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恰失笑,“听着更像诅咒。” “咱们算周易去,不听北欧神婆的。”撂下这句话,余昼揽上支恰的腰向前,几步后,却又回头扫了神婆一眼,神色稍有异样。 靠着辅助器,余昼能行动,但走不快。在几十米开外的弃置场,他们发现了几张游戏桌,是他们小时候很流行的款式,几乎兼容所有二维线性游戏。余昼很感兴趣,将几张游戏桌挨个试过,找出一张还能开启的。 这游戏桌当时之所以风靡,优势在于按键设计,虽然是二维显示操作,但通过组合排列,游戏人物几乎可以做到所有动作,区别于千篇一律意念操控的静态游戏,可玩儿性很高。 余昼跃跃欲试,支恰只好去另一边陪他,他选了个绿色的小线人儿,给他穿上蓝色荧光马甲后,顺便低头瞧了瞧游戏桌左下角的标语,适用于八岁以下儿童。 余昼头也不抬地调试自己的人物,嘴角翘着,“我们也许明天就会死,不需要再看温馨提示了。” 游戏音乐响起,两个发光小人开始在屏幕上奔跑,追逐一颗激光球,童年记忆和当前重合,支恰一时有些喜欢这个梦。 直到他看到河对岸的景象之前,他都是这样想的,自己还在余昼为他植入的梦里。 在旁观者植入的梦里,他的幻想不会出现。 河对岸的灯光艺术家持续着他的表演,旋转的灯牌一刻不歇,飞快转动的光线好似吞噬空间的魔法。在某个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停顿,随后五官模糊晃动,一两秒后,程序完成了自我修复,才又在他脸上动起来。 一个在复杂程序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漏洞。 经此,支恰才知道,原来他不在梦里,他的意识在游荡,他们连接了模拟终端,在余昼建立的程序里。 他粗略计算了一下时间,一击打翻屏幕上的小人儿,抬头看余昼,“我们,还不出去吗?” 余昼不大高兴,“我只有一只手能用,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儿吗……” 支恰手撑上桌边,微微朝余昼探身,“你想永远待在这里吗。” 一声轻笑后,余昼关闭了游戏桌,弯起的眸下掩住晦暗不明的情绪,“这么快就发现啦,亏我还认真修改了体感程序,我以为还要再等一些时间呢。”
第17章 精英小队 支恰估算了下时间,再过不久,他们的意识就会超出负荷,模拟终端的副作用显现,损伤便不可逆转,运气好他们会变成快乐的福福,运气差些,就是两个货真价实的植物人。 热闹的光影间,支恰试着去开启一扇门,但几经尝试,都没能成功。显而易见,退出程式同样也被更改了。 余昼神情自若地瞧着他的尝试,“别怕,有我在呢,我知道密码。” 再次环视过周遭,支恰问,“我们在寺庙,还是回去了?” 余昼不答,只抬手指了指对岸的全息标志,“对那里感兴趣吗,不如我们去看看?” 坐船到对岸,他们顺着拟态的光纤椰子树走了几百米,在两棵和其它任何树没有区别的树间停下。 余昼在两颗树之间摸索片刻,找到完全隐入暗夜的门帘,掀开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支恰。 支恰不迟疑,探身进入。 门帘之后,是一个圆形剧场,螺旋阶梯上座无虚席,观众们正观赏一场全息电影。只是,本该安静的场所,此刻却人声鼎沸,观众们冲着舞台欢呼喝彩,气氛热烈,更像是在观看一场精彩非凡的马戏表演。 支恰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人。 他们来得晚,没有空的座位。站在检票口,余昼懒懒靠在门闸处,吃着一桶卡bug卡出来的椒盐爆米花,津津有味地看被喝彩淹没的电影。 电影的主角,是几只小猫,离开温暖的家,踏上游历世界的探险旅程。旅途中,他们遇到一只守护宝库秘密的老胖猫,胖猫垂垂老矣,已不能再守护宝库,便将宝库的钥匙赠与小猫们。 小猫们欢欣雀跃,带好地图,背着行囊继续赶路。它们一路意气风发,只等到达目的地,打开宝库,同全世界共享无尽宝藏。 谁知,它们的目的地,宝库下,却是一口架好的热锅。 小猫们中计,落入陷阱,无力反抗。 老胖猫将几只小猫熬成了汤,喝了汤,又恢复了年轻容貌,继续贪婪地守着它的宝库,周而复始。 其中,唯有一只小猫逃了出来,却因老胖猫的魔法,变成了一只小老鼠,抱头逃窜,躲进暗角,只剩光秃秃的尾巴。 故事实在可气,观众情绪却颇为高涨,欢笑拍手,喝彩不断,仿佛走错了片场。 在愈发震耳欲聋的欢呼中,支恰调侃,“怎么,有时间写几十万个程序,却没时间挑一份合适的背景素材?” 余昼饶有兴味地看着舞台上被人追逐的小老鼠,“这就是合适的,事实。” 剧场上方,穹顶在转动,像个旋涡,中心安置一块被扭曲的时钟,时间在倒流。 支恰分辨出时间,又看余昼,“还有七分钟,我们的大脑就会开始损伤,对吗?” 余昼还是那副笑模样,不置可否。 “密码是什么?”支恰问。 在观众的热潮下,余昼将爆米花抛向舞台。因爆米花出现,空中忽然有什么炸开,小型的礼花弹放出白色烟雾,烟雾中相继飞出鸽子,洁白的羽毛在暗光下近乎圣洁。 