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 谢翎冲上前去,却只看见容棠手里攥着的酒壶猝然落地,碎了个四分五裂。他蹙着眉,控制不住地捂着自己的心口,额上俱是因为痛楚而沁出的涔涔冷汗。 谢翎一下就怔住了,他慌忙扶住容棠,却不想手背上似乎有粘稠温热的液体落了下来。 他猝然抬起头,却只看见鲜红的血从容棠的嘴角流出,容棠捂住了嘴,那样粘稠温热的血便从他的指缝里,一点一点滴落在谢翎的手背。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翎的手都在颤抖,他想要上前帮容棠止血,却又突然想起上次,自己为容棠输送灵力,却险些害了容棠的事情。 谢翎只得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他肩上的傀儡鸟应主人意念在此时展翅飞远,去喊不远处的南星和菘蓝过来。谢翎焦急但轻声地询问着容棠,“还是心口疼吗?” 容棠强忍着锥心的剧痛,看着谢翎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口会突然疼得这样厉害,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到了像现在这样吐血的地步。 他微微喘息着,闭上眼,茫然而又困惑地将自己的手搭在手腕上。 容棠心想,自己只不过是诧异谢翎的改变,诧异像他那样的人竟然也会愿意放手。 不过只是这样想一想,如何会让自己的心境不平? 他像从前一样窥视自己的道心,以为这次又像从前一般只是虚惊一场,却看到了自己坚固的道心上,已然出现了裂痕。 “师尊?师尊!” 南星和菘蓝从不远处被谢翎的傀儡鸟喊了过来,南星高呼着朝着容棠的方向跑来,神情格外焦急。 菘蓝虽看起来比南星沉稳一些,但是望着眼前这一幕还是皱紧了眉头,下意识便用责怪的眼神看向谢翎。 谢翎自知百口难辩,沉默着退后一步。 “师尊,您怎么了?”菘蓝低声问道,他察觉到容棠捂着自己的心口,心中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担忧地说道,“难道——?” 容棠没有说话。他抿唇将嘴里还在涌出的血慢慢地咽回去,不想吓到南星和菘蓝。他平息让翻涌的气血慢慢平稳,想将此事含糊隐瞒过去,菘蓝却在这时候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容棠的手。 “菘蓝!” 容棠刚想把手从菘蓝那里拽出,菘蓝却已经闭上眼睛摁住了容棠的脉。 “怎么样,师尊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吧?” 南星满脸焦急,却只发觉菘蓝神情凝重,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他下意识地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菘蓝,你说句话呀……” 谢翎也站在他们的身后,等待着菘蓝说话。 但他想不到的是,菘蓝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到自己面前,几乎是毫无预兆地朝着谢翎,抬手就是狠狠的一拳! 谢翎下意识地躲闪,刚想问明缘由时,菘蓝却铁青着一张脸紧追不舍地冲上前,追着谢翎扬手就要再打。 “怎么了?” 谢翎尚还不明白情况,压着满腹的困惑地看向菘蓝,想攥住他的拳头。但菘蓝依然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像是竭力按捺着胸中的怒火,“你还有脸问?” 这话实在是太莫名其妙,谢翎茫然而又求助一般地看向容棠,猝不及防被菘蓝逮住打了一拳,结结实实地锤到了肉上:“你为什么不滚回你的魔域去?你在这装什么可怜?你是以为我们都没有眼睛吗?” 南星看得也是困惑,他追着菘蓝:“怎么了?难道师尊吐血是因为魔尊?” “……” 菘蓝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让自己的声音努力变得平静,言简意赅地开口,“师尊的道心有损。” “什么??”南星的脸色一下子也跟着变了,“怎么可能?师尊的无情道道心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是啊。” 菘蓝看着谢翎冷冷地开口,“师尊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某些人一来,就不好了呢?” 谢翎听见“无情道”三个字,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菘蓝的声音非常清晰,但不知为何,他听上去却感觉有些吃力:“……无情道?你们师尊,修的是无情道?” 他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晕地眩。许多萦绕在自己脑海里那些看上去无解的问题在这一刻都突然有了答案。 为什么容棠没有死在无妄崖下,为什么容棠的修为会突然这样高超。 这世间没有白来的修为,也没有突然就出现的因果。 原来,原来是自己亲手种下的因,今日也终于得见这殷红却又叫他手足无措的果。 “师尊……师尊。” 南星痛苦而又焦急地望着容棠,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容棠轻轻喘息着,摇了摇头,目光在南星脸上微微停滞,又下意识地看向了不远处的谢翎。 “你的道心……是因为我吗?” 谢翎哑声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修了无情道……” “都这个时候你还装什么?” 南星怒火中烧,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尖锐无比,“你真的不知道我师尊修的是什么道吗?