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皎弱弱地又问道:“当真?” 云霁月叹了口气:“……当真。” 云如皎瞧见顾枕夜的身影已是掩埋在夜色之中,方才道:“我今日想给你做饭,险些将小厨房烧了。” “什么?!”云霁月顿时拔高了声线,“小厨房烧了?” 云如皎又是佯作很是害怕的模样,点了点头:“你说过不生我气的。” 云霁月的语调忽而就柔和了下来,拉着他的手臂又检查了一遍自己方才就瞧过的位置,又道:“下次莫要再去动火了,伤了你自己该如何?皎皎,你本就体弱,你不该碰这些有的没的,可知否?” 云如皎乖巧顺从地又点了头。 只是疑惑于云霁月总在说他体弱,可他却从未曾感觉到这事。 实在怪哉。 云霁月松了一口气,又是自顾自地说道:“也是我的不对,忘了时辰。我理应早些回来,替你做饭料理的。皎皎,你也莫要生我的气。” “怎会?”云如皎忙道,“只是哥,那药田种植辛苦,你也莫要再去了。或是……我去帮你如何?” “不必!——”云霁月想也未想,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此事。 或是有些心虚,他又踌躇片刻,补了一句道:“你身子弱,不必做那些粗活累活。” 云如皎顿时了然。 云霁月还是怕自己当真发现些什么。 到底云霁月还是心虚的。 即便知晓自己看了药田中所种植的药材,也不会猜得到是炼就成断梦。 他还是不肯让自己一观。 或许这所谓的身子骨弱,也不算是说辞。 云霁月日日为他做饭煎药,其中有甚他也当真无法察觉。 他抿了抿唇,只觉得自己也够古怪的。 他想要改变自己的命数,却又不想让云霁月死。 好像这便成了最冲突的点,只要云霁月在,他就永远要走回原来的路上。 他不知所措。 却只有随意地寻了个旁的理由,说道:“哥,你许是也饿了吧。” “馋鬼。”云霁月并未曾当回事,转身便进了小厨房。 只他瞧了一眼小厨房的陈设,又用灵力微微探查了一番,还是眯起了眼睛。 云如皎仍自顾自地留在庭院中,打眼便瞧见了顾枕夜又自那棵梧桐树上探出头来。 黑猫的眼眸在黑夜中尽可能地放大,额前那一抹鲜红更为显眼刺目。 云如皎盯了顾枕夜许久,却并没有再说话。 只是喃喃念道:“许是要清楚云霁月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从前并非这般的……” 顾枕夜听罢,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倏地从树上一跃而下。 走时动作略大,甚至惊了云霁月自小厨房往外看去,却什么都未曾发现。 云如皎没在意此事,他不过多投了许多目光到云霁月的身上。 只是不管他看了多少眼,云霁月似乎都没有其他不同寻常的举动。 饭菜不算丰盛,可却也是云如皎有记忆来最喜爱的。 可他夹了两筷子便又停了下来,那些个忧思充斥着他的整个人。 “皎皎,你最近几日是怎得了?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云霁月也撂了筷子,撑着下颌看着云如皎。 云如皎属实心慌,只得又编了理由道:“没有……只是忧心于你。” 云霁月笑弯了眼睛。 分明他二人生得一模一样,可云霁月却与铜镜中的自己差出天差地别。 云霁月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又道:“皎皎不用太过担心我,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只是时间罢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倒是备了些新的书籍给你,你看完也能多了解这世间一些。” 云如皎听罢,当机立断地直接同云霁月说道:“哥,我想亲眼去瞧瞧这世间百态。书上所言总是会片面,我想出去走走、看看。” “不行!”云霁月拧着眉眼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你身子骨太弱,根本不适合远行。皎皎,你要听话!” “是吗?”云如皎故作如无其事地反问着,却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枕夜说得对,云霁月至少在此时此刻是非要将自己留在他身边的。 就似是他二人间有什么纽带,将他们生生拴在了一起,不能长久地相离。 云霁月更是坚定了声调,说道:“皎皎,有朝一日你会离开我身侧,再也不受我的控制。那时候你愿意去何处,便去吧,我不会……不会有我再拦你了。” 他的声音温柔的像是一汪春水一般,看着云如皎的眼神中更多带了几分深深的倦意。 若是没有重活一世的云如皎,恐怕当即便会陷入其中。 也许会问上一句为何。 可他不会。 他太清楚这一切了。 云霁月终归还是要再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抛弃。 无论如何轮回。 都是这样重蹈覆辙的结局。 云如皎唇角微微抽动,想要上扬着挤出个笑意。 可终归还是困难的。 未防止云霁月玲珑心思再瞧出他更多的不对劲儿来,他还是先说道:“哥,我等了你一日,当真累了。明日……明日我定好好修习你给我的古籍技法,我一定会让我的修为再进一层的。” 云霁月无奈地摆摆手道:“好。” 云如皎便一股脑地钻回了自己的房间中,将自己严丝合缝地藏进了被子中,只留出两个眼睛来。 他涣散着眼神,并没有只看某一处。 只是睡不着,脑中如走马观花地回忆着自己所能记住的一切。 他妄图将那些记忆碎片铺陈,拼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不论如何,他总是会回想起自己于往生涧上那时的崩溃与绝望。 