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确定眼前人, 便是他从前见过的那个人。 “我与云霁月生的一模一样。” “救你的是他, 不是我。” “我的性子更是,固执、纠结, 甚至总在疑神疑鬼。” “所以……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他? 云如皎从不曾自信过。 或许更是从前被顾枕夜一遍又一遍的拒绝,叫他愈发得卑微起来。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那个真正值得被爱之人。 他总觉得所有人的爱意都有着渴求,一如他们想要亲手杀死自己的时候。 顾枕夜见他脸上那当真不解又掺杂着迷惘的神色,心下如刀绞一般的疼着。 是他把他的皎皎变成这副模样的,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始作俑者。 若非不是他选择了那般极端的法子,妄图将云如皎永永远远地推离自己的身侧。 云如皎又如何会变成这样的畏首畏尾的模样? 他的皎皎啊, 应是那夜空中最明亮皎洁的月亮。 而不是这泥淖中映出的残照虚影。 他恨极了这一切。 更看着云霁月不顺眼起来。 如果不是云霁月。 他的皎皎怎会如此? 却生生忘了。 如果没有云霁月,便更不会有他所挚爱的这个云如皎。 顾枕夜奋力地克制住自己语调中的颤抖。 他上前去, 想要擒住云如皎的双手。 可终是只虚虚地握住了云如皎的一片衣袖。 “你与他不同, 我从来都是分得清的。你在我的心底,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我不在意是谁人救的我, 我只知道我自第一眼起,见到的便是你, 认定就唯有你。” “你的性子最为良善温柔,你心底那般好, 从不曾想要见到旁人难过。” “皎皎, 你是这世间最好之人。”顾枕夜的眸光坚定的不容置喙。 说起云如皎时, 他的眼睛亮如星点。 是那般真挚又热烈的爱意缱绻。 云如皎垂着头,眼眸中的光亮明暗不清。 叫人并不知晓他如今的念想。 他恍惚间失了神。 却并不记得这些话语,顾枕夜曾经对自己说过。 竟是连半分的熟悉感也不曾有。 就好像…… 是顾枕夜对着这个重生归来的自己所言的。 既是见云如皎不言语,顾枕夜便又说道:“皎皎,不论旁人如何看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不一样的,是最特别的那个。你莫要妄自菲薄,这世间总是你最好的。” 云如皎听着这些个剖白的话语,却是骤然间轻笑出了声。 他倏地抬眸,抿着唇望向顾枕夜,又道:“你认识我不过数日,这世间之人你见过不过沧海一粟。到底是怎般的花言巧语、油嘴滑舌,你方才能同我说出这般话来?你倒不如自己多听听,你说的话语,可能有几分令人信服?” 若他不是重来过一次之人。 若他只是那个被新创造出来的云如皎。 想来听得顾枕夜对他这般的推心置腹,应是感动的吧。 可他是那个历经过绝境的云如皎。 如果他信了,他才又是这世间最蠢钝之人了。 “妖王陛下对多少人说过这般的话语了?”云如皎别过头去,却又装着是用指尖掩盖笑意的模样。 他眼底所受之伤却是深深掩埋着,又道:“若我当真信了,便也会是那芸芸被丢弃之人中的一位吧。” 他忽而想起了那一日在妖宫所见之事。 那时候的喜字红衣,刺痛了他的双目。 即便是心中抽丝剥茧理清思路,只觉得那是顾枕夜当时为了推离自己所设下的局。 可他到底是如何卑微祈求的,自己如今仍是记忆深刻。 他将所有的怨怼都在这一句话间发泄了出来。 冷漠的语调如同利刃,险些要将顾枕夜凌迟。 顾枕夜忍下心底的不堪与难过。 那是他欠云如皎的,他得一样一样的都还上。 一瞬间的眼眸中的痛苦流转,还是出卖了他强装出来的不甚在意。 云如皎只迟疑了一瞬,便又将心底的疑窦压下。 顾枕夜佯做若无其事地说道:“皎皎,你不信我也好,说我油嘴滑舌也罢,我总会有一日让你知道我的真心。” 云如皎忽而便嗤笑了起来。 真心? 真心便是在日后,将他害得那般遍体鳞伤。 顾枕夜分明有那么多的选择。 可却还是选了那个最损人不利己的一个。 非得要将他二人整的两败俱伤才好? 这就是顾枕夜的真心吧。 云如皎兀自摇了摇头,又道:“我虽不是什么大智之人,可也不会蠢到被你再……被你骗的。” 他背过身去,指尖有些用力地在掌心留下了痕迹。 顾枕夜虽是难过与懊悔同织,可却没有气馁。 他如今所受的磋磨,远不如当日云如皎在他面前的难堪。 他没有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只是继而又说道:“皎皎,我……再也不会害你了。” 云如皎看着顾枕夜,听着他说着这般奇奇怪怪的话语,不禁又是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若是离我远些,莫要再来沾染我的生活,方才是最不害我的一遭。” 他害怕再重蹈覆辙一次了。 只是顾枕夜这话中的“再”字。 却是耐人寻味的紧。 顾枕夜想要伸手去触碰半分云如皎的衣袖、发丝,可未曾被察觉到,便又忙抽了回来。 