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座钟又轻轻地“当”了一声,穆沐眯起眼睛,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桌上的微弱的烛光闪动了一下,这才熄灭了。 穆沐不知道刚才的一切是自己沉溺于梦中,还是用执念演了一出戏。 可他愿意相信那个冥冥之中的答案…… 凄风冷雨细丝丝地从门缝窗沿往里钻,正是雨湿寒梢,泪染衣袍,孤灯儿照人单影,兩夜同谁话五更。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正好下雨,脑内都是《剑阁闻铃》和《梧桐雨》,正是断肠人听断肠声。于是引1用了几句(应该非常明显。 之前有读者朋友提到了《鬼宅遗事》,于是我把这个文解锁了,拉到专栏最下方可以看到。《鬼宅遗事》确实是本文的衍生文,已经完结出版很多年了,然而本文在努力中_(:3」4)-
第121章 诅咒 穆沐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他揉了揉脖子,发现自己竟然睡得很好。 披上外套,穆沐推门而出。清新湿冷的空气带着微微的士腥味,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熟悉的山城春雨后的气息。 雨已经停了,天井的石板被浸染深了颜色,角落里漉湿的青苔上还沾着露水。 穆沐觉得自己清醒振奋了许多。 伴随着吱呀声,西厢的门推开,林庆悟走了出来:“小沐,你已经起了?昨晚怎么样?”他打着呵欠,黑眼圈更重了。 “你盯了一夜?”穆沐问他。 林庆悟揉了揉脸,只是道:“我不放心。” 穆沐心下一动:“所以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林庆悟皱眉道:“我这么说吧,这个殷家的宅子本来就不正常,气脉的流动很奇怪。我怀疑这里被布下了冥渠,生气与阴气的走向完全是不合理的,罗盘自从进来就开始乱转。 对了,我昨天塞给你的拦路符呢?” 穆沐一惊:“你什么时候给我塞了拦路符?” “我走的时候,塞你外套口袋里了,”林庆悟说,“我看你心不在焉的,你没发现?” 穆沐急忙伸手去掏,结果只掏出了一堆灰烬… “怎么回事?”林庆悟急急穿过天井,跑到东厢前。 穆沐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颤抖着嘴唇:“他是不是真的来过?” “谁?谁来过?” 穆沐握着那一把灰烬,怔了几秒,才慢慢把昨晚的事与关于“鬼戏”的猜测告诉林庆悟。 林庆悟盯着符箓的交烬,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殷家的冥渠有些古怪……,可昨晚来的,也不能确定是……”他顿了一顿,喃喃道:“……当年唯澈呢?” 穆沐的理智还在:“是不是得要魂魄健全才行?” “或许吧,”林庆悟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脸,“但昨晚的老殷给指的方向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本就没有什么线索,‘污染’害了殷家兄弟,从殷家查起也好。所以我们是再等一等殷家太叔公,还是回S市去找你外婆?” 穆沐伸出手,任由手里的灰烬落到天井里:“昨夜太叔公看起来不太想细说污染与诅咒的事,还是想先回去问问外婆。我总觉得爻系离开殷家是有原因的。” “行,我来买票,我们收拾收拾就走。” 两人就着自己带的矿泉水洗漱了一番,林庆悟盯着穆沐吃了点他们之前在车站买的饼干和牛奶才踏上归途。 “我可得照顾好你,不然老殷回来还不锤死我。” 穆沐终于露出一丝笑:“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回到S市,穆沐也顾不上回一趟温家,林庆悟带他开车就往长东镇赶。 林庆悟一路上接了好几个耿星河的电话,他俩显然在查映水殷家与秀溪殷家的事。 到了长东村口附近,林庆悟停车。 “我不与你一起进到村子里去了,有我在,我觉得你外婆不会说太多。”林庆悟一直在想,昨晚是不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外人在,有许多家族秘辛太叔叔公都不愿意说。 穆沐也明白他的所想,乖乖点了点头。 林庆悟道:“我把车停在村外等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穆沐想起一个月前,殷唯清也,总是在这里等他。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渗透在他生活的每一处。 穆沐慢慢走在熟悉的村道上,走着走着,他又忍不住跑了起来。想找到的殷唯清的鼓噪在他心中越来越大声,让他既渴望又胆怯。 他希望在外婆这里找到更多答案,又害怕被答案伤害。 一路跑回家,外公正闭着眼睛坐在门廊下听戏。 外公耳背,那收音机开得很大声:“听这不如日春暮天,难道我再,难道我再到这亭园,则挣的个长眠和短……” “外公!”穆沐喊他,“外婆在哪儿呢?” 老头儿掀起眼皮看了看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只指了指菜畦。 穆沐为他拢了找披在腿上的毯子,往后院去了。 外婆拿着水瓢正在浇水,拾起头猛地就看见了自家孩子:“怎么了,怎么没时没候的来了?” 穆沐听到这并不客套的一句话,心里却蓦然地一酸。他像回到了族群地盘的小兽,慢慢地放下了疲于奔命的紧绷情绪。 穆沐接过桶与水瓢,开始帮外婆浇水。其实农家早已不用这样给菜园浇水,或者说外婆其实早已不必种菜养家。