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被拆得破破烂烂的锁,又看看鼓着腮帮子的南荼,担心地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南荼哼了一声:“无事,就是觉得这些锁太碍眼了,不想要了。” 绿阑听了这明显赌气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又不想让南荼继续生气下去,便打算将话题岔开。 “早膳已经摆在桌上了,有大人爱吃的石肚羹。”绿阑柔声说着,熟练地将南荼哄走了。 - 南荼的小脾气一直持续到了进宫。 早膳时的那碗石肚羹根本就没能将他哄好。 临出门时,连往蹀躞上装梨干和桃肉的动作都没有以往那般积极了。 漂亮的眉眼难得板了起来。 进了甘霖殿,他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凑到沈寒轻身边卖乖,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沈寒轻看多了少年软着声音撒娇的样子,如今这副突然冒出来的,暗自耍脾气的模样,对他来说还有些稀奇。 他放下朱笔,主动走到了南荼身前。 少年每日都会带着小零嘴来甘霖殿,风雨无阻,而且七日之内很少会有重样的。 他虽然对小零嘴没有少年那般热衷,但日日被投喂,也习惯了少年这般做派,便以此起了话头。 “南卿腰间鼓鼓囊囊的,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进宫?” 低沉的嗓音之中略带着笑意,南荼听着却莫名生出了一丝火气。 他摸了摸蹀躞上的小袋子,直接一个接着一个,全部解了下来。 哗啦一声倒进了桌上备着的小碟子里。 然后将满满当当的小碟子往自己那儿挪了挪。 远离沈寒轻。 “真是不巧,臣今日带的零嘴果干全都是甜的。” 南荼拿起一块梨干,塞进嘴里,狠狠地嚼了起来。 “陛下不喜甜食,怕是无福消受了。” “……” 沈寒轻才伸过去,准备接着南荼投喂零嘴的脑袋一顿,旋即无言地收了回去。 少年的表情有些狰狞,破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好像嘴里嚼着的不是梨干,而是别的什么。 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将梨干放在了一侧,吐字非常清晰,生怕他听不清楚。 ……他什么时候将人惹到了? 沈寒轻垂眸思索。 难道是因为盛九早上呈上来的,昨日深夜从南荼书房里偷走的那幅画像? 他想到这里,脸色变沉了一些,但很快就自己调节好了。 盛九偷都偷了,盛七也把锁挂上了。 以后南荼也没有办法从殿中省的库房继续顺新的贵女画像了。 就算因为这事儿有些小脾气也无妨,反正也没有下次了。 沈寒轻大度地想道。 孟栾瞅瞅沈寒轻,又瞅瞅气鼓鼓的南荼,站在角落默默捂住了上扬的嘴角。 自古以来,哪有臣子能对着皇帝这么阴阳怪气的啊。 也就是陛下喜欢,才不计较。 哎呦,被偏爱的果然就是这么有恃无恐啊~ - 南荼于呛人一事没有经验,呛得并不是很熟练。 在小零嘴上借题发挥,阴阳怪气了一通之后,他就憋不出别的话了,只好埋头咔咔吃。 顺便无视掉眼前的沈寒轻。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膳,南荼往更香上一瞥,见到点了,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 一副恨不得立刻走出甘霖殿的模样。 这半天下来,没人磨墨,侍立一旁想要帮忙的宫人也被沈寒轻打发走了,砚台里的墨早就不够用了。 他一开始还沉得住气,后来干脆就放下了笔。 每隔一时半刻的就将南荼叫过来,一副要和他讨论政事的正经模样。 又有意无意地将空空如也的砚台用指尖推着,极其缓慢地将其挪动到南荼的视野之中。 可是这么叫了好几次,砚台也推了好几次,南荼都不为所动。 说起正事的时候非常认真,就好像太过专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方砚台似的。 见南荼开始坐不住了,御案之后的沈寒轻眼眸轻闪,在南荼将桌子收拾完的那一刻,站起身,将孟栾叫了过来。 “时辰不早了,午膳就放在偏殿吧。”沈寒轻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朕记得,尚食局说过,最近又做出了新菜?” 孟栾闻言一愣:尚食局什么时候这么勤快,天天研究新菜了? 没过两秒,他就迅速反应过来,抬高了音量,夸张地说道:“对!陛下说的没错,是有新菜,而且还是好几道!” 南荼的收拾桌子的动作一顿。 沈寒轻见状,继续和孟栾说着尚食局的“新菜式”。 偏低的嗓音优雅又富有磁性,还带着天家特有的矜贵之感。 说起“新菜式”的语气也非常认真,不像是在讨论菜,而像是在讨论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一般。 南荼的手渐渐停了下来,整个人下意识地往沈寒轻所在的方向歪了歪。 兔兔祟祟地偷听到底有什么新菜。 孟栾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知道“新菜”已经勾起了南荼的兴趣,便再接再厉道:“陛下,听说那菜刚出锅就得立刻品尝,吃的就是那一口新鲜的味道,若是放久了可就没有那么好吃了,可要现在传膳?” “嗯。”沈寒轻颔首道。 