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纯孜的嘴角抽搐几下,这家伙—— 「你是哪怕下地狱都要找一个垫背的是吧?」 海夷不置可否,脸上没有丝毫愧色。 邵纯孜一头黑线,牙关磨得咯吱作响,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口气:「喝就喝,怕你啊?」 实在是懒得再囉嗦,如果这人非要他作陪的话,那好,他陪!反正只要能让对方把药喝下去就好了。 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药汤送到嘴里,脸色立时变得像药汤一样黑。 不同于之前只是稍微尝尝,这次是喝了实实在在的一口,整个口腔都弥漫着强烈的苦味。他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然而现在也已经没心思去放糖什么的,硬着头皮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深呼吸,深呼吸…… 「该你喝了。」把碗向对方举过去,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他现在的确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态。 海夷貌似浑然不觉,低头趋到碗边喝了口药,却连眉头都完全没有动一下,接着又抬眼看向邵纯孜。 「……」你他奶奶的还真要你一口我一口的一起喝啊?! 邵纯孜气得眼冒金星,这家伙太恶毒了!差点想把药碗整个扣到对方头上,但是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把冲动的魔鬼收了回来。 算了,谁让人家是病人呢?而且这种病情是可轻可重的…… 好吧,今天他就舍命陪君子……呃,也许更应该说是舍命陪小人。 豁出去了! 下定决心凑上前,再次用勺子舀了药汤,强迫自己咽下,然后眼神示意让对方来喝。之后基本就是这样,你一口,我一口…… 其实真的不是海夷任性,连喝药都要拉个人来垫背,只不过,看着小春子那挤眉弄眼龇牙咧嘴的可怜样,实在太有趣,就连苦苦的药喝到嘴里都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而且坦白说,要不是为了这个缘故,他确实一口药都懒得碰。倒不是怕苦,而是他心知肚明,这纯属白费功夫。 瀛热,说起来是像发烧一样的毛病,但这毛病的源头是在于灵力,给他喝这种清热什么的药哪可能会有用?还不是看在邵纯孜这么坚持……而且不惜自我牺牲的份上,就随便给他喝点,意思意思了。 终于,一碗药全部干掉,邵纯孜立刻去倒了两杯清水,一杯交给海夷,一杯自己喝,好好地漱漱口。 过了一会儿,总算是缓过来,邵纯孜长吐了口气,又从床头柜上拿起药片,说:「还有西药,你就和着水一起吞了吧。」 顿了一下,心有余悸地瞪大眼,「这种药你总不至于还叫我跟你一起吃吧。」 的确不至于。海夷从他手里接过药片,直接吞了下去——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用处。 见他这么合作,邵纯孜心里才算舒坦了些,转念想想:「你真的不要吃点东西吗?」 先前叫他吃晚饭他就不吃,下午起床之后也什么都没吃,这样总是空着肚子不太好吧? 只可惜,到现在他还是摇头。 看来是真的没有胃口,邵纯孜也不好勉强,无奈地说:「那好吧,那你就躺下来休息休息。刚刚吃完药,正好睡一觉,看明天会不会感觉好点。」 海夷没有接话,背靠床头坐在原处,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了?」邵纯孜疑惑,现在这人药也吃了,又不打算进食,那其他还有什么事吗? 灵机一触,「你想要我陪你吗?」 惯例来说,生病的人除了身体变弱,精神也会变得脆弱……呃,虽然他是完全无法想象这个人可怜巴巴地撒娇的样子啦,光是想想就鸡皮疙瘩掉满地了,不过,假如人家真有什么需要的话,那他就满足满足对方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事。 「陪我睡?」海夷眯着眼似笑非笑。 「……陪你说话而已!」邵纯孜脸红脖子粗地吼回去,越发觉得自己被当做了白痴。 都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无聊东西,这家伙——到底是有多混账?! 还有整件事本身也是,简直混账透了—— 胸口猝然窜起难言的窒闷,一阵又一阵,让邵纯孜愈加感到呼吸困难。 有些事,其实他是想忍耐的,不想追究,因为觉得以自己的立场没有资格追究,然而到了此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叫起来:「你还是无所谓吗?你到现在还满不在乎是不是?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觉得根本不值一提是不是?你……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海夷挑眉。 那副表情深邃异常,邵纯孜看不懂,也没心思去懂,只觉得更加懊恼纠结。 「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出这种状况,我也知道最糟的状况会是怎么样……」喉咙不自觉地梗塞了一下,用力咬咬唇,勉强把那股酸酸胀胀的感觉咽了回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就不能注意一点,非要把自己搞成这样?这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吧?你……你一定也知道有可能会变成这样吧,为什么却不对我说?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这么勉强你……」 「你勉强我?」 海夷把眉梢挑得更高,眼神倍显深邃,「你真觉得有人可以勉强得了我,即便是你?」 邵纯孜瞬时无言。 这种话,真是自信到堪称猖狂,不过他相信,这是事实。 