中努力睁开双眼,柔和的白色灯光宛若一个巨大的光圈,逐渐把四周照得清晰。 浅灰色的窗帘随风晃动翻卷,敞开的玻璃窗外悬挂着的风铃摇晃作响,发出清脆的响声。 摇椅上的男人手边摊着陈旧的书页,单手支着额角,正半阖着眼,书页随着风一块浮动。 慕白有些愣,迟疑地坐了起来,环顾了一圈四周。 他意识还停留在偏僻阴森的公路与穿着裙子的卫哲—— 慕白猛然爬了起来,惊慌失措。 卫哲,不就是之前将他封印在傀儡玩偶里的秃驴吗? 他立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和脚,心有余悸地发现手脚都是好好的,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 但慕白仍然心里慌得厉害,他急急忙忙起身,打算飘起来往敞开的窗户外飘去躲起来。 可正当小鬼站在床上准备如同往常一样飘走时,却摇摇晃晃票不起来,甚至左脚绊住右脚,在大床上栽了个跟头。 浅灰色大床发出一声沉闷响声。 小鬼懵了。 他趴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四周,又茫然地望着压住的柔软被子,发现自己摔得手腕有些疼。 似乎自己有了躯体能够感受到疼痛一般。 可是他一个小鬼,哪里会有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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