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攀上自己的面颊,那其上是上扬的唇角。 是他由心的笑意。 只他再要踱步,却恍然发现自己寸步难行。 他腿上无力,只得堪堪靠着门框滑了下去,坐在门槛上。 他仰头望向那一轮皎皎明月。 心下酸胀,却无可奈何。 妖宫的灯总是长夜不熄的,他依稀能听见妖侍们的声音。 但他所处之地,却是一片孤寂。 就如同他的人一般,从来都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顾枕夜走时调走了所有的妖侍,不许他传唤。 却未曾想过,他自己也是不会去做此事的。 他既是双腿无力,回不到床榻之上。 便干干脆脆地依着门槛,睡了整夜。 只是夜里风大,几次三番地将他吹醒。 他揉着通红的鼻头,只念着此处的寒意远远及不上那极寒之地。 他的修为本就不甚,做得个司星星君不过是天帝的施舍。 若是到了人间,恐怕连个最普通的灵修都比不过。 如今即便是有了顾枕夜的妖力蓄入,照旧是虚不受补。 他的身子骨就如同风中残烛,约莫只是看着好罢了。 他不知晓自己的寿数到底还有多长。 只期望能在死前知晓他身上所有一切谜团的答案。 更奢求……顾枕夜能回首瞧他一般罢了。 云如皎轻咳了一声,面颊上浮现了些许不自然的红晕。 他恍惚间裹了裹自己的衣衫,将头埋进了双膝之中。 他忽而想起顾枕夜在离开之时,曾说若他醒了,再告知于自己。 可没人知晓他已醒来,顾枕夜却是已然在屋外了。 他的指尖在砖石上微微勾勒,不禁想着—— 若是顾枕夜是一直守着他便好了,那他什么都不求了。 可……这又如何可能?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场梦罢了。 他深深地垂首,想着若是将这场景当真写入他的梦中就好了。 那会有多甜。 长夜漫漫,再醒来之时,云如皎却也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只不过天色依旧昏黑,依稀可见他仍处于妖宫之中,但床前趴伏之人却是熟识。 ——“阿闻?你怎么在此处?” 阿闻听见他微弱的声音,当即便醒了过来,说道:“星君,我遍寻您不见,就知晓您是来了妖宫。故而便求了妖王,留下继续服侍您。” 云如皎怀着歉意道:“让你操心了,顾枕夜可曾为难于你?” “无碍。”阿闻答得痛快,可却未曾抬眼看向云如皎。 云如皎心知肚明,却也只能化作长长的叹息。 阿闻见他不语,又道:“星君如今身子不好,不能再操心劳神了。” 云如皎摆摆手,只道:“无碍。” 他尝试着起身,果真发觉今日的腿脚比那日强了许多。 到底他虽是内里空腔,但外表看着还如往常般。 他微微偏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白发白衣,面色冷漠。 带着微微薄光的眼眸,叫人看不清眼底。 唯有那额心的一抹红痕,为这素白色添了一抹绝艳。 他拢了拢衣角,却没再提做云霁月替身之事。 总归不管如何,在顾枕夜眼中都是那个惹人生厌的存在罢了。 阿闻却是快步拦住了他,说道:“星君……” 云如皎却是先他一步说道:“阿闻,陪我一同去吧。” 阿闻本是劝阻的话语咽了回去,默然随着云如皎出了门。 他是知晓如何往顾枕夜寝殿而去的,可却未曾提醒云如皎。 只是随在身后,陪着云如皎漫无目的地走着。 到底还是有几分印象的,云如皎沿着寻到的熟悉道路,找到了顾枕夜的居所。 已是月上柳梢,不过一盏长柄灯笼提在他的手中。 他站定在正殿后门口处,还未曾开口让妖侍帮忙通禀,便听得内里是顾枕夜大发雷霆:“那南海仙君是发了癫吗?我妖族与他无冤无仇,竟叫他平白掳了这般多的人走。制成骨架后,竟弃之荒野。他可是在挑衅?!” 云如皎皱了皱眉头,南海仙君? 怎得又是他? 这人究竟是何来头? 他回首望向阿闻,却见阿闻在他三步之遥外。 轮廓落在阴影之中,却是说不出的诡异来。 他兀自打了个寒颤,却没有落在心里。 站在正殿外许久,听着内里声音渐弱。 他方才对妖侍说道:“劳烦通禀一声,只说是我寻妖王有要事。” 妖侍有几分为难,可看着云如皎一再坚持,又多是对他的可怜之情,还是颔首应下了。 只云如皎等了许久,还未曾见人出来。 他不过思量须臾,还是踏入了正殿之中。 只未曾入内,便见一个茶盏砸在他的脚下。 顿时深色的茶汤便将他的衣摆浸透。 与顾枕夜论事的臣子们早便自正门离去,妖侍亦是不见踪影。 只余下顾枕夜一人揉着额角发怒,见得是他,眼底的红便愈发得浓烈了起来。 他二人不过隔着厅堂遥相望着,却是谁也未曾言语。 到底还是云如皎先开了口道:“妖王,我此番来,是想求你将我兄长的画像予我。兴许我便能依着其,寻到些许他的下落。” 乍然听闻他提到画像,顾枕夜却是忽而暴怒了起来。 他如同一阵黑风,倏地刮到了云如皎的身侧。 他死劲地捏住了云如皎的手臂,生生扯着云如皎踉跄到了他挂起的画像之下。 一把将云如皎甩在了画像面前,丝毫不顾云如皎会不会受伤。 云如皎的额角顿时撞在了一旁的条案之上,青紫一片。 只来不及反应,便又听得顾枕夜冷哼着将笔墨纸砚甩在他的身上,又说道道:“看啊,你不是喜欢看吗?你可是瞧出什么来了?我是听闻你倒也擅绘丹青,你倒是临摹着,自己会去愿意看上多久便多久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我今天吃了芋泥和山楂的山楂的酸酸甜甜 超级好吃! 小剧场: 顾枕夜:皎皎,有南海仙君杀人人,做标本本,我害怕怕! 云如皎:……yue 顾枕夜:皎皎,你怎么了!啊,我明白了,是我的努力耕耘要收获结果了! 云如皎:……