以这个人的本事还有脾气,如果不是这人自己愿意的事,谁也休想勉强——即便是他。 可是,也就正因为这样,才让他更加困扰纠结,无法理解……他真的真的不明白啊! 「你……」一个字在嘴里凝了半天,用力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说了下去,怯怯的,苦苦的,闷闷的。 「你不怪我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 「喔,所以你是想为我的现况负责任?」 海夷截过话,撩开被子,悠悠然地说,「那好,上来吧,我会让你用一整晚的时间好好负责。」 「你——」邵纯孜瞪圆了眼,胸腔之内不断膨胀,肺都要炸开了似的。 「我懂了!原来你还有精神得很,我根本只是穷操心!既然这样,那就请你自便吧,我不打扰你了!」丢下这样负气的一句,转身冲出了门,回到自己房间。 没过一会儿,气消了,又开始有点懊悔。 他真的是白痴啊,跟一个发烧发得头脑不清楚的人计较那么多干嘛?再说他又不是不了解那人一向坏嘴巴,要怎么胡说八道他就随便听听就是了,又不会少块肉。 而且说到底,也许那人只是傲气作祟,不肯向人示弱,所以才故意嘴硬而已……笨蛋!大笨蛋! 问题是,狠话都已经撂下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跑回去。 好吧,反正能做的事他都已经做了,就算他留在那里陪着也不见得有帮助。假如海夷临时有需要的话,完全可以来找他帮忙。除非那家伙病到连爬都爬不动…… 哎,想太多了。 邵纯孜暗暗苦笑,捶了捶脑袋,决定去浴室洗个澡,顺便洗洗满脑子的杂念,之后再回到房间,脱了衣服上床。 差不多他也该休息了,虽然时间还稍嫌早,只是除了休息他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然而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晌都没能睡着,总是忍不住想到另一间房里的人,现在在做什么,状况怎么样,有没有好好休息…… 就这样,不经意间,一不小心又想到了那天的事。 老实说,在那件事发生过后的头几天,他简直不能面对海夷,一对着人就会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心慌意乱。 有很多次他真的以为这下完蛋了,他以后再也没办法跟这个人面对了,但还好,情况后来慢慢开始有所好转。加上海夷本人从不提那天的事,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其实没必要太在意,反正人家也根本不在意…… 反过来说,海夷越是什么都不提,就越是让邵纯孜胡思乱想,只不过换成了其他方面。 这人到底想怎样啊?说要他考虑,究竟是不是来真的,或者只是偶然心血来潮,随口说说就算了?如果真是后者,那天发生的事又算什么…… ----
第136章 第四章(下) 客观地说,要接受海夷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像他这样的人,不论是谁跟他在一起,都可以说是好处无穷。 看着赏心悦目,有困难他轻松摆平,钱不够花随时向他伸手……只要能忍受那副坏嘴巴,那么这人绝对是万中无一的最佳情人之选。 但邵纯孜主要考虑的从来不是这些方面。 没错,他是很固执,以前就说过不想涉及情爱,现在也依然还是这么想。他真的觉得这种事很麻烦,尤其是在亲眼目睹过那么多因为这种事而引发的悲剧之后,他更加认为情情爱爱之类的实在太麻烦,太凶残,如无必要最好别去触及——那是在往火坑里跳!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做好跳下去的准备。 这一晚他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跳下去了,但是,那个人没有在下面接住他,而是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他被痛醒了,摸摸额头,手上沾满冷汗。 看,为了这种事,连噩梦都做出来了。所以说果然是麻烦中的麻烦啊…… 苦笑着起身下床,先去浴室把自己清理一下,然后打算去看看海夷,不知道一夜过后情况有没有好转。 去到他的卧室门口,房门是敞开着的,邵纯孜往里一望,床上只有凌乱的被褥,没有人。 人呢?邵纯孜往客厅找去,就在客厅外的阳台上,找到了那人的身影。 这会儿,海夷坐在圆桌边的藤椅里,双脚架在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活脱脱一副大老爷状。指间还夹着一支菸,悠悠地吞云吐雾。 不得不说,这么乍眼一看,邵纯孜真的觉得这人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好得不能再好。如果真是这样当然最好不过。 话说回来…… 邵纯孜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八点还差五分。难以置信,睡神今天创造了一个奇迹! 莫非真是病好了精神百倍,所以一大早跑起来看风景? 邵纯孜琢磨着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 海夷唇角一掀,声音却冷得似冰,「你认为我睡得着?」 「什么?」邵纯孜愕然。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人并不是早起,而是根本就没有睡? 「怎么会这样?」 他大惑不解地问,「前几天你不是都睡得好好的,而且还睡那么久吗?」虽然睡得太久也未必是好事,但不管怎样总比完全不睡要好吧? 「不知道。」海夷抬手按在额角上,面无表情地垂眼望着自己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看上去就像一件完美的工艺品,漂亮,但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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