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能告知云如皎自己的计划的,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一意孤行。 他总以为云如皎不知道这一切,便是对其的保护。 可他忘了……他的皎皎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有血有肉的。 深深的歉意溢满了他的胸腔。 他不敢触碰面前那易碎的人,只有微弱的声音说道:“皎皎,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我听你的,我定然有什么事情,都同你商量着。” “不必了。”云如皎拉开了二人之间那曾有过暧昧距离,又道,“原是你从来都是这般之人,是我……识人不清。” 他恍惚说着,又是颤动着唇角,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顾枕夜也许从未曾变过。 只是自己的心境更改了吧。 顾枕夜瞧着云如皎这般的决绝,顿时心下动乱。 他只觉得如今若是真的听从云如皎的话语,离开这一时半刻。 他便会与云如皎再无瓜葛了。 所以即便是他知晓自己若是再说下去,云如皎兴许会难过。 可他心慌了,没有旁的法子了:“皎皎,你兄长的药田中所种灵植虽有些是有益且普遍的,可却有许许多多是为了一个致命的药所种。那药名为断梦,它是……” 顾枕夜的话未曾说完,便陡然察觉到了灵力的波动。 是云霁月回来了。 云如皎自是看清楚了顾枕夜面容上霎时间的迟疑,兀自轻笑了一声。 他只当这是顾枕夜又是有事要隐瞒他罢了,不过佯做无所谓般地耸了耸肩,又道:“没关系,断梦是什么我并不在意了。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你一厢情愿,我受不起这般浓烈的情愫,也望妖王陛下能收回去,劳烦了。” 他起了身,却是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顾枕夜拦腰搂住。 未等他反应过来,应是被搁在了房间门口的摇椅之上。 顾枕夜翻身重新上了梧桐树,在化为黑猫之前对他比了个嘘声的姿势,又道:“皎皎,云霁月回来了。小心些,断梦一事莫要让他知晓。” 云如皎稳住了心神,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否该全然尽信顾枕夜的话。 可他瞧见一脸恼意进门的云霁月,到底还是偃旗息鼓。 他轻轻的用袖口沾去了自己唇边余下的那点点血渍,又装作关心的模样上前去问道:“哥,虽是我不知你发生了何事,可……有我能帮上忙的?” 云霁月微微瞥了他一眼,又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下他垂顺的发丝,语调平静中却藏着疑惑:“皎皎,你当真不知晓是何事吗?” 云如皎是强压住自己心底的胆寒,在面容上挤出个关怀的笑意来。 又是摇头说道:“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云霁月应了一声,又是替云如皎拨弄了几下垂下的发丝。 他似是多信了云如皎几分,又道:“是哥哥误会你了,我家皎皎这般温良,如何会骗人。更何况,那件事……你怎会知晓呢?是我多虑了,抱歉,皎皎。只是皎皎——” “我希望你活着,好好地活着。” “不论发生何事,都要好好地活着。” 云如皎一怔,是当真不明所以地望向云霁月。 此话是为何意? 云霁月……不是想让他成为自己的替身。 替自己去死的吗? 云霁月想他活着,可却将他推上了那般绝望的境地。 可这般话语中,却让他听不出半分的谎言来。 就像是真情实意地希望他能一直活下去。 可是……如上辈子那样的活下去,会真的比死好吗? 这个问题他两辈子了,却从未曾寻得过答案。 好像面对着,他唯有的选择便是一顾的逃避罢了。 他叹了口气,想要再装出那副纯真无邪的模样,却也是难上艰难。 他唯有看着云霁月,放空了眼神,又是迷茫地问道:“哥,为何忽而这般说?” “没有。”云霁月却是摇摇头,又道,“我的药田被烧了个精光,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我也猜了个大概。皎皎,你知你从小身子骨便不好,那其中有许多是为你养身续命的药材。如今全都付之一炬,我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再培育出来。” 云如皎抿着唇,眼皮微微掀起,可不敢正眼直视云霁月,更不敢抬眸望向顾枕夜的方向。 若是从前的他,定然会将云霁月的话奉为圭臬。 可如今他根本不知道信谁。 也许烧了也好,那又是他改命的其中一环。 这一环扣上了一环,结局或许最坏不过是个死。 云如皎瞧着云霁月因为在药田中奋力抢救着那些灵植而落下的灰烬,已是将他一张本是素白的脸染得乌漆嘛黑。 到底还是忍俊不禁道:“哥,你如今真像是个小花……狗。” 他想说小花猫的,却是又忆起顾枕夜那个化形的小黑猫。 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云霁月瞥了他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 但终归未曾多语,只用指尖抹了自己脸颊上的灰烬,全数又蹭在了云如皎的身上。 “如今,是两只了。”云霁月一挑眉,偏着头的模样似是与云如皎记忆中完全重叠。 那时候的哥哥便是打心底里宠着他、爱护他的。 