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枕夜望着他,偏过的眼眸中却是愈发固执的神色。 只是手上褪下云如皎指尖的力度,也愈发得大了起来。 可他却陡然察觉,他不过轻轻触碰,便将云如皎的手拂了下来。 是云如皎放弃了? 他蓦地瞬间一怔,可到底还是转向云如皎的方向。 却见云如皎紧闭着双眼,脊背抵在潮湿、覆满苔藓的墙壁之上。 云如皎的神色慨然,唇角却是垂向下的,已是昏迷了过去。 唇边还有一抹未曾擦干的血渍,是方才自己对地上那滩烂肉出手时,所误伤的。 他的指尖微微触碰在云如皎唇边的皮肤上。 可又如临大敌般,倏地抽了回来。 他如果当了墨,云如皎便会大难临头。 所以他只能是顾枕夜。 云如皎醒来之时,入目的却是熟悉的位置。 他回了灵折山,是阿闻在守着他,是江寒酥在候着他。 他勉强坐直了身体,抚摸着自己的心房。 他在想顾枕夜。 他若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心便好了。 可他做不到。 他沉默不语许久,江寒酥端着一碗甜汤便有些不自然地在他床边站了许久。 终是手酸眼累,还是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边,说道:“阿皎,喏,你最喜欢的甜汤,可要吃一些?” 云如皎本能地想要摇头,又瞧见自己垂下的银丝。 终是点头,一口将那甜汤饮了个遍。 江寒酥有些踌躇地问道:“你和顾枕夜……?” 云如皎先是一怔,继而又轻飘飘地说道:“没甚,不过又是话不投机罢了。” “那他还……?”江寒酥欲言又止,还是问了出来,“那他还亲自送你回来?” 云如皎一顿,拿着甜汤碗的手微微松弛。 叮当落地的响声,唤醒了他微存的一丝清明。 理智告诉他,正如顾枕夜方才所言,不过就是图个乐子罢了。 兴许是那一刻他从自己的面容上寻到了半分云霁月的影子吧。 又或者是到底因为骗了自己,从而方才亲自送自己回来吧? 又能有什么旁的理由,能够让他自己说服自己呢? 云如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抑住自己的心声。 他深知自己远比不上云霁月。 可他……却仍然一头栽了进去,陷入了一个名为顾枕夜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江寒酥见他又是冷着脸默不作声,知他心情不好。 但自己又方才嗅见了云如皎的味道,自是又对云如皎讨着巧。 “行了,阿皎,莫要再念他了。”江寒酥从背后寻出个好玩意儿来,递给云如皎看,“你瞧,这是天帝老儿刚又送来的法器。说是能控制灵折山上这方寸之地的天气运作,能叫灵折山上可日日□□在百花盛开的春日,亦或是飒飒微风的秋天。左不过这些日子暑气太重,我都想向你讨来了。” 云如皎瞥过一眼,又道:“那寒酥便拿去吧。” “啊?”江寒酥一怔,又道,“你不是从不曾收天帝老儿的礼物吗?” 云如皎被他这两句前后矛盾的话语逗得有几分忘却了顾枕夜,便又道:“那你看,你方才还问我要不要收下。” 江寒酥吐了下舌头,说道:“阿皎,你开心便好了。” 云如皎瞧了那小巧的法器,倒也无所谓地说道:“如今我早便收了他的礼物,甚至那法器已经被顾枕夜碾碎成泥,早便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不若我们现下便去试试这个新法器的作用,我倒还没见过如何控制天气轮转呢。” 阿闻听罢,当即便扶起了云如皎来。 云如皎看着自己身上只着亵衣,素白的颜色没有半分潮湿地牢的痕迹。 便又问道:“是谁……帮我所换?” 他害怕是顾枕夜。 又或是有一分期许是顾枕夜。 江寒酥啊了一声,又道:“你来时便穿了这一身。” 云如皎耳尖发烫,可又平静道:“许是我忘却了,我去时理应就穿了这一身。” 阿闻在一旁皱了眉眼。 他当然明了云如皎这话是为何意。 也便只有江寒酥听不懂罢了。 阿闻的目光扫过云如皎微微露出一半的锁骨,瞳孔又是紧缩了起来。 真是一副漂亮的美人骨啊。 可他的情愫不过一闪而逝,又是躬身从一旁取了外罩衫递到云如皎的手上。 云如皎看着那天青色的衣衫,又是一顿。 但他终是接了过来,将其穿戴妥帖。 又自己从天帝的礼物中寻得一枚玉珏,挂在禁步之上装点。 他出了门,看着外面明媚的天。 日头毒辣,晒得人有些睁不开双眸。 云如皎的灵力消耗,便委托阿闻控制。 只阿闻也躬身道:“星君,我灵力甚微,恐怕操纵不了这法器,理应还是由魔尊操纵的好。” 江寒酥本就对那法器感兴趣,当即便眨了眼睛,问询了云如皎。 得到云如皎首肯后,他自然而然地驱动魔力,控制住了法器。 但他第一次尝试天气变幻,竟是叫灵折山上这方寸之地在一瞬间历经了三四次春夏秋冬的变化。 甚至云如皎都来不及披上大氅,便是冬去春来。 又或是暑气方才燃起,这又是刮来凛凛寒风。 江寒酥道了声抱歉,终是在几次三番地试用下,方才稳定住了。 眼见着因为停滞在春日的时机,万物复苏,灵折山上栽种的夹竹桃全然开了个遍。 漫山遍野的□□交织,是美丽而又危险的讯号。 先前阿闻与江寒酥皆提过,不若将这些夹竹桃都换成旁的花。 但他却一一拒绝了。 夹竹桃像他,更像顾枕夜。 心之所向处,皆是危机重重。 “有趣。”江寒酥打量着这天气,又妄图用冰雪覆盖灵折山。 却被云如皎阻止:“这样便是很好,春日融融,叫人心中舒爽。” 江寒酥撅了嘴,又默默地收起了继续操纵的手。 他倒还真的想再玩玩呢。 云如皎眺望着远方,那处有沙漠,还有冰川之地。 是妖界。 不过更远处倒有一人漠然出声道:“他收下了?竟还用了?” 身旁的侍从即刻便应道:“是,回陛下的话,灵折山如今盛夏,却□□在春日,想来定是星君收下了您送去的礼物,并当真欢喜地用了。” 天帝嗯了一声,又伸出指尖探查着灵折山的灵力波动。 不出须臾,便又皱了眉头:“是江寒酥所为?” 侍从一脸茫然,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许是星君与魔尊现下正在一处,陛下可要……?” “不必。”天帝骤然打断了侍从的话,“江寒酥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的,陪着阿皎也算是个玩伴,倒也无碍。” 侍从不敢再言。 天帝倒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他一如既往的不管事,那南海仙君抓了许多魔族之人剔骨,他竟是丝毫不在意。妖界呢?顾枕夜如何言语?” 侍从连忙答道:“回陛下的话,妖王今日闭关,我们送信之人被拒之门外。听闻是说妖王大伤,如今正要休养生息。陛下,可要此时此刻便对妖界出手?” 天帝横他一眼,冷道:“慎言!六界稳定,天仙人妖魔鬼维持在那堪堪的平均上,才是最为重要的。不过——” 他又冷哼一声,说道:“顾枕夜此般欲盖弥彰,所为何事也便只有阿皎不心知肚明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时间不知道写啥了今儿就不写了~
第11章 禁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云如皎骤然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他似是有些记不住梦中场景了,可也依稀有些片段。 他记得在梦中,他抓不住他哥哥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云霁月落入往生涧中。 那时候云霁月对他说了什么,他分明在梦中听得一清二楚,如今却是都不记得了。 好似那一句话重要的要命。 又在今时今刻,并不重要一般。 他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半晌才恢复了平静。 目光虚弥地望着窗外,久久不能凝神。 在他的直觉中,云霁月并没有死。 往生涧理应就是个幌子。 只是云霁月到底在何处,他当真不知晓。 也许哪一日他能寻到云霁月的踪迹。 将这一切事由都弄清楚。 云如皎看着睡在他枕边的小黑猫,到底还是将墨的名字予了其。 他轻轻地挠了下小黑猫的下巴,听着它独有的呼噜声。 心也静了许多下来。 他昨夜梦中似也有一只小黑猫,但却长得与这只不尽相同。 倒有些像是顾枕夜的原型,额间有一撮如血的红毛。 那红毛生得和他额间的红痕有几分相似。 云如皎不禁摇摇头,自嘲道:“这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他将小黑猫团进自己的怀中,感受着猫儿身上的宁静。 只他却有些睡不着了。 抬眸自窗边向外看去,月亮圆如银盘。 夜幕之上未有星河璀璨,只有一轮满月耀眼夺目。 皎若明月。 他已是有五日未曾去妖宫了,也不知晓顾枕夜那边如何。 那日之后他想不通顾枕夜到底是为何要这般做。 可心底的爱意滚烫,却又让他暗自为顾枕夜辩驳上了几句。 他自厌于自己的愚钝,可又无可奈何。 他像是陷入了自己为自己设定的圈套之中。 无法自拔。 即便是理智告诉他,也许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可心中却有无数条理由为顾枕夜开脱。 云如皎又阖上了双眸,拥着小黑猫妄图再次入眠。 可他的神绪飘远,总是一闭上双眼,就是顾枕夜的模样。 他没有法子再次深眠,只得盼着天亮后再去妖宫。 可未及天亮,却听外面似有车架而来。 阿闻还未起身,他便先披了一件大氅出门去看。 远远地便见得一金色车辇向他而来,如同燃烧的太阳一般。 这般架势,除却天帝又有何人? 云如皎当即便回了房间,换得最尊贵的衣衫出来。 天帝不论旁的,到底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只阿闻也听得了动静,但眼见云如皎对他摆摆手,又转身自灵折山后离去。 云如皎知晓阿闻惧怕去见天帝,自是让他先离去避避。 自己则是以大礼相迎。 天帝落在灵折山前,亲自扶起了云如皎,又道:“最近可好?” 云如皎垂着头,并不直视天帝的眼眸:“托陛下的福,今日安康。也用得了陛下所赠法器,将灵折山上暑气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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