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听他的话觉得瘆得慌,危急时头脑转的飞快:“他们吃白面馒头,蘸生肉吃!红肉!”他早晨饿极了去伙房准备拿点东西吃,当时这些个人掰开馒头往里填酱。因为塞得太满,白面的馒头沾上红汁,看着十分诡异。那时他隐约闻到腥味,并未多想,但现在他想到了死去的冯六那空空如也的肚子。 叶听雪看得直皱眉,这时候外头又闯进来一个人:“从伙房里拿出来的罐子!”他大喊道,冒雨进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刀疤那张没表情的脸,他麻木地看着来人,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 镖师快步去夺了那个罐子,刀疤五人没有动作,十分坦然。那罐子今早刚刚用过,封口不太严实一揭就开,里头确实是猩红的肉酱,但分量只有一半。 “这是什么肉?”镖师闻了闻,这些杂碎的生肉酱掺了许多香料和海盐,味道极重,香气里隐隐透着一股腥味。 刀疤无所谓道:“这可是好滋味,有香肉,也有两脚羊。”他笑了笑,看得众人面色一变。 “昨晚看到新鲜的拿去给老板腌了腌,预备明天打牙祭。可惜少了点酒浆子,啧啧啧……” “你杀了他?”镖师声音忽然拔高,他面上警戒,手指暗暗抚向腰间佩刀。 刀疤摇摇头:“昨夜里被雨吵得睡不着,不多时就醒了。出门正撞上了好东西,我觉得你也不必问我,去问问你身后那小兄弟。昨晚是怎么在旮沓角落里甩飞了腰带,露出个白腚沟,伏在那里学母猫叫春。” 镖师一回头,身后的圆脸伙计有些窘迫。他被人看着,又听了那不堪入耳的话,面色涨的通红,一时脸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催感觉到身边人身体有些僵硬,握着他冰凉的手准备替他捋一捋错乱的内息。叶听雪把手一缩,不想和他纠缠。柳催很强硬,没给他反抗的机会,捉着那只手腕把手拉过来。 “对号入座干什么?我见你都是不说话。” 密音入耳,说得叶听雪心里烦乱,面上还要保持稳定,只好用手肘狠狠给了柳催一下。 “你和冯六……”镖师有些震惊,他想到些什么,忽然伸手朝那伙计抓过去。 那伙计羞红面色还没散去,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怒道:“都是冯六他逼我的!”他说罢,因为退得太急,脚下一拌,整个人往后栽去。 叶听雪往前踏了一步,单手抓住那个人的肩膀稳稳扶住了他。这伙计气息稳定,整个人狠狠瞪着镖师和刀疤。那边管事的拿水烟筒扣了扣桌面,发出闷响,疑惑问:“原来你们哥俩好是假的?” 刀疤摸了摸下巴新长出的胡茬:“我听他那享受的声音,可见滋味有多销魂。不成你们抓几个把他绑了,对着后门狠狠奸他几回,不就能听真话了吗?” 刀疤啐了一口,他身后那四个人也齐齐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女人道:“窝里横?我可爱看这戏。” 叶听雪感觉情况非常不对,他手还在那人身上,有一刻手心传来一股暗劲儿。那伙计躬着身,踉跄着往前移了两步,面上羞愤难当。镖师看着他,觉得那伙计眼神十分怪异,可是一时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管事的忽然道:“冯六逼你什么了,以往你们可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跑商不也帮衬了十来年吗?”镖师闻言忽然看过去,哪有什么十来年,这个伙计是去年才从他们镖局过去商队帮工的。 伙计:“这感情好?他不过是个精虫上脑的杂碎罢了。” 管事的深吸了一口,吁出袅袅的白烟,拉着嗓子幽幽道:“是青天里艳阳高高,一并肩子好得没影。” 伙计眼角抽了抽,镖师忽然暴起,“唰”地抽出长刀朝那伙计劈了过去。柳催把叶听雪往后一带,后者反应也是机敏,当即对着那伙计后心大穴点了过去。 那人收去满脸的羞愤,好像拆下了一张面具,脸上的情绪变成了无奈和阴鸷。他腹背受敌,但镖师刀刃在前,又急又快。他生生捱下叶听雪背后那一记,才躲开这杀意腾腾的一口刀。 “啐。”他吐出一口血,骨骼隐隐作痛,半身都已经麻了。他十分懊恼道:“玩岔了玩岔了,居然这么就被发现了。” “嗯?”叶听雪不解怎么闹成这样。 柳催捏了捏他的手指,又说:“这人是假的,真的应该跟冯六一样死了。他讲的切口前半句都是假话,现在这哪有艳阳晴天?” 镖师还没动手,他朝身边兄弟使了个眼色,另外几个镖师抽刀走了上来。只是他们刚刚走了两步,就觉得骨骼里透出一阵酸麻,低头一看从手指尖处往里滚出一片乌青的颜色。 镖师惊异一声,随即喊道:“封住经脉,他下了毒!”他刚刚给了这人一刀用了些力气,此时感觉气血有些上涌,毒素跟着一块剧烈发作。体内好像窜着一条毒蛇,镖师手臂剧痛难耐,手指一松刀就掉了下来。 整个手掌都变成乌青色,他捋开袖子,那颜色已经漫到了手肘。镖师咬着袖子撕下一块布条狠狠地绑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想让这毒发作得慢一些。 “好好好,再来再来!”刀疤身后的人大喊道,她是一个极为高挑的女人,看着商队众人,满脸都是好奇与癫狂。 那伙计道:“熟脉人,里头门清。这买卖起皮子,挂得住不?”(都是同伙儿,懂咱的规矩,这买卖起事开局,要不要入伙?) 刀疤狰狞的面容变了又变,最后说:“兰头海不海?”(拿钱多不多?) 伙计大笑:“都是疙瘩。”(全是金子。) 