那是他的珍宝,是他不敢再轻易触碰的珍宝。 他是多么的爱啊。 可是理智却强迫他只能表达爱意,不可碰触所爱。 他希望云如皎知道。 可又总想着他能替云如皎了结了此事,堂堂正正地告诉云如皎他就是从前的那个顾枕夜。 真真正正地用自己真实的身份站在云如皎的身侧。 顾枕夜使劲儿挤出个偌大的笑意来,又是说道:“皎皎,很晚了,你快些睡吧。不然明日精神不好,被你兄长所察觉该怎么办。” 云如皎被他的话语一惊,顾枕夜竟是看清了这一切。 但他唯有选择先默不作声,没有再言语一句话。 转身将自己撂在了床榻之上。 顾枕夜又是自窗边离去。 黑猫如同一道隐匿在暗夜之中的影子,顿时消失不见。 云如皎抬眸又是透过窗纸,望向朦胧间所见的梧桐树影之上。 顾枕夜到底知道了什么? 又是如何在这短短几日中,察觉到端倪的? 他满腔的疑惑愈演愈烈。 可似是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困意,上下眼皮互相磕着。 终归没有忍住,沉沉地睡去。 自云如皎呼吸逐渐平稳后,顾枕夜却又化作人形。 他倚在云如皎的窗边,将窗户微微推开一条缝隙。 他的指尖萦绕着的颜色,彰示着是他让云如皎昏睡了过去。 他就这般静悄悄地看着云如皎,一如往日里的夜深之时。 云如皎醒来之时并不算晚,不过辰时三刻。 可他甫一转醒,穿衣下榻,便自窗外瞧见云霁月行色匆匆,面上更带了怒容。 他揉了揉眼睛,带着几分茫然唤住了云霁月,问道:“哥,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云霁月转过来瞧着他的目光中,又是携了几分审视,沉声道:“皎皎,你不知晓?” 明晃晃地却是质问的语调。 云如皎一顿,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什么?何事……我应知晓的吗?” 可他却莫名其妙倏地想到了顾枕夜在云霁月之后半个时辰才归来,可是顾枕夜做了何事吗? 云霁月见得云如皎这般反应,也知是自己言过了。 他顿时换上些许容和的模样,又道:“无事,皎皎既是不知,便也不打紧的。我去处置一番便可,你在家中等我回来吧。” 只是面上的愁容与愤恨,并不能在那一瞬间化解。 云如皎抿了抿唇,还是装着乖巧地颔首道:“好,我等你。” 只是瞧见云霁月出了门,行至远方,便又抬眼对着梧桐树上的顾枕夜说道:“我知你在此处,只是你昨夜……到底做了什么?” 顾枕夜的黑猫化形在落地的瞬间便化作了人样。 一袭黑衣衬得他的身形愈发挺拔,凤眸微微眯起,又挑了眉漫不经心般地说道:“我将他的药田一把火点了。” “什么药田?”云如皎顿时一怔,又忙不迭地问道,“为何点了?” 顾枕夜却是摆摆手道:“皎皎不必全然知悉,只是那药田中所种,皆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皎皎只需要知道,我从不会害你便好。” 那药田之中所种的灵植,无一不是做断梦的药材。 眼见着这辈子这些个灵植成熟的颇快,就到了能制药之时。 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云霁月再给他的皎皎喂下那可怖的东西? 顾枕夜了然,他必须要做个决断。 这也是他在即刻能想起,最为妥善的法子了。 只是气恼之意顿时席卷了云如皎的脑海,将他的理智逼迫到一隅。 他只觉得那股子恨意重新又充斥了他的胸腔。 他看着顾枕夜,胸膛上下剧烈地起伏了一番。 一双银牙咬得咯吱作响,又是愤愤道:“你凭甚的管我?即便是云霁月所植并非什么好灵药,可这也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你凭甚的什么都不管,只依着你的性子来做许许多多我并不愿做的事情?” 什么为他好。 什么永远不会害他。 顾枕夜从来都是这般。 做一切事情都不同他商量,一直一直是瞒着他、背着他。 云如皎只觉得他的气血上涌,面前人与那个人重叠。 甜腥味道顿时充斥了他的口腔。 他一口气未曾喘上来,却是一口血喷在了顾枕夜的面前。 他的灵力紊乱,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一时间如同一股外力在他的周身乱窜。 顾枕夜顿时杀了自己的心思都有了。 可电光火石间,他只有先护住云如皎的心脉才是最重要的。 他当即便制住云如皎仍在挣扎的身子,将自己的修为自云如皎的秉风与魂门穴[1]注入。 感受着自己的妖力在云如皎的周身行了一圈后,见得云如皎的脸色渐好,他方才安了心。 云如皎待身子恢复了,便当即将顾枕夜推了开来,冷道:“放过我好吗?” 顾枕夜一滞,双手悬空怔怔的不知道该如何作动。 久久方才垂头丧气地说道:“抱歉,皎皎,抱歉,是我错了。” 他又一次、再一次让云如皎恼怒了。 他又忘却了云如皎在往生涧上对他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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