第14章 仙君 “他的傲气被自己一点点折磨殆尽。” 是钻心的疼。 云如皎明知顾枕夜从来都不会对自己好言好语,可如今…… 却依旧是如同把一颗心拧在了指尖,任圆任扁地揉捏着。 他咎由自取。 怨不得旁人。 他默默地站直了身体,弯腰拾起了顾枕夜扔在他脚边、身上的笔墨纸砚。 那裹着墨汁的砚台重重地砸在他的腿上,已是合着心疼,觉察不出了。 墨渍在他素白的衣摆上,与茶汤晕开在了一处。 远远看过去,竟似是一副水墨画般。 他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毛笔,在并不干净的宣纸之上临摹着云霁月的画像。 顾枕夜就漠然地立于一旁,抱臂看着他。 看着他身上的傲气被自己一点点折磨殆尽。 生生看着他打断双翼跌入泥淖,任凭自己满身污秽。 云如皎只觉得顾枕夜那冷漠的目光,比之讥讽的话语,却是更为伤人。 但他强迫自己专注于临摹云霁月的画像。 他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 只他多画几笔,却是愈发觉得这画像怪异。 他虽是失去了许多记忆,剩下的也如同碎片般,混乱的无法拼凑在一起。 可在他仅存的记忆中,云霁月好似却并非同这幅丹青上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还是先专注于描摹一事。 阿闻被他留在了外面,如今已是还在等候他出来吧。 二人之间的静谧诡异的存在着。 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去打断,直到一声尖锐的惊呼声响彻天际—— 顾枕夜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他对云如皎呵道:“待在这里!” 自己却是转身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而去。 云如皎顿时一怔,抬眼望去的时候顾枕夜的身影都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徒留他一人呆呆地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是方才……顾枕夜的话语里,可是有几分情真意切? 是真真切切地让自己留在原地,担忧自己的安危? 酸涩的感觉溢满整个胸腔。 云如皎将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之上,那里跳动得愈发快了起来。 真好。 他知晓自己若是出去了,便是会更给顾枕夜添乱,惹其心烦。 倒不如还是留在原地,将他没画完的丹青完成。 云如皎努力沉下心来,可愈是这般,便愈有些魂不守舍的。 他往日里从未曾这般过,只觉得自己也愈发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他长吁了口气,望着云霁月的画像发怔道:“哥,你到底在何处?” 仿若已是确认了云霁月的生死一般。 他在极寒之地的时候,兴许是因为濒死,脑海中浮现了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 即便是拼凑不完整的一段,他照旧看清了从前云霁月与顾枕夜的美好。 是他二人在那极寒之地还未曾覆雪之时,与林间漫步。 是他二人在霜雪满头之际,互许终身。 是他二人不知因什么事情,而不得不分开,离别之际的肝肠寸断。 他就是一个局外人,看着那从前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一切。 想要触碰,却戳破了那如同泡影般的场景。 而后,他却没了记忆。 他看不清云霁月究竟是为了甚,非要离开顾枕夜的身侧。 但他在昏厥过后的最后一瞬,却是清清楚楚地经历了云霁月跳入往生涧的痛苦。 万蚁噬心般的苦楚顿时席卷了他,就好似是他亲身所经历的一般。 云如皎不禁战栗,不敢再回想那时候的痛。 但他却不明白,缘何其他都是如梦泡影,只有跳往生涧这一事却是真真切切的。 恍神间,是他手中所握的那一支朱笔落地,清脆的响动唤回了他的神思。 他顿时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多回忆,抬眸望向顾枕夜离去之路。 ——顾枕夜去了太久,到底是何事这般棘手? 他心下作动,便想着出门去瞧瞧。 可还未等他真的踏出这妖宫正殿的门,就被阿闻拦在了一旁:“星君莫去。” 云如皎诧异地看向阿闻,却见阿闻脸上多了几分恳切之色。 他当即便提起了心,问道:“怎么了?是顾枕夜他……?” 阿闻摇头,只道:“星君心善,看不得那些腌臜之事,还是莫要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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