众多鸽子在剧场中盘旋,叼走爆米花,救走了四处奔逃的小老鼠。 似乎怕他听不清自己的话,余昼凑过去,“不猜一猜吗?” 支恰,“时间紧迫,下次吧。” “我可以告诉你。”余昼眼中的神色在暗中悄然变化,撕下最深层的伪装,“但我要你臣服于我。” “我臣服于你。”支恰毫不犹豫,甚至因这要求而意外。 余昼抬抬眉,“只一句话可不够。” 支恰擅长真诚,他甚至轻吸一口气来调整状态,“我永远臣服于你,你要我做的,我会做,你要的东西,我会帮你得到,只要我做的到,我可以保证,我的身心,都将臣服于你。” 因他这些话,余昼面色冷下,似恼似怒,“支恰,你这样倒让我觉得很无聊了。” 显然支恰也觉得没劲,偏开头才翻出白眼。 “原来……”余昼食指点在他胸口,双眸随着手指移动,向下审视,“你的身心,都是可以被占有的?” 白鸽结束了飞行,又消散在烟雾中,支恰并没听清余昼在说什么,他看向头顶的时钟。时间在漩涡中流逝,扭曲不可逆转,像极了某种缩影。 倒计时3分17秒。 支恰忽然自嘲失笑,他没再理会余昼,转身找到隐形的门帘,径直出去,分秒不停,快速爬上楼梯,回到地上。 区域入口,停着许多外租的车辆,他挑了一辆跳上车,踩上油门,扬长而去,朝着一个人迹罕至的方向。 余昼慢了一步追上来,正看见被跑车扬起的沙烟,然后诧异地看着支恰离自己越来越远。 义无反顾地奔赴自由绝境。 学校图书室里,余昼在愤怒中睁开眼睛。 今天是他们从寺庙回到学校的第二天,他身上的伤也早已妥善处理好。烦躁地扯下自己的目镜,余昼立刻连接支恰的模拟终端,飞快地输入,以强制唤醒。 他烦躁,并不是怕这人会受到创伤,毕竟,从一开始,福福受创的原因就是个谎言。他会大脑受损,不是因为在终端里停留了过长的时间,而是因为他试图入侵安全区网络。 余昼之所以烦躁,是因为他意识到,支恰本就没有求生意愿。而自己,正顺了他的心意。他因事情没有按自己的计划发展而恼怒。 终端连接被关闭,支恰胸口一个明显的起伏。 知道人醒了,余昼立刻掀开他的目镜,大力钳上他的脖子,几乎听得见磨牙声,“再次看见我,很失望吧?” 因脖子上的压力,支恰不禁皱眉,张唇寻求呼吸,他微眯着眼睛看向余昼,生理水雾染红眼角,但一言不发。 他已极少被什么事情惹怒,但支恰就是那个例外。余昼压低自己,恶狠狠地警告,“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掉,如果你死了,你手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支恰抓着他的手,试图给自己争取一些喘息空间,此时此刻,他的脆弱显而易见,却没人敢掉以轻心。片刻后,他果然失笑,眉眼间尽是嘲讽,“那么,你想要我死的时候,我再去死,可以了吗,小老鼠?” 余昼脸色一阵青白,猛地松开支恰,又恶劣地翘起嘴角,“我等着你的臣服。” 人愤愤离开,支恰独自躺在模拟终端里,手无意识抚过脖子上的红痕,陷入沉思。回到现实,圆顶剧场中的景象却还清晰印在脑海, 欺骗与谎言无时无刻在上演,这司空见惯的戏码,却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他闭了闭眼,忽然想起余昼植入给他的那个,短暂却明亮的梦。那个梦中,压在玩具汽车下的盒子,他之前是见过的。 实际上,持续了几天的雨,在午夜前才停下。踏着坑洼小路,支恰独自去了珍珠湖。 潜入水中,同鱼群擦身,支恰径直游到石洞下,找到半掩在沙下的盒子,游出水面,趴在岸边打开。 第一次见时他没仔细看,再次打开,碰到里面的金属碎片,他立刻确定,这些在暗光下也保持沉性光泽的碎片,属于军用隐形战机,烈日幽灵。 放下碎片,他翻过项链上的徽章,这次的指示更明显,这徽章属于东亚特战区,是某支特战队的专属徽章。 除了这些,盒里还有些已经焦黑,辨别不出具体用途的物品,能勉强猜测出的,仅有一支笔,和把手融化在刀刃上的匕首。 关上盒子,支恰趴在岸边,小臂垫着下巴,望着树影混动的前方,搜寻起脑内的信息。 他身后,鲸鱼无声浮出水面,换气后又翻身入水,不带动丝毫波澜,仅留下一道稍纵即逝的光亮。 这世上,任何决定都会有对立面,安全区的建立也不例外。而政变之下,牺牲再所难免。作为东亚分区最高将领,支恰的父亲率先表明支持安全区的建立,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做到了,却不如人们看到的那般一帆风顺。 那时,关于安全区建立的决议,正反两方票数趋于持平,骑虎难下之时,是东亚联同东欧力排众议,挟持了众多官宦及将领亲眷,予以警告威胁,才稳住了局面。 混乱之下,没人会也没人敢,思考那些被挟持的人的结局,毕竟,安全区建立后,连曾持反对意见的高层将领,也消失得无声无息。 支恰不确定余昼让他看到那个故事的初衷,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但如果他猜得是对的,余昼倒是坦诚,让他死得明白。
74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