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真正的英雄近在眼前,人们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爆发出更为激烈的欢呼! “是首席龙骑士啊!” “英雄,英雄!!!” 各式各样的花卉抛向希莱斯和塞伦,染得二人盔甲上的血腥气都淡了不少,只剩满身芬芳。 塞伦模样生得又好,花往他身上砸得更是凶猛,所经之处遍地尖叫。即便花刺已经被削去,还是免不了有一些带梗的飞去头上,直接挂进银发里。 一部分尖叫声是被美貌所惊艳,其中还不乏男音。 花瓣摘不完,塞伦只得先把带花茎的取下来,周围实在太过喧嚣,连希莱斯的心声都快听不清楚。 恰逢此时,人群中炸出一道吼声,喊破音不说,还格外尖利响亮。 “蒂普提大人!!!” 塞伦:…… 塞伦干脆捞起头盔,把脑袋藏得严严实实。 希莱斯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稍一转头,无意间瞥见前方几步之外、好不容易挤到前排的少年。 和众多家庭一样,小孩骑在长辈的肩膀上,一大一小长得有几分相似,他猜测是兄弟俩。 “骑士大人!” 小孩的短胳膊拼命往前递,呜呜嚷嚷地学着别人叫喊;看着像哥哥的少年满脸涨红,撞上他投来的视线,眼睛里的光彩霎时被点亮。 希莱斯看准时机,离他们最近的一瞬间,黑马背上的腰肢微微一拧—— 众人见他轻巧又灵活地侧了下身子,手臂长长地一探,就把小孩手中的花朵取到手中。 希莱斯稳稳坐回马背,没有惊着马,也没有碰到卫兵与人群。他扬起手臂挥了挥,冲兄弟俩绽开一抹笑容,又一次掀起呼喊的浪潮。 花瓣边缘已经略微有些翻卷,但希莱斯还是将它好好护在掌心。 他重新抬眼望向天空,眸底温和而深沉。 今天碧空如洗,晴空万里,有鲜花,有民众,有荣誉与欢呼,是和平之下才能拥有的空前盛景。 心底回荡着一个稚嫩柔软的声音。 “哥哥要做天底下最厉害的骑士……” 兰登。 他在心中唤着弟弟的名字。 我成为首席龙骑士了。 看呐,我完成了我们共同的梦想。 哥哥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 - 拂晓二十一年,全境休养生息已有三个春夏秋冬。 人类与龙族的王城国土内,纪念雕像同年建成,屹立于大地之上。 雕像栩栩如生,只不过模样比较奇特:人类无脸,龙族无眼,二者皆看不出性别。 工匠们手艺了得,即便两座雕像看不见脸,却可以从他们举剑和展翼的动作中,感受到呐喊咆哮、视死如归的神态。 雕像脚下便是一座石碑,上面用文字镌刻着全境最黑暗的十九年间,发生的种种事迹:全境组建绿洲阵营,人类和龙族如何齐心协力,携手击退狂沙…… 石碑记载伟绩,雕像缅怀英烈。 往来路过的人停下脚步,静静瞻仰片刻。父母带领自家孩童来到跟前,不论识字与否,都能凝视着英雄塑像,为孩子讲述沉甸甸的过往。 天空逐渐黯淡,不多时,一滴雨水滴在了石碑上,落下颜色微深的水痕,恰好划过一行字迹。 那一行文字如此写道: “他们在黑暗中铺开万丈光芒,在迎接黎明时永逝消亡。” 水渍仍在向下流淌,滑落至最下方的一片字迹时,默默驻足。 ——“敬每一位,在全境守卫战中,保家卫国的英雄。” 第136章 番外-归处 湿湿凉凉的新雨气息扑打在鼻尖,经过春雨湿润,绿盐城的草木色彩格外鲜亮。 希莱斯和塞伦登上这片山头,入目便是满地青草闪闪发光,露水轻轻搭在草叶上,凝聚着晨光。 在圣雷岛生活了十多年,根本没时间回到家乡看一眼。 即使植被长得再茂盛,周围花草的布局已经与印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希莱斯却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三座坟包,一如记忆中紧紧相依,平和宁静地安眠着。 “就是这儿了。” 他上前两步,把酒袋放到地上,望向坟墓的目光温柔眷恋。 塞伦跟在他身侧,看了看希莱斯,再将视线转向正前方,陪着后者静静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手中还握着从农民家中借来的锄头,杂草太过茂盛,是该好好清理一下。 军旅生活没有完全磨平塞伦的“娇纵”之气,但若要做些什么活,也能熟门熟路地做起来,动作麻利又灵活,三下五除二便把杂草全部锄干净, 希莱斯把东西收拾到一边,回头一看,塞伦蹲在他母亲特蕾莎的墓碑前,用手帕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擦拭着污垢。 随后,希莱斯轻声笑了起来。 塞伦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发笑,手上动作没停,擦完特蕾莎的墓碑,挪到纳坦的坟前,一边擦拭,一边道:“龙族王|国有一种石料,颜色没有那么鲜艳,但非常坚固,不怕风吹雨打。” 希莱斯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经年累月的暴晒与大雨冲刷,墓碑已经有了一些被侵蚀后的颓态。 “等下次来看父亲母亲,还有兰登的时候,可以给他们换上。”塞伦补充说。 “你倒是叫得顺口。”希莱斯笑着走近,卸下背上的一张弓。 这弓和墓碑一样饱经风霜,弓身上的斑驳印记来自无数次战斗。他正是用这一张弓,最后一次亲手击杀了高智狂沙。 二人掘出一个长坑,刚好能放下弓。 它在纳坦的脚底平躺下来,酒液浇在它的身上。 “爸爸,我狩猎了这辈子最大的猎物,战利品没办法给你带回来了,就让它代替猎物,给你看看。要为我骄傲啊,我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猎人了吧……” 希莱斯浇下酒液,将十多年未见的思念倾泻出来。话语没有特别隆重,或者掺杂什么优美的辞藻,就是像往日面对面,在饭桌上互相交流那样,跟继父说,跟母亲说,跟弟弟说。 他一点点谈着从绿盐城出发后,在身上发生的所有遭遇。 包括怎样遇到塞伦,如何对他动心,以及最后在金沉湾战役之前,擅自讨来了那个吻。 他毫不避讳,塞伦除了偶尔抿着唇,不好意思地撇开眼,也会附和希莱斯的话,替他们的儿子补充一些细节。 讲到一些有趣的地方,身后的枝叶被风吹动,被逗笑似的沙沙作响。而叙述一些沉重之事时,风便平息静止,或缓慢拂过希莱斯的褐发。 二人懒得顾忌衣袍有没有被泥水沾湿,就这么