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穆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少年叹了口气,好脾气道:“这次回来,很多人都忘了我啊……” 穆沐笑道:“我也只是放假才回来,和村里人见得也少。” 少年指了一下远处一栋笼在黑暗中的别墅,轻声说:“我是祁宣,小沐你还记得我吗?” 穆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小宣!”他当然记得祁宣,在他惨遭村里小孩排斥的童年里面,除了邻居阿宁,只有那个来乡下别墅里养病的孩子对他最好。当年的小胖子已经变成了眼前俊秀的少年。 祁宣开心地眯起眼睛:“我好多年没有回来了,其实挺想你的,毕竟我一直到上学前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穆沐傻笑:“那是因为你身体不好,不方便出来玩嘛。” 祁宣换了个话题:“今天一听说你回来,我就来找你了,你也是回来准备中元节扫墓吧?” “嗯。”穆沐点头。 祁宣伸出手拢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他的身上传来淡淡的类似线香的味道,令穆沐微怔。 “我回来给奶奶扫墓,顺便照看一下我叔叔。” “你叔叔?” “嗯,他说图个清净,来乡下住着找灵感。” 穆沐高兴道:“是那个弹琴写曲子的叔叔?” “你还记得他?”祁宣看起来也很开心。 “他教我弹过一首曲子,现在我还会唱谱呢……” 遇到旧时玩伴最美好的便是谈论两个人关于童年满满的回忆,那是人生里面最纯洁的记忆和最纯粹的快乐。 最后,穆沐把祁宣送到路口。祁宣握住穆沐的手:“有空的话,来我家做客吧。”那双手极冰凉,夜色中线香的味道又重了些。 穆沐连忙点头:“你们别嫌我太叨扰就好了。” 祁宣微笑:“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穆沐目送他转身离开,却见他的发间里似乎夹杂着一片花瓣。 “祁宣!”穆沐喊他。 “什么?”祁宣回头,路灯下那张脸白得透明一般。 穆沐在一瞬间感到了一丝发自本能的胆怯,只是道:“记得再联络……” 祁宣笑着点点头。 穆沐站在路边看着那个逐渐融入夜色的身影,心中竟奇怪地升起了满满的惆怅。这是个给过他温暖与快乐,却也让他倍感孤独的村子。夜深人静的时候,许多年少时的恐惧与惆怅就会重新滋长出来。关于自己的生世.关于自己的至亲.关于只有零星欢乐的童年,而今年还关于对他有所隐瞒的阿悟与殷唯清…… 夜幕仿佛要在这一刻坠落下来,夏虫的鸣啼恍若化作白日里村民对他的指指点点与窃窃私语。 “小沐!” “小沐!”身后隐约有人在唤他。 穆沐苦笑着摇摇头,大步走回院子里。中元节马上要到了,那天是他出生的日子.他母亲的祭日。也是,传说中百鬼夜行的日子。十七年来,不论是刻意忘记还是忽视,各种捕风捉影他早就该习惯了,而天地间的魑魅魍魉又与他何干? 人走人道,鬼走鬼道。 穆沐回到院子里,轻轻摇醒外公:“阿公,回屋子里睡吧,夜里会起风的……” 老人家睡得很沉,迷迷糊糊挣扎着睁开眼,仰头看了半天突然开心笑道:“莲生,莲生你来看爸爸了?” 穆沐一怔,才想起来莲生是他母亲的名字。他有些难过道:“阿公,是我,是小沐!我们回屋子里去好不好?” 外公自顾自点头:“莲生,你好不好啊?阿爸很好……” 穆沐鼻子一酸,轻轻搀扶起老人:“阿公你放心,妈妈一定很好。” 外公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穆沐心里沉甸甸的,看来外公的阿兹海默症越来越严重了。 就在祖孙二人慢慢走进房子时,一阵低低的呢喃传入穆沐的耳朵里,似乎有什么人在身后说:很好,很好,很好……我很好…… 那天晚上穆沐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不停的奔跑着,心内充满恐惧。有个声音在说:“穆莲生……穆莲生!这就是你的命!” 早上醒来时,穆沐遗忘了那个让他恐慌得想要哭泣的梦境,只记得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妈妈,”他轻声说,“是妈妈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OTZ 这篇文其实是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我本来以为还可以的,但是编辑说人物不行.结构不行.情节不行… 心灰意冷之下花了一阵子调整心情TUT 对不起大家,我现在又死回来面对这篇被批得一无是处的文了。我会按照之前的大纲继续努力的,一定会写完。总之会按照自己之前的感觉吧,目前已经自我治愈完毕了=w= 对不起久等了。