管事的吐出一口浓烟,他自己身上也不对劲,拿着水烟筒的手指逐渐发黑。浑身骨骼酥脆,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他看到商队里七八个镖师和二十多个伙计都不太站得稳,有几个狼狈的已经摔倒在地上了,道:“既然不是我们兄弟,留个名号啊,也好让我们知道是在谁手上吃亏。” 那伙计阴恻恻地笑着说:“这里吃亏,那里吃亏,到阎王头上就不吃亏。爷爷我是河水三盗的赵滉,死得明白了吗?”赵滉手指在脸上扒拉几下,扯着耳朵周边的皮肉,慢慢地扯下来一张细腻的人皮面具。 叶听雪看着这人面孔忽然一愣,这人和赵睢面孔有七分肖像,他是“河水三盗”! “哈哈哈,原来是个贼啊。”刀疤脸身后的高挑女人忽然大声说道,她手上抖了抖,忽然撑开一把沾满雨水的铁伞。这柄铁伞宽大非常,伞缘飞出一道道弯刺,看着就是凶兵。她撑着这把伞就要往外走。 地上滚过来一只罐子,是装生肉酱的那只罐子。高挑女人一脚将它踢进暴雨的院子里:“蟊贼,谢谢你请吃肉咯。” 赵滉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开始骂了。他原先是想挑动这群人和商队的人对上的。闹起来好,闹得越大越乱越好,好让他在后头收个渔翁之利。他杀了冯六,准备嫁祸给这群人,但是没想到这群人是个疯子,居然生拆了冯六肚子,去吃人肉。那女人手上一动,铁打的伞飞转过来。 那是要削人脑袋的架势。 赵滉一惊,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出手,可那伞已经冲着他飞来了。 铁伞之后追了一个人影,高挑女子裹着黑袍袭过来。叶听雪手边没有东西,根本拦不住那只铁伞,只能动手去抓赵滉。 镖师见状,忍着中毒的剧痛掷出手中长刀。这刀被刀疤脸隔空弹了一指,诡异地调转了方向,直冲叶听雪那边去了。 叶听雪只觉得身边有风掠过,柳催纵身跃出,劈手夺了飞来的一刀,手腕翻转稳稳握住。 刀尖顶住伞顶,那女人握住伞柄,手上发力让伞面转动起来,把刀逼退回去。柳催身体往后一压,伞沿流转的刀刃险险擦过。 “柳催。”叶听雪惊呼,他一掌把赵滉打在了地上,想去拦住那个女人。 柳催没什么大事,避开那伞以后出刀又快又狠。高女人把伞一收,以伞为剑,和柳催接过三招。 她越动越是惊心,这人招式凶狠毒辣,挑着她破绽去。好几次她险些被打中命门,她不好受,伞上一错刀口直落下来,眼前划过一抹殷红。 两节手指落在了地上。 刀疤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捏着这女人的肩膀把她连人带伞丢到了后边。刀疤脸看着房中众人,尽是狼狈姿态,他手心微热,不断搓了手指似乎在按捺什么。 赵滉皱起眉,朗声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刀疤脸低头看着他,放肆大笑:“也没什么意思,欢迎各位来到死人岭!” ——山岭·终——
第21章 恶鬼21 “哈哈哈,都是刀尖舔血杀人越货的,你是匪,我是贼,讲一套仁义快把我老妈从坟头里笑醒了。”赵滉一脚踩着冯六的尸体,看着那姓王的刀疤脸呕出一口血,不由得兴奋大叫,“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鬼!可你是鬼又能怎么样,爷爷蹲着这批货已经一个月了,你真叫阎王来了也拦不住我,哈哈哈哈。” 他挽起袖子,偏头躲过掷过来的一把断刀。他并不是只给商队的人下毒,进入这间客栈的人有一个是一个,他全部下了化功散和五毒丹。 叶听雪运功时体内还是纠结冲撞的内力,也不知道化功散到底有没有在他身上作用。他去看柳催,这人无声无息地退到了他这边,手里还有一把他刚抢回来的铁伞。柳催面色如常,气息也没有乱,赵滉正和那五人缠斗,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他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潜伏在商队里的同伙,那些猫儿狗儿这时候一起出来了。只有两三个人,管事的看着那些变幻的面孔一时无言,心道这一路居然还藏着这么多见鬼的东西吗? 这人也亮出了刀兵,守住了这堂间退路。他们似乎下了什么东西,总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飘出来,愈闻骨骼便愈发酸软。管事的和镖师对了颜色,对身边人吩咐说速速屏气。 刀疤脸咬了咬牙,嘴里尝到一股血腥气,满口黄牙都染上了血。他啐出一口血沫,真是没想到这狗东西还跟他玩阴的,不过他没想放过赵滉。确切地说,他们没想放过这一队里边的任何一个人。 “馋了。”他狰狞地笑了笑,背后几把短棍被他抽出来,首尾相接连成一把长枪。顶头长刃泛着幽幽冷光,他伸手一舞,枪尖稳稳对着赵滉那张嬉笑不停的疯狂脸面。 他道:“这么新鲜,正好拿你开开荤。” 说罢对着赵滉刺了过去,除了被柳催削去手指的高挑女人,跟他一道的其他几人也纷纷抽出兵器,这屋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赵滉用内力强行解开叶听雪点他身上的穴道,他自己也很有本事,况且又给这些人下了毒。中了化功散强行运功伤的可不是他自己的心肝,赵滉一扫之前被撵着的狼狈相,和这四人竟然打得有来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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