他知道外婆只是在劳作里修心。 “怎么了?”外婆见他如此,眉头皱得更紧了。 穆沐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少年时面对外婆与殷家,曾经有过千回百转的心事。可是万万没想到,命运最后竟是这样的走向。 外婆从他手里接过空了的桶与水瓢,拉他回了厨房。 洗过手,外婆从橱柜里拿出茶叶,又从炉上拎起水壶。 伴随着水声,空气里弥散开白龙珠的香气。在这个兩后的早晨,绿茶与莱莉熟悉的氤氲香味,让穆沐彻底放松了下来。 在接过茶杯的那一瞬,他终于说了出来:“外婆,殷唯清消失了。” “消失?” 穆沐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他努力回忆所有细节,包括太叔公说过的话以及自己的想法。 末了,他喝了一口尚留余温的茶:“外婆,殷家的诅咒究竟是什么,爻系一脉当年为何离开?” 外婆就坐在他身边,但全程只看着雾气缭绕的远山。她的眼尾在微微抽动,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与表情。 “外婆?” 外婆没有看他,只是问:“你信命吗?” 穆沐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外婆垂下目光:“我本想自己这一辈子,或许再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惊讶了……我只是想不到,殷家的命数会断在这里,就断在了爻系一脉的手里。” 穆沐急忙道:“不会断的,我会找回殷唯清。” 外婆笑了一声,声音淡没道:“死局已经定了。你与殷唯清不会有子嗣,秀溪殷家灭门,你们无处过继,映水殷家的本家再也不会有后裔了。” 穆沐张了张口,确实无话可说。 “如果这污染真的与殷家的诅咒有关,”安静了几秒,穆沐有些紧张道,“我想知道诅咒是什么。” 外婆叹了口气,从远山上收回目光,只是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那祖咒是什么。” 穆沐疑惑地歪头看她。 “双生子,只能活下一个,否则其中一个就会杀了另一个。” 穆沐抽了口气:“这,我不……这不是只是一个传说中的预言吗?” 我不信殷唯清杀了殷唯澈,这句话他不知为何说不出口,或许是觉得说出来都是对那个人的冒犯。 外婆却换了一个话题:“你说你遇到过范君阳,是也不是?” 穆沐有些麻木地点点头:“殷唯清告诉我范君阳本名殷瑾弘,他杀了自己的弟弟殷瑾南。从此他就疯了,他因锁佳自己,也囚锁别人的亡魂。他的轮回是找到名宇、杀死自己,然后還忘,开始再次寻找。他是殷家被诅咒的那一代……” 是了,这个答案殷唯清一开始就告诉他了。 “殷家曾经有过一次分裂。自从爻系出走之后,殷家就分居在映水与秀溪两处,”外婆再一次拉长了时问线,“映水殷家是家族的嫡传血脉,从那之后,只有映水本家才学习术法。简单一些说,秀溪殷家放弃了术法,想要入世。” “殷瑾弘与殷瑾南就是秀溪的一对双生兄弟,当时秀溪殷家一个留过洋的少爷坚決反对循旧历害死其中一个孩子,”外婆叙述的声音冷淡,“未法时代,许多人不再信这一套了。” “又恰好这两个孩子虽是双生子,但长得并不相似,就如此瞒佳了映水本家的人。” 异卵双胞胎,穆沐没想到太公的命竟是这样保下的。 “可好景不长,映水嫡出的少爷得了肺痨,散尽家财也治不好。那个时候,他们就该知道是命了,”外婆的神色变得复杂,“小沐,这样想来,映水殷家败得更早……” 穆沐知道,殷瑾年重病,映水本家后继无人。而那乡下小子殷瑾南对此后的命运一无所知,他最初的志向或许只是做个钟表匠。 “殷瑾南被过继到映水,从此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然后双生兄弟的事情暴露,他被告知要杀了自己的亲哥哥?”穆沐往下合理猜测。但光是这样代入想象,就让他毛骨悚然。 “殷瑾南过继到映水的时候,殷瑾年已经死了,”外婆说,“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教给殷瑾南殷家的家学,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殷瑾年强行留下成为契鬼,但殷瑾弘在这个关头离家出走了。” “那个时候正逢战乱,他出去做了土匪,只说恨殷家,把名字都改了。我想,他是知道这是命,但他想逃。” 穆沐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可他最后还是杀了自己的亲弟弟,然后他疯了。” “这是我这些年努力查到的东西,”外婆起身,给穆沐的杯子里续上热水,“我和殷唯清都猜过,还有另一伙打着殷家旗号的人。他们用着殷家的家学,一边又憎恶殷家……” “映水本家或许曾经一直认为是爻系在外作乱,而我们也一直以为是映水在追杀。但这两年我想了很多,”外婆转动着自己手上的银镯,手指有些微微颤抖,“直到今日你告诉我,你在鬼戏里看到瑾字辈的故事,我有了一个清晰的想法。” “映水本家曾经是靠过继秀溪殷家的孩子续命,只是不过三四代就支撑不下去了,”外婆的声音发紧,“另一个‘殷家’的根子其实就坏在了映水本家,瑾宇辈里或者往上,一定还出过一对双生子!”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没有被统晕?全文一直有在主线铺垫“另一个殷家”。 如果忘记前情,可以看看鬼戏和泅鬼的故事,还有95章双子里的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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