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鹤微微一笑道:“这样天大的恩情,我自然是要以身相许,在大人身边好好伺候大人。” 小鬼被吓得跌坐在床上,瞠目结舌,他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道:“什么以、以身相许?” 坐在床边的阎鹤温声道:“对。” 小鬼吓得坐在床上,往后蹬了蹬被子,后退了好几步才憋着一口气道:“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如、如何能以身相许?” 阎鹤轻蹙道:“大人是嫌我不能生养?” 小鬼耳根子都红了,他扭头道:“这哪是生养的问题?” “这是可是违背了祖宗的意愿——” 阎鹤望着他,状似烦恼道:“但有恩不报也是违背我阎家祖宗的意愿。” 小鬼慌慌忙忙地起身,又急急忙忙要往外走:“你若是要报恩,放我走便行了——” “我又不是姑娘,用不着以身相许。” 阎鹤长叹了一口气:“倘若我放大人走,什么事都不做,像我这种知恩不报的人死后可是要坠入阿鼻地狱。” “不只是要坠入阿鼻地狱,往后投胎也是要堕入畜生道。” “大人您忍心吗?” 小鬼急急忙忙要下床,慌忙道:“大不了我下辈子同你一起堕入畜生道。” “我做大青牛,你做大黄牛,我帮你多耕点地,权当这辈子我对不起你了!” 面前人一个大男人,个头比他还高,长得还壮,如何能给他以身相许? 他看的话本里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以身相许! 正当慕白准备下床,就被拎住了领子,重新拎回了床上。 “晚了。” 男人的嗓音里充满了遗憾,似乎是叹息道:“我心意已决,已经决定以身相许给大人。” “供养大人吸食阳气,伺候大人一辈子。” 小鬼惊慌得快要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不用不用,你放我走就行了。” 他不过只是推了阎鹤一把,让他躲过了刀子,哪里值得他供养他吸食阳气一辈子? 更何况无数鬼魂都梦想着魂魄凝结成实体,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但几乎没几个鬼能做得到。 面前人却给他做到了,不知道背后到底付出了什么才能让他活蹦乱跳跟个活人一样。 小鬼越想脑袋就摇得越厉害:“真的不用以身相许——” “你日后还得同其他人结婚生孩子——” 阎鹤却望着他,看上去极为忧虑道:“其实还有个必须以身相许的理由。” “天师同我说,大人每日都来我家,同我吃同我住,就连浴室里也有阴气。” “可想而知大人平日里也是同我一起沐浴。” 小鬼越听心里就越不安,颤颤巍巍地与面前人对视。 阎鹤继续镇定道:“我们阎家个个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如今大人将我睡也睡了,看了也看。” “我这样的,在市面上是没有姑娘要的。” “身为青天老爷的大人,是要该负起责任。” 小鬼没忍住急道:“如何就没人要了?” 阎鹤镇定淡声道:“我不守男德,自然是没人要了。” 小鬼神情恍惚,他喃喃道:“我哪知道我看了你,你会没人要……” 倏然,他似乎是想到什么道:“那男人呢?。” 阎鹤摇了摇头:“不守男德,男的自然也不要。” 小鬼面如死灰,只想叫黑白无常来将自己拷走。 他颤颤巍巍喃喃道:“世间的风气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小时候还和隔壁府尚书的儿子一同溜去澡堂洗澡搓背呢。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怎么就变成了看一眼同性就要负责了? 阎鹤温文尔雅道:“同今日世间风气没关系。” “只不过是我对自己要求严苛了一点罢了。” “大人对我又有救命之恩,我当然要好好伺候大人,供奉大人吸食阳气。” 小鬼用脑袋磕着床头,一下又一下道:“我如何能承受得起……” 就连他一只小鬼都知道给魂魄凝结成实体是逆天而为,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换做别的小鬼,指不定要如何欢天喜地捡起这天大的馅饼,但慕白却半点不见欣喜。 他从前也同阿生说过倘若能再变成人就好了。 几百年过去,世界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倘若能变成人,肯定要好好地尝试许多新鲜玩意。 可纵使他再想变成人,也绝不是在这种让别人付出代价的情况下便成人。 小鬼用脑袋磕着床头前的软枕包,卧室的四周都贴了符纸,听阎鹤说那符纸是用来维系他魂魄凝结成实体的。 他刚从魂魄凝结为实体,还有些不稳,必须得在卧室系上符纸来提供磁场。 心烦意乱的小鬼在大床上到处乱滚,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能让面前人退却。 他确实是同阎鹤睡了觉,也看了阎鹤洗澡。 不知过了多久,小鬼脑袋埋在被子里,嚎叫了几声。 这时,一只带着清凉水汽的手将被子拨开,来人单手擦着头发,一手撩着被子上床。 小鬼愣然地望着阎鹤上了床,坐在了他身旁,他脱口道:“你怎么上来了?” 阎鹤望着他,泰若自然地淡定道:“我来伺候大人睡觉。” 小鬼被吓得差点滚下了床。 阎鹤稍稍挑了挑眉,状似疑惑道:“大人睡了那么次,难道还没有习惯?”