第19章 眠蝉(中) 吃过早饭,穆沐想要帮外婆整理菜畦,却被赶到一边:“别帮倒忙糟蹋了我的心血,最近你外公胃口不好,去摘些酸枣回来吧。” 穆沐顿时高兴了,不禁回想起小时候关于山里的种种趣事:采蓬蘽.摘酸枣,还有用酢浆草的根茎玩勾勾将……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出门了,还不忘到隔壁找阿宁一起去。 “阿宁到田里帮忙了,”隔壁的阿婶开了一条门缝,“你自己去玩吧。” 窄窄的门缝后透出阿婶的戒备以及小黑不安的呜咽。穆沐咬咬唇,转身就走。 村里去后山最近.最工整的一条山路在林业化工厂的背后,穆沐记得这家化工厂有个很和蔼的门卫大叔,厂里提炼松脂松油,常年是松树的味道。但是当穆沐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生锈的铁栏门和破败的厂房。 “已经停产了呀。”他有些怀念地自语。 推开没有锁的大门,走道边.办公楼前的松柏还郁郁青青,似乎这里的破败与它们毫无关系。甚至花圃里还有这茉莉的清香,依旧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穆沐绕过几乎被搬空的厂房,沿着栽种梧桐的林荫道,走向铺着工整石阶的山道。 夏日的上午,知了不倦地啼鸣着,空气中弥漫着植株和泥土的味道,满山被割开树皮取松脂的松树依旧散发着特有的味道。穆沐慢慢走着,深深呼吸,心慢慢安静了下来。这是他从小就熟悉的山头,它给他一种亲切的慰藉,这种满满的归属感胜于每至鬼月就指指点点的村民。满山的树木十几年如一日,沉默地接纳着每一个到山里来的人。 抒情完毕,穆沐心情又好了,他乐颠颠地提着小竹篾挑酸枣,奇怪的是小时候满山遍野的酸枣竟变得难寻起来。虽然进了林子日头不大,但是夏日的高温还在,早上才过去一半穆沐就有点中暑的感觉,头疼难耐起来。 恍惚间蝉鸣的声音响彻山岭,穆沐揉着太阳穴坐在路边,心悸地厉害,就是一种毫无道理的恐慌。迷瞪中望出去,竟是个有些眼熟的地方! “绳子!粗粗的绳子!” “好可怕,圆圆的绳索挂在树上!” “是不是八巡岭?” “害怕!不要追我……” “他们可能走错路了,是八巡岭!” “我好怕……” 穆沐粗重地喘息起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绞索,那是绞索!” “八巡岭是不好的地方,小沐以后千万别去了。” “我阿姆说八巡岭是杀人的地方……” 是了,这是他记忆中最恐怖的一件事,是他很多年后会突然惊醒的梦。那次年幼无知的他和阿宁玩闹得太过竟走进了深山里采酸枣,结果被一根挂在树上的绳索吓得屁滚尿流,一路哭着跑回村里。其实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害怕一根绳索,但身体似乎就是涌起一股无端的恐惧,令他们心悸不已。 开始大人们还笑他们,但是自从有人提起是不是去了八巡岭,所有人都沉默了。 八巡岭是这一带有名的乱坟岗,传说中那个山头开国前就是古刑场,甚至建国后几年,县里所有的死刑也都在那里执行。 “八巡岭……”穆沐头疼欲裂,小时候那种压迫的恐惧感似乎在一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阿宁哥,我好害怕!” “小沐快点跑,有什么在追我们……” “不要追我,不要追我……” 两个小孩的哭喊声在穆沐的耳边浮现,他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别追我……”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年后他最害怕的一个噩梦,突然再次降临。
第20章 眠蝉(下) 穆沐感到头剧烈地疼了起来,模糊的视线中沾染着斑驳血迹的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慢慢地紧缩…… “小沐,清醒一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谁?”穆沐努力把眼睛睁大些,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感到扶着他的手是那么冰凉,就好像那个人…… “殷……殷唯清……”穆沐喊他,声音委屈得有些哽咽。 “是我,别害怕,”殷唯清在他耳边说,“你快睁开眼,这是魇!你只是被魇住了,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我……”穆沐无力地在颈间抓着,痛苦道,“缠得好紧啊,我喘不过气……” “都是假的!小沐,振作一点!” 殷唯清的声音还在耳边,但是穆沐却像溺水之人一般,感到这个世界离他越来越远,灌进耳的慢慢变成虚空中的风声……难道就这样结束了?莫名其妙地被魇鬼吞噬?穆沐闭上眼睛,可以见到素未谋面的妈妈了吗,可惜没能和外公外婆道别。 “小沐……” “小沐……” 明明已经无法再听到殷唯清的声音,耳边却又响起了呼唤…… “小沐……”这呼唤像极了昨夜听到的私语。 “是谁?”穆沐无声地问。 “回去!”一声厉喝,穆沐犹如噩梦惊醒般猛地睁开眼,惊坐起身。 夏日的烈阳从树枝的缝隙里撒播下灼热的光影,蝉鸣响彻树林,空气里弥漫着松脂略略刺鼻的味道。平静一如往昔的山岭,就好像穆沐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一般。 “你还好吗?”旁边有个声音说。 穆沐被吓了一跳,直接蹿起来扶着旁边的树。他堪堪回顾看一下四周,突然咬牙切齿道:“我好像把你扔了吧?” 殷唯清低低笑起来:“我以为你听了你那个同学的话能明白呢,其实我一直不在魂瓶里。” “什么?” “那个魂瓶是骗你的,我一直跟着你,我一直就在你的身边。”殷唯清轻声说。 “难怪!”穆沐突然有些泄气,“难怪小黑不肯靠近我,都是你!” “不,不是我,”殷唯清忧心道,“你身上的魇鬼一直不肯离开,昨天晚上你又惹上了一个更麻烦的东西。” 穆沐咬唇:“我应了它,所以它一直跟着我?可是,刚才救我的好像也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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