在南荼看不见的角度,薄唇牵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眼底也藏着抹温柔之意。 就算南荼不能立刻消气,他也不能就这么放任少年生着气离开。 不然下午回来的时候,岂不是要一个人气成小河豚了? -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向来机灵的孟栾赶紧退下,顺带着还将宫人们一块儿叫走了。 将甘霖殿的空间留给了闹别扭的南大人和有意哄人的自家陛下。 ……不过,那所谓的“新菜式”该怎么办? 孟栾嘶了一声,一出甘霖殿就转身往尚食局的方向快步走去。 边走边在心里数着,宫里还有什么菜是南荼没有吃过的。 实在不行,只能赌一赌尚食局今日到底有没有恰好准备南荼没有吃过的“新菜式”了。 - 沈寒轻的运气很好,尚食局还真的正巧准备了一道比较特殊的,南荼没有尝过,原本是在宴会上才会制作的宫廷菜式。 顺顺利利地在南荼那边糊弄了过去。 一顿午膳平安吃完。 吃着美味可口的饭菜,南荼的气稍微消了那么一点点点。 他本打算用完午膳,就到翰林院的小藏书阁去,将画像全部拿过来还给沈寒轻的。 只是吃完之后,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离开沈寒轻身边。 以往午膳过后,沈寒轻要么会在宫里散散步走一走,要么会在明光殿小憩。 若是政事繁忙的话,可能还会一直留在甘霖殿。 沈寒轻除了在寝殿午休以外,其他时候都会带着南荼一起。 今日有些不同。 南荼先是被沈寒轻唤着,跟他一起沿着玉隐湖逛了逛,还去看了眼被精心喂养,已经长得很是肥美的锦鲤们。 看着看着,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靠近,他眼前一晃,手里多了一小袋鱼食。 “它们还没吃饭。”沈寒轻道,“南卿可要喂一喂?” “……” 南荼本想说没吃饭就没吃饭,跟他有什么关系,但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进了袋子,抓了一小把鱼食出来扔到湖里。 湖面霎时变得热闹起来。 各色锦鲤争相跃出水面抢食,不过片刻便挤作了一团。 这些锦鲤有长得足有小臂长的,也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鱼。 体型庞大的锦鲤嘴巴一张,就能塞得下好几条小鱼苗。 南荼生怕大鱼在抢食的时候真的会不小心将小鱼吞进嘴里,忙跑到了鱼群的另一侧洒鱼食,尽量让它们不要全都聚集在一起。 少年身上的绯衣被湖边的风吹得微微鼓起,在忙碌的动作间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指尖沾了不少深色的鱼食碎屑,在细白的手指上显得有些扎眼。 南荼撒完了所有的鱼食之后,赶紧拍了拍手。 但这些小碎屑不是随便拍拍便能拍干净的。 他又甩了甩,指腹上还是沾着好些,便索性蹲在了湖边,用湖水洗了洗。 刚洗完,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一块柔软的干帕就被递到了眼前。 沈寒轻俯下身,在少年怔愣的视线中,又把帕子往前递了递。 “……” 无声地对峙了几息后。 南荼咬着唇,一把从沈寒轻手里抽过了帕子。 柔软的指尖如轻巧的羽毛划过男人手心的薄茧。 他闷着声音,“……多谢陛下。” - 南荼没能在午膳后找到机会去拿画,到下午的时候,就更加找不到时机了。 他就这么一直等到了下值。 结果到下值的点,他才走出甘霖殿没多久,就忽然来了好几个宫人,打包小包提了几个大食盒,说是沈寒轻赏赐的。 虽然马车上每日都会出现一个装着点心零嘴的小食盒,但还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数量多了好几倍,体积还大了不少的食盒。 南荼猝不及防被美食诱惑,稀里糊涂地被提着大食盒的宫人们送到了凤临门,再稀里糊涂地上了马车,回到了府中。 根本没有找到去翰林院拿画像的机会。 事情没能按计划进行完,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夜深人静之时。 睡不着的南荼再次睁开眼。 他起身下床,换上夜行的黑衣,趁着府中众人都睡下,找了个盛九不常蹲的墙头,轻巧地翻出了南府。 一路疾行,飞檐走壁,又避开禁卫们,翻进了宫中。 再翻过层层宫墙,最终翻进了翰林院,悄无声息地撬开小藏书阁的门锁,将贵女们的画像全都抱了出来。 深夜的皇宫安安静静,除了巡逻的禁卫和四处闲逛的小猫小鸟,一个人都没有。 甘霖殿内自然也没有人,连房梁上的影卫也跟着沈寒轻一块儿回了明光殿。 南荼顺利从窗户潜入了殿中,将怀里的画像尽数扔到了御案之上。 看吧看吧,仙君你就自己留着看好了。 他、不、帮、忙、了! 扔完画像之后,南荼一身轻松,心里憋着的气稍稍释放了出来。 但还没有完全消气。 哼,算了,明天再跟仙君算账! 南荼打着哈欠,揉揉眼睛,回府睡觉去了。 赌着气的小兔子没有注意到,他将画像从翰林院的小藏书阁拿出来,再扔到御案上的时候,那些画像之间还夹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他匆忙之时,不小心从书架上一块儿拿下来,不知道是谁塞在那个角落的几本小薄薄的小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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