寒意如潮水般将他笼罩。 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无法脱身。 可他分明是清醒着的,可却好像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被拉回从前的记忆之中,再次感受到所有人都想杀了他的恐慌之时—— 他却多了几分凄凉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他? 凭什么是他! 那不是隶属于他的情绪。 那是……云霁月的? 云如皎倏地坐了起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脊背上已尽然被冷汗浸透。 他的胸膛起伏着,手轻抚着都不能压抑方才半睡半醒间的痛苦。 怎么会这样的? 他是当真和云霁月心灵感受到了吗? 可他二人分明从不曾是真的双生子。 他没有多想,只是在这一刻忽而觉得他就应该去看看云霁月。 他想要知道云霁月是否在此时此刻,与他拥有了方才一样的感觉。 可他还未曾出门,便听见窗户上有被敲打的细弱声音。 他皱着眉扭过头,兀自又是拿起了搁在床头,那柄云霁月送他的匕首,再走上前去。 却见得窗外是一只小黑猫在探头探脑地看着。 瞧见云如皎到窗前,方才幻化作人形,长身鹤立于廊下。 顾枕夜的面前搁的是漆木盒,漂亮的彩绘上描述的是一场海誓山盟的爱恋故事。 掀开的盒里装的是最为精巧的点心与蜜饯,是合着云如皎口味的。 云如皎看着眼前的顾枕夜,蓦地笑出了个比哭还难过的弧度。 他忽而觉得,若是有个人陪着他重来便好了。 他不必一直一直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但这想法不过一闪而逝罢了。 他到底还是惧怕有一个人也像他一样,知道这一切的。 他叹了口气,用指尖捻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 刹那间甜蜜化在了唇齿之间,沿着食管滑入胃中。 可却好像不论如何,都根本没办法中和他心底的苦闷。 “皎皎,方才是与我心有灵犀吗?竟是知晓我要来为你送吃食。”顾枕夜见得云如皎吃了点蜜饯,又从背后拿出个油纸包的烤鸡。 烤鸡还是冒着热气的,想来定时顾枕夜用妖力一直温着的。 “没有。”云如皎下意识地便辩驳道,又是深深看了一眼云霁月的房间位置。 如今他再去看,恐怕也什么都察觉不了了吧。 顾枕夜沿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心知肚明地问道:“皎皎,需要我去看什么吗?” 云如皎一怔,蓦地摇了摇头:“已是不必了。” 顾枕夜便像是献宝一样,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各样的吃食,递到云如皎的面前。 摇尾乞怜的犬类,眼眸总是喜欢湿漉漉地看向主人,一如云如皎面前的顾枕夜。 云如皎偏过头,错开了他的目光。 又是随意选了一块鸡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顾枕夜痴痴地望着云如皎,终是等到他一句:“很好吃,多谢。” 他见得顾枕夜这般虔诚卑躬的表情,又是有些心软。 他抿着唇,又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说……双生子间,当真有心灵感应吗?” “或许吧。”顾枕夜又妄图投喂云如皎更多,本欲多说几句,又忆起自己现下“并不曾”知晓双生子并非双生子一事,便是顿了顿,又道,“不过你究竟感受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云如皎踌躇片刻,还是半真半假掺着说道,“就是我方才会忽然感觉我哥他很痛苦。我分明知晓那痛觉不是属于我的,但是感同身受却让我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总想着,如今的顾枕夜定然时候猜不到他与云霁月之间的弯弯绕绕的。 说了也不会被一股脑地全然猜测出来。 只是他却也未曾想到,顾枕夜的第一反应竟是惊道:“你出了一身冷汗?” 随即便将他的窗户都关上,自己则是自房门走入,又道:“那你还站在窗户底下,虽是现在快入夏了,可夜风一吹还是容易生病的。” 顾枕夜的目光在四周巡视了一圈,许是想过了从床上将被子抱下来替云如皎披上的可行性。 终归还是脱了自己的外衫,罩在了云如皎瘦削的肩膀上。 “皎皎,我的衣衫……你莫要嫌弃。”他字字认真地道,“即便是你素日里并无过多病痛缠身,可却也不能不顾着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云如皎瞬间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异样,忙不迭地问道:“你说我……身强体壮?” 顾枕夜为他拉了拉因为激动而滑下的衣角,又略显窘然地道:“并非身强体壮,只是说你再好的身体也由不得糟蹋。” 云如皎这般瘦削,脸颊都有些微微凹陷了下去,哪里又是强壮的模样。 云如皎却并不甚在意是强壮还是瘦削,不过又是问道:“我从不曾是什么身子骨弱,一吹风便倒的,对吧?” 顾枕夜颔首道:“当然。你的灵力虽是不多,可回转流速均匀,更遍布全身穴位。如何回事那弱柳扶风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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