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哨兵,我们的联结被人恶意断开。”厉卿对他出示自己的S级哨兵证,证件下方清楚贴着褚央的照片和名字,“请务必救下他,拜托。” “……好的,请先过去签字。” 主任没再多言,转身走入术前准备间。深圳塔前来增援的首席姗姗来迟,对着厉卿敬礼,换好手术服跟了进去。 徐图摘下口罩,坐在长椅上抽烟,茉莉花香被消毒水味熏得甜腻。他还记得凌晨在游轮上寻找厉卿的场景,同事们纷纷跑去疏散受惊的游客,他逆流而上,循着通讯器上的红点往舱内跑。 “Alligi!厉卿!褚央!” 厉卿的坐标已经消失很久,代表褚央的蓝色圆点从机舱腹地缓缓向外移动。徐图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跑去那个地方,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消息。 “Alligi!” 登上甲板的徐图骇然大惊,差点没站稳摔进尸山血海里。他看到满地的哨兵尸体,无数强壮的彪形大汉像是被野兽撕咬过,死状触目惊心,到处都是残缺断肢。 “哗啦——” 依稀晨光里,厉卿的西装下摆被海风扬起血色的弯弧。他站在船头,听到徐图的声音,雕塑般的躯体终于动了动。褚央的脸出现在徐图视野中,向导微垂着头,几乎停止呼吸,像一具尸体。 徐图脑中轰鸣不停,艰难地问:“褚央怎么了?” 也许是杀了太多人,此刻的厉卿过于麻木,仿佛站在电影画报中,他拥有最狂的风,最静的海,最绝望到平静的从容。 “三十三。” 徐图没懂厉卿的意思,见他手里似乎抓着泥土,走上前说,“啊?” “想来抢走他的,一共三十三个人。” 厉卿轻轻松开手掌,灰白色的粉尘迎风飘逝,很快渺无踪影。徐图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厉卿会去燃料机舱,只是为了将那些争抢褚央的哨兵尸体火化,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为什么?”厉卿抱着褚央跳下船头,像是在问徐图,又像是在问这个虚伪的世界,“为什么?” 徐图不知道怎么回答,顾忌厉卿周身太过阴翳的气场,他甚至往后退了半步:“Alligi,先冷静,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想到怀中向导,厉卿混沌的双眼恢复些许清明:“直升机在哪?” “马上到。”徐图看通讯器,“我这就联系曼谷的医院。” “噌——!” 厉卿从身后抽出烟花刀,因为频繁使用,刀锋已经卷刃了。他闪身到徐图面前,不惜把刀架在好友的脖子上,嗓音晦涩喑哑:“回香港,或者回深圳。” 近云腾空出现,低吟咆哮,威胁着露出獠牙。它与主人一样,亮起深赤红色的双瞳,仿佛浸满了血泪。 ---- 左潇:路过被扣好无助^
第50章 急诊科护士给厉卿送来酒精与纱布,问是否需要帮忙处理伤口。厉卿礼貌谢绝,找她要了一间可以洗浴的病房。 “Alligi,你不怕感染吗?”徐图在旁听到了,把百合烟蒂压进灭烟台,“背上你不方便弄,我帮你。” 厉卿等护士乘电梯离开,才示意徐图跟上。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房间,厉卿二话不说,撕烂了上衣。 “哇靠你别对我有想法啊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小狗了对你没兴趣!”徐图高举双手以示清白,目光却很诚实地扫射厉卿,“我知道你很得劲,但褚央现在还躺在手术台上,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厉卿没有说话,缓缓转身。勤于锻炼的后背肌肉饱满,倒三角形身材兼具力量与美感,挑不出任何毛病。 “唉,我记得你这里不是有一条很长的刀疤吗?”徐图总算看出端倪,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厉卿后背有伤的人,“那么深,那么长,你去做医美了?效果这么好。” “不,它昨天都还在的。”厉卿在肩上搭了一条浴巾,回头抢走徐图手里的百合烟,像是吸食用以续命的毒品,“游轮上对你动刀很抱歉。联结断开后,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所有伤口的愈合速度都比之前快很多,五感与身体控制能力更是不在话下。左潇试图对我精神暗示,但完全没用。” 徐图明白厉卿没有说谎,毕竟单手杀掉如此多狂躁的A级哨兵还能毫发无损,放眼世界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简单来说,我比之前更强了。”厉卿抽完一根,再拿一根,“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有理由……” “黑暗哨兵,你是想说这个吧。”徐图收起素日里的纨绔神情,颇为凝重地说,“Alligi,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明白。中央塔会找一万种理由把我囚禁起来,也许做非法实验,也许把我丢到哪个战区执行任务。”厉卿点燃花烟,将打火机放在手心把玩,“反正他们一直以来都想把我逼成黑暗哨兵,现在的结局不正是他们想看到的吗?” 徐图闻言皱眉:“你怀疑中央塔?” “他们把一石二鸟玩得很聪明。派我和褚央去捉拿左潇,再利用左潇将我们置于险境,既能断开褚央的联结让他恢复自由身,又能让我堕落成黑暗哨兵,从此任凭拿捏。就算我们牺牲在游轮上,对他们而言也不是多大的损失。”