云如皎看着云霁月的笑意,蓦地也开怀地笑了起来。 这应是他自重生一世后,第一次这般由心地笑出声。 或许在这一瞬间,他可以忘记一切的苦痛与怨恨。 至少重新做回那个真正快乐的云如皎。 但是他心底还揣着许多事,还需得同顾枕夜问清楚。 尤其是……何为断梦。 云霁月没了药田,这几日的心思便全然在自己身上。 他日日没个空闲,也不曾能觅得时机去寻顾枕夜问个清楚。 这是他重来一回,第一次守着去同顾枕夜说话。 可终是叫他找到机会,却是不见了顾枕夜踪迹。 云如皎撑着下颌在窗前的书案上望着那棵梧桐树—— 春日里树上绿叶融融,却是没有再掩于其下的小黑猫。 是他让顾枕夜离他远些的。 可如今心中有疑问,一时间他竟希望顾枕夜能尽快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他记不得这时间顾枕夜发生了何事。 只是也许那药田中所种,唯有顾枕夜才知真相了。 直到半月后,顾枕夜方才又出现在他眼前。 虽是不明显,可却依旧被他所察觉瘦削了许多。 云如皎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你去何处了?” 顾枕夜甫要嬉皮笑脸地哄上一句,可瞧见云如皎略有郑重的面容,还是正经说道:“妖界有事,需得我亲自处置一番。皎皎莫要担心,不算是甚的大事,已然没问题了。” 不过就是妖界有人作乱,不满他这个新任妖王罢了。 平叛不过时间问题,可他为了早日赶回云如皎的身侧,用了些非常手段罢了。 云如皎沉吟片刻,说道:“无事便好……” 他顿了顿,还是又问道:“断梦,到底是什么?” 顾枕夜一怔,他以为云如皎不会再追问此事了。 可到底他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心思,只道:“断梦便是——” 他想要随意编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 可他又忽而忆起了那日云如皎被他气到吐血的一幕,便是偃旗息鼓,霎时间不敢更不想再欺骗云如皎一点了。 他沉默片刻,还是抿着唇对云如皎说出了真相:“断梦便是会将人变成不通情爱的行尸走肉。” 云如皎顿时晃了一下,跌坐在地:“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1] 秉风、魂门:穴位,瞎写的,不要轻易尝试。 谁家追妻,能给老婆气吐血啊!顾枕夜行,顾枕夜是真的太行了!
第32章 牵手 “是顾枕夜抹去了云如皎的记忆。” 云如皎不知自己该做如何感想。 他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 一时间嘴唇颤抖着,再也说不出旁的一句话来。 他其实约莫猜得到是云霁月对他做了什么,方才叫他守着那颗玉石心过了许多许多年。 可当真听得这件事时, 到底还是让他心如刀绞。 若不是亲耳听闻此事, 他还能安慰着自己—— 也许那是他的命,而非有人刻意而为之。 他不是没有想过,顾枕夜是否会骗他。 可如今的顾枕夜没有理由要骗他, 更应是不知未来将在他的身上发生何事。 云如皎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不曾能说出个囫囵话来。 顾枕夜想要寻得一句话安慰他一番,可不论怎么都苍白着语句。 他踌躇良久, 还是先云如皎开了口,只是说道:“皎皎,我不会再骗你的。所以……” 这般残忍的话,他也要说出来。 可瞧着云如皎难过,他的心更痛。 一阵一阵,如同被人攥着揉紧。 “我知晓了。”云如皎的声音闷闷的, 如同翁在口中一般,“多谢你这回的明说, 没有再刻意隐瞒于我。” 顾枕夜兀自心下一紧, 唇角微微抽动着向下,勉强方才能挤出个笑意道:“这是……我合该做的。皎皎, 你放心,我再也不会骗你、瞒你了。” 云如皎哦了一声, 似是并未曾将他此般誓言搁在心上。 只是又说道:“今日真是劳烦妖王帮我回答这问题了,想来妖王的事情定是还未曾了结, 也不应再同我在这山野村庄耽搁了。” “不是的。”顾枕夜此般未曾思虑, 便直截了当地回应道, “不劳烦,不麻烦。皎皎,我心悦你,我希望你这辈子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 这的确是他所求。 可也真真切切的是虚无妄想罢了。 云如皎自嘲一笑,又道:“我亦是这般希望,也借您吉言。” “不是希望,是定然。”顾枕夜执拗地望着他,又笃定地说道,“我以我此生命数起誓,我定然会护你此生平安喜乐。” “定然吗?”云如皎弱弱地重复着顾枕夜的话语。 只是他太清楚未来是何等模样了。 他多想相信顾枕夜的话。 他多想再重新打开他的心扉。 但真可惜,他做不到。 他有时候总在想着,他是否就合该再次亲口吃下断梦,做个断情绝爱、玉石心肠之人。 他兀自又是笑了起来,便是连眼底眉梢似是都含着几分春意:“还是多谢你了。” 顾枕夜已是许久未曾瞧见他这般笑容了,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 他能感受到顾枕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灼烧般的热度将他烫得生疼。 可他仍是没有避开,只全然当不曾察觉罢了。 顾枕夜想要伸出手勾勒着云如皎这久违的笑意,想要永永远远将此刻篆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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