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苏微觉奇怪,不明白这头油怎么招惹明无应了。 纵使他们两个都是男人,梳头不用这些香喷喷的头油,明无应也不必将瓷罐给扔了。 “你扔它做什么?” 明无应似是忍无可忍:“闭嘴。” 作话: 明无应:看来你懂得很多啊 春掌柜:溜了溜了
第19章 石中鱼(三) 航行数日之后,谢苏发觉这条暗河颇为奇异,似乎是一条连接多个秘境的纽带。 鱼岩鬼市并不是真的在临江城地下,而是在一个秘境之中,触发鱼形石刻可以进出鬼市就是证明。 这条暗河流经鱼岩鬼市,在暗河之上行船,就会随水漂流到其他的秘境中。 秘境之中四时与外界不同,可能前一个秘境万里冰封大雪纷飞,下一个秘境就是春花烂漫。 有时商船驶出一片河雾,就会重新来到地上,可见两岸农田村居,或是临水城郭。 春掌柜手中有一份地图,记载了暗河出鱼岩鬼市之后途径的所有秘境。 最神奇的是,临江城地处北方,但商船自四五个秘境穿行而出后,竟已来到江南。 这条航路,不知道是逐花楼的商队用了多少心血才记录下来的。 逐花楼的商队出航,往往不止一个目的地,沿途要造访多个地点,一次航行可能会花去大半年的时间。 此次出航,最大的目的之一就是去捉一条青螭。 青螭的螭胆是极其珍贵的药物,本身有剧毒,但入药之后可以死生肉骨,千金难求。 逐花楼的消息四通八达,探知到建昌城内有一条青螭作乱。 青螭身躯类蛇,极其庞大,又生性凶狠,隐藏于江河之中,常在水中兴风作浪,将岸上行人连人带马卷入水中。 几日之后,尸首才会在江河下游出现,鲜血已经被青螭吮吸殆尽。 一月之内,这样的浮尸已经有二十几具,另有十几个人接连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建昌城内人人惶恐,不敢靠近水边。 建昌城是座小城,城内并没有什么有实力的仙门世家,有些散修想一举斩了这条青螭打响声名,却都做了青螭的腹中餐。 逐花楼在外行事向来仁义守信,这次去捕捉那条青螭,一是要取青螭胆,二是为建昌城除去一害,往后商队行走在此补给,也会方便许多。 谢苏倚栏眺望江面,万里无云,波涛如鳞,江风拂面,清凉适意。 木楼梯上传来一人脚步声,谢苏回首望去,是春掌柜的徒弟常小四手端托盘走了上来。 一日三餐,均是他给谢苏和明无应送进房里。 明无应并没有跟他在同一间房睡下,初上船的那一日,未至晚间,明无应就自己去了乙字房。 常小四送饭时,眼睛转了转,翌日谢苏再见春掌柜,从他面上看出了几分尴尬。 午后,商船驶入建昌城。 江水穿城而过,若是夏日,当能见到垂柳依依,花开两岸,富贵人家的绣船竞相出行,岸上酒家食肆旌旗招摇,一派富丽景象。 然而因为江中有青螭作乱,建昌城内人人自危,在江上放排捕鱼的人家都不敢下水,渡口上撑了几十年船的老艄公也收了船,轻易不肯渡人过河。 建昌虽然是个小城,但官船商船亦有不少要经过此地的。 进城核查文书时,城中官员便已经交代过,那青螭屡次拖人下水都在清晨或者黄昏之时,因此江上只有正午可以行船,而且不得停留。 逐花楼的商船驶入建昌城后,就在码头靠岸。 船上的伙计中颇有些修为不俗的,自然承担了警戒放哨的任务。另一些伙计也是训练有素,以十几条手臂粗的缆绳将船固定在岸边。 那城中官员见船上都是修士,又听春掌柜宽慰道此次他们正是来捕捉这只青螭,不胜感激,言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 待那官员走了,飞云纵跃下船,轻蔑道:“还以为他要派些官兵从旁协助,原来也只是会嘴上说说,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生怕青螭从水里跃出来把他给吃了!” 春掌柜微笑道:“他们都是些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受到波及就不好了,如此更方便我们行事。” 虽然商船靠岸,但逐花楼的伙计晚间也是在船上睡觉,那青螭晨昏之际会出水作乱,春掌柜便拿出了一叠符纸,以灵气催动。 符纸入水,水中似乎有一道极细的金光扩散开,将逐花楼的商船拱卫在其间。 春掌柜又额外增加几道保护措施,严令船上的伙计不许随意乱跑,晨昏之时需得结伴活动。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明无应二人并未离开,若是真有什么意料不到的凶险,蓬莱主是坐了他们的船才来这里,也不会见死不救。 连日在船上航行,大家也需要下船活动活动,便留了一半伙计在船上,其他人可以在建昌城中逛逛,日落之前回来就是了。 谢苏下船时,便看到飞云在街边商铺进进出出。 这少年修为不低,性子高傲,但毕竟年岁尚小,爱吃甜的,不多时就看他抱了一襟的云片糕桂花糖等物。 在船上航行数日,猛然间踏上坚实陆地,感觉稍有不同。 谢苏觉得手肘被人托了一下,回头看去,是明无应不着痕迹地扶了他一把。 “来得不是时候,建昌城春日里有杏花酒桃花酥,”明无应随口道,“现在杏花还没开呢。” 谢苏低声道:“你找石中鱼,是要做什么?” 逐花楼主给他师尊的那枚花笺上写了什么,谢苏不清楚,航行这数日,也不见明无应选择在哪个秘境之中下船。 