第34章 卧室的床大得出奇。 一人一鬼在大床上在床头和床尾两两对峙。 裹着被子的小鬼火急火燎想往床下跑。 尽管他从未娶亲,但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大户人家的子弟大多在十四、十五岁就有通房丫鬟伺候睡觉。 他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孩子,平日又颇得宠爱,常常温书习字到深夜,家中人体恤,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一事。 但学堂中里总有早早就有了通房丫鬟的公子哥与少爷,其中不乏与他关系交好的公子哥,捏着他的脖子笑吟吟拿这事同他起哄。 他那时总是绷着脸对那群拿他逗趣的公子哥说:“莫与我说这样的话。” 那群公子哥总说将通房丫鬟抬成妾室便是天大的负责,但在他的心里,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真正的负责。 可如今面前男人说要伺候他睡觉。 慕白死了几百年都没想过自己要对一个比自己还高的男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一生一世一双人! 慕家的祖宗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气得棺材板都要掀开,从里头蹦出来将他斥责一番。 小鬼火急火燎要跑下床,却被人拎着领子给拎了回来。 小鬼一扭头,看着男人冲他温声道:“跑什么?” 阎鹤悠悠道:“先前天师可说,大人日日都坐在床上晃着腿等着我入睡。” 小鬼耳根子有点红,憋着一口气道:“你那天师怎么什么都同你说——” 阎鹤沉思了道:“大概我是给的钱比较多吧。” 小鬼:“……” 阎鹤将小鬼拎回了大床中央,撩开柔软的被子,盖在小鬼身上。 卫哲贴的血符里头加的血是他的血,小鬼魂魄凝结初期得要他的阴气温养,以此来稳固魂魄。 倘若离他离得远了,小鬼的魂魄可能会出些问题。 被子里的小鬼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一个劲地朝着床边蛄蛹着奋力挪动。 阎鹤只是侧身伸手去关了灯,一扭头就看到大床边缘隆起了一个小山丘。 床边的小鬼已经使劲蛄蛹到了床边,两眼发光地窝在了床边,仿佛找到了什么好地方。 阎鹤:“……” 他道:“去那边做什么。” “过来。” 小鬼裹着被子,专心致志地盯着天花板,强装镇定道:“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阎鹤:“没人跟大人说过,大人睡觉是什么样子吗?” 慕白警惕道:“我娘说我小时候睡觉可乖了。” “不吵也不闹,醒了就自己玩。” 因为太过听话,他娘那时候还怀疑自己生了个痴儿,毕竟他们家就没出现过那么听话的孩子。 阎鹤抬眼望他,平静道:“天师说大人睡觉的时候抢我被子,时常从床头滚到床尾。” 何止是抢他被子,简直是快要骑他脑袋上,有时候半夜醒来,总能看见没有实体的小鬼手脚乱放,呼呼大睡。 小鬼:“……” 天师天师,又是天师。 这天师睡在他们床底吗?怎么知道什么事都得那么清楚? 睡人家还抢人家被子,小鬼这会耳朵真的红了一截。 他憋了一会,企图据理力争道:“他又不同我们睡觉,怎么可能什么事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定是看你钱多,哄骗你罢了。” 小鬼坚信他睡觉同他娘说的一样,根本就不可能会从床头滚到床尾。 阎鹤一边将床边鼓起的被子给拉回来,一边道:“是吗?” 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鬼被缓缓拉到了大床中央,他满脑子都是面前人要伺候他睡觉,想着自己要对不起慕家的列祖列宗了。 但阎鹤只是将他放在大床中央,又抱了一床被子隔在两人中间,他半跪在床上,嗓音低沉道:“手伸一下。” 裹成粽子一样的小鬼有些犹豫了好一会,才伸出手。 面前人虎口缠绕着一圈红线,低垂着眉眼,将红线慢慢系在小鬼的手腕上。 红线是他问卫哲要的,能够将他身上的阴气牵引过去,稳固小鬼的魂魄。 阎鹤安静地系着红线,忽然慢慢道:“前些日子,在钟明寺,我祈福得了一只香囊。” 慕白一愣。 他望着面前人,垂着眼,将红线系在他的手腕,嗓音很轻道:“钟明寺的大师说那香囊与我有缘。” “后来那香囊里的玩偶果真与我有缘,生了灵智,如同人参娃娃一样会跑会动,平日里也贪玩得很。” “我日日都将它带在身上,你猜它最后怎么了?” 慕白下意识蜷缩起指尖。 没人比他更知道那玩偶最后去了哪。 面前人将红绳系上最后一个结,平静地轻声道:“最后它不再来了。” “兴许是厌烦了,又兴许是腻味了,按照那贪玩的性子,跑去了别家也不一定。” “倘若我不去寻,大概一辈子都再也寻不到。” 红线如同流水一般缠绕在雪白的被子,一头在慕白手腕上,中间隔了一层被子,另一头在对面男人的手腕上。 小鬼将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小半的脸,小声道:“兴许成了人也不一定。” 阎鹤望着他:“是吗?” 小鬼没看他,含糊道:“大概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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