厉卿捏碎银灰色的S.T.DuPont,“这次外勤,我犯了失误太多。如果我能思考得更深入一点,褚央就不会受伤。” 虽然无法轻易宣泄悲伤,但厉卿怎么能不自责懊悔?他已经不是孑然一身了,作为被左潇和中央塔同时盯防的黑暗哨兵,他要算无遗策,才能护得褚央周全。 徐图在厉卿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情绪:思索,演算,推论,证明。社会学家擅长从问题探讨本质,那么数学家更习惯于从本质剖析问题。普通人吃一堑长一智,厉卿吃了亏,便永生不会再栽同样的跟头。他作为极少数接受过人类最顶尖教育的精英分子,能够迅速接受自身黑暗哨兵的身份,并提前想好可能的对策,就是一种不近人情的极端理智。 虽然他现在看上去有点……过于正常了。 “中央塔已经派人来深圳,可能是你父亲或者魏叔。”徐图问厉卿接下来的打算,“只要和向导接触,你的黑暗哨兵身份就会暴露,所以,你想怎么办?” “先洗澡再说。”厉卿疲惫地揉按眉心,他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合眼,“帮我找套干净的衣服吧,我可不想光着膀子去见魏徳耀。” 冬日天黑得快,除夕夜的医院也在万家灯火的衬托下更显寂静。一道人影闪过住院部前台,顺利通过繁琐的安检,来到重症看护病房。他推开亮着红灯的房门,悄然走了进去。 病床上沉睡的人正是褚央,他像是被纺锤扎伤的爱洛,浑然不知周身变故,睫羽轻颤,呼吸和柔。男人正想触碰向导的头发,病房角落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魏首席。” 魏徳耀倏地收回手臂,自打进入房间,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不过魏徳耀好歹是见多识广的首席哨兵,很快调整好表情,装作正经地说:“医生不是禁止哨兵接近隔离病房吗?” “对啊,所以我也很好奇。”从月光阴影处踏出一双皮靴,随后是纯黑色的哨兵制服,以及富有震慑力的宽阔胸膛。厉卿将金属书签夹进《神曲》中部,踱步走向魏徳耀,眼神阴冷:“你算什么品种。” “翅膀硬了就懂得对大人示威,见到上级不应该敬礼吗?”魏徳耀想拿级别压他,“出外勤太久,规矩都忘干净了?” “当向导在场时,哨兵有权只对自己的向导行哨兵礼。这是您教给我的规矩,我怎么会忘记呢。” “厉卿!” “魏叔,您千里迢迢跑过来,不会就是想欣赏褚央的睡颜吧。”厉卿调整好自己胸前的铭牌,驱逐之意明显,“当着他哨兵的面。” 厉卿目中无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魏徳耀早年没被他少气过,决心不和年轻人计较:“出来说。” “稍等,我看他把镇定打完。”厉卿指了指悬挂架上的吊瓶,“您可以在外面走廊上等,我就不给您倒水了。” 魏徳耀心梗得要死,气冲冲摔门离开。厉卿把椅子从房间角落拖到床边,坐在离褚央极近的地方,低声给他念书。墙上显示屏播放着医嘱,“急性结合热,高危,严禁哨兵探望”的字样来回滚动。 “……发了问反而更需饱餐,我的思想,此刻也变得更加糊涂:‘为什么多数的大众共享一善,共享者当中,每个人所获的分配会比少数人占有更富足丰满?’” “维吉尔回答说:‘由于你仍给凡尘所限,措意于世间的东西,乃从真光之中采集到漆黑。天上无穷的至善,不可以寻绎言传。至善一旦向仁爱奔涌,就会像阳光照向发亮的物体,施放的能量和物体的亮度相同结果,仁爱越是向外面伸张,永恒之善就越往它身上传送。同时,越是有人施爱于上方,上方就越多仁爱,越多人值得爱,就像镜子反射彼此的光芒。’” “假使我的话不能消除你的饿态,你就得见见贝阿特丽切,她会彻底满足你的欲望。” 长时间输液使褚央右手冰凉,厉卿用电热水袋围着褚央,轻搭在他的手腕上,抚摸向导的肌肤:“我已经读过神曲很多遍了,可每次翻开,都觉得自己从未读懂这本书,为什么我们要追求仁爱与善意,为什么分享会让我们感到满足?” 褚央无法回答,只是安然沉睡着。厉卿并不急,果真晾了魏徳耀十几分钟,等护士给褚央换了缓释剂,厉卿确认褚央的输液状态一切正常,才放下书本离开病房,关门反锁挂上安保。 “厉卿。”魏徳耀憋着满肚子火,看他出来,开门见山地说,“你们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的?” “发给您的报告已经解释了,左潇使用了我们之前没有见过的武器,PPPAC,还有最新在黑市上流通的烈阳碎片。这种金色晶体子弹专门针对哨兵,可以无条件摧毁A级以下哨兵精神图景,重创S级与部分A级哨兵的精神壁垒,出自左潇之手,目前已经从美洲地区向亚太泛滥。黑色鸢尾的行动属于反人类与反哨兵,ISA预计下周将烈阳碎片列入重点名录,实施全球管控。” “所以,褚央替你挡下了那枚烈阳碎片。”魏徳耀向厉卿确认,“你这是严重的失职行为。” “我接受一切处罚。”厉卿面无惭色,直直盯着魏徳耀的眼睛,“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先听听中央塔对褚央的安排。” 魏徳耀费尽心机想把话题往褚央身上引,踩着厉卿的话头说:“高层需要商量之后再定夺。我们很重视每一位幻术型向导的结合,会更加谨慎地为他挑选配偶。当初你与褚央违规结合,我们没有追究责任,如今不可能再由着你们胡来。” “哦。”厉卿懒得虚与委蛇,撕下他的伪善面具,“那你们准备怎么办?比武招亲?搞个擂台赛全程网络直播?名字我都帮你们想好了,叫‘褚央向导自由结合权全国公开赛’,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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