明无应笑道:“带回蓬莱,搁在哪个山头做个景致,不好么?” 谢苏知道明无应不想告诉他,也就不问了。 虽是早春,但午后太阳正高,阳光照在身上也十分和暖。 谢苏沿江畔走了一段,明无应则不远不近地走在他身边。 片刻之后,似乎一阵清冷江风吹过,那日光的煦暖消失不见了。 明无应步子一停,玩味道:“这位春掌柜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两道通吃啊。” 谢苏随着明无应的目光望去,看到春掌柜站在一棵枯死的槐树底下,正在跟人说话。 与他说话的那人身着白衣,脸色苍白,那站立的姿势好像浮在地上一般,异于常人,手中还拖着一道白纸锁链。 那是个鬼差。 槐树阴气极重,枝干可用来招魂,枯死的槐树则阴上加阴,南柯梦中的大槐安国便是槐树之下一个蚂蚁穴。 此时正是午后,阳气充足,即使鬼差能够在人世间行走,但一般也会避开阳光,那鬼差此时站在枯死的槐树之下,也是为了躲一躲日头。 看春掌柜与那鬼差相处,不卑不亢,谈笑自然,想来素日有些交情。 鬼差偶尔也会笑一下,只是因为脸上神色木然,笑得古怪。 谢苏耳力好,听到春掌柜是在问那个鬼差,建昌城中青螭作乱,那些死后的魂魄是否均为带回酆都。 二十多具浮尸便有二十多个魂魄,人死之后,魂魄大多会在自己的尸身周围盘桓。 青螭又常在清晨及黄昏作恶,魂魄在水边飘飘荡荡,不会离开太远。 偶尔有些执念深重的,也不过是飘回了自己家中,想再见亲人一面。 鬼差来到建昌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将魂魄收走,带回酆都。 但那十几个失踪的人,却没有魂魄现世。 换句话说,这些人还没死。 春掌柜思索片刻,问道:“难不成是那青螭把他们都藏在什么地方,留着日后再吸取精血?” 鬼差道:“生人的事情,我可就不知道了。” 春掌柜连忙道:“是。” 那鬼差正要离开,忽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向谢苏二人看过来。 他那张木然的脸神色巨变,白纸锁链几乎从手中滑脱。 下一刻,鬼差就朝着这个方向跪下了,他几乎伏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春掌柜转身见到明无应和谢苏,低头行礼,脸上却有一种了然的神色,似乎完全不惊讶鬼差会有如此惶恐卑微的样子。 谢苏微微转脸,只听到明无应哼笑了一声。 那鬼差如蒙大赦,枯槐树下平地起风,将鬼差身影卷入,消失不见。 谢苏心中却留下不大不小一个疑问。 上次在鬼市遇到的那两个鬼差,一见明无应也是如此形容,说是卑躬屈膝也不为过。 人间和酆都向来互不干涉,鬼差身负接引游魂之责,天道所命,行走尘世,与这世间的修士们十分疏远。 哪怕是仙门之中那几个快要老成了精的大能,鬼差见了他们,有通达人情的不过行个礼,鲁直些的就视而不见,自去做手上的事情了。 既非尘世中人,便不须遵循尘世的礼数。 可鬼差见到明无应,那种畏惧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谢苏心中有这个疑问,到了暮时,春掌柜在船上四处检查符纸守护,他便跟了上去,有心要问一问。 春掌柜知道谢苏看到自己跟鬼差攀谈,也不掩饰,直言自己曾经做过走无常,所以跟鬼差们有些交情。 他自言少年时也是在锦绣堆里长大,家中巨富,自己又生得风流俊朗,行事不免放纵些,流连于酒肆赌坊、秦楼楚馆,醉生梦死,一掷千金,竟至两名殊妍绝伦的花魁为他拈醋生怨,其中一个便毒杀了另一个。 鬼差前来带走那美人魂魄时,他不肯离去,高烧数日,醒来只觉得这孽债因自身而起,颓丧之间跟了鬼差去酆都做了走无常,数年之后又被逐花楼收留。 谢苏记起逐花楼主曾经说过,春夏秋冬四个掌柜为何要换脸,其中一个是因为太过英俊惹出了人命官司,看来就是这位春掌柜了。 半生往事,如今说来不过一哂。 春掌柜见微知著,自然明白谢苏找他叙话是为了什么。 不待谢苏开口,春掌柜便笑道:“宋道友可是想问为何鬼差见到蓬莱主,便两股战战,惶恐不安吧?” 谢苏默认。 春掌柜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另起话头,问道:“你可知道蓬莱主曾有一位逆徒,叫做谢苏的?”
第20章 石中鱼(四) 春掌柜这一问,其实是明知故问。 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宋道友的底细,却知道他跟明无应的关系一定不同寻常。 何况他在逐花楼闹事,就是为了这柄承影剑,而承影剑的上一个主人就是谢苏。 春掌柜这样问,是想探一探眼前这位宋道友跟明无应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苏乍然从春掌柜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却是神色不变,轻声道:“知道,他……十年前死在了天门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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