君梧山的二公子君回宁都知道我师尊修的是无情道,天下世人谁人不晓,你嘴上说着寻我师尊多年,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谢翎默然片刻,闭了闭眼:“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骗鬼呢?”南星说道,“我师尊道心完好之前不知道,现在毁了我师尊的道心又知道了?”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容棠在旁边又重新吐出一大口血来。南星失了和谢翎斗嘴的心思,立刻转过身来扶住容棠,焦急而又痛苦:“师尊?师尊!” “……我,我没事。” 容棠安抚似的捏了捏南星的手,勉强地露出一个笑来,“只是道心有损,我还是能再修补回来的。” 南星和菘蓝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句话明显就是容棠说来哄他们的。 任何一个修真之人都知道道心有损的严重性,这远不是一句“修补”便能回来的问题。 容棠动了情,想要修补道心,又该如何修补呢? 谢翎在一旁低声开口:“我……” 他本想说自己会帮着容棠想办法,自己做的错事就该由自己一手承担。 谢翎茫然地望着眼前,竟然分辨不出自己该是喜悦还是悲哀。容棠的道心有损,说明容棠重新对自己动了情;但容棠好不容易才修炼出如今的无情大道,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又一次亲手毁了容棠吗? “你滚!” 南星的脸上已经有了泪水,“你还不快滚?你难道害的我师尊还不够惨吗?拜你所赐,我师尊才修炼到如今境地。你若是还有半点良心,现在就立刻在我师尊眼前消失!” 谢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还不走啊??”南星含着泪,冲着谢翎怒吼,“你非要看我师尊被你害的神魂俱灭,你才开心是不是?” 谢翎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血河车从天际而来,傀儡鸟振翅而飞。他深深地看了容棠一眼,手攥紧成拳,一声不吭沉默着登上了血河车,消失在了他们一行人面前。
第68章 复仇 “师尊,真的不用我们陪你吗?” 菘蓝收拾好了东西在不远处催促着南星上路,南星则小心翼翼地觑着容棠的脸,试探着开口,“临渊那边,其实也没有什么很要紧的事……” 菘蓝拽了一把,示意南星不要再多讲了。 “你们先回去吧。” 容棠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若是你们在我身边,我也更容易分心。” 南星欲言又止,还想再问自己师尊关于道心的事,但菘蓝却明确地向他摇头,制止他继续追问。南星这才悻悻地闭上嘴。 他满是抗拒地看了菘蓝一眼,最终还是乖乖地跟着离开了。 容棠没有逗留太久,即便他依然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心脏带来的痛苦。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事实——道心如果真的是因谢翎而得成的一颗无情道心,那么现在这颗心到底又是在为谁而疼痛? 他竭力地闭上眼睛,想把脑海里出现的人影抹除,但越是用力,心口处便疼得越是厉害。 容棠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赶到禅宗,找到归云宗的下落。 * 容棠几乎是闯进去的。 他仰仗着自己这一身还未散去的修为,从来不轻易以谕法制人的他几乎是一路就闯进了禅宗的所在地。 一力降十会。 从前容棠不理解,现在却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一身修为给自己带来的益处。即便无情道的道心快要溃散,自己的修为也将离自己远去,但容棠此刻已经完全无暇顾及。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禅宗几乎是修行之人心中的圣地,容棠对其虽然了解不多,但总觉得禅宗的防备不该如此脆弱。 他轻而易举地将看守的几个番僧放倒在地,悄无声息地走进这座屹立在云端上的巨大白色庙宇。 容棠很快便发现问题的棘手。这禅宗偌大,他该找谁去询问? 若是自己贸然上前,会不会打草惊蛇? 容棠心中苦笑一声,自己既然已经闯了进来,纵使自己不想打草惊蛇,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一遭了。 但他还没上前,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 容棠下意识地捏了一个谕将自己隐藏起来,想暗中观察看看,却不想迎面走来的人让他的瞳孔骤然缩紧。 ——是周意! 容棠攥紧了拳,没有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响声。 “你最近身边的人怎么又换了?” 容棠记忆中的掌门之子语气依然是和从前一般,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和凌人傲气,“前两天那个唱歌倒是有副好嗓子,不如送我玩两天?” 容棠这才看清周意的身旁还立着一位身材极为窈窕的女子,她只着一袭淡紫色的流纱,一左一右揽着两位年轻貌美的男子,笑容可掬:“你师叔不是说给你去捉那位临渊仙尊了吗?奴家听闻临渊仙尊容貌极盛,必是比这里的要好的多。” 容棠心下料道,果然,水宛确实是与周意的父亲、归云宗的宗主是同门师兄,论起辈分,周意也确实该喊水宛一声师叔。 “那算什么,那群人只懂得修行,玩起来不知道有多无趣。” 周意不以为然地开口,“倒是你会调教。” 那女子只是笑笑便不再说话。 容棠这时才真正看清女子的面容。她眉眼潋滟着一种别样的风情,被她这亦喜亦嗔的眼神一看便能酥了半边骨头,整个人都美艳得不可方物。 他望着女子微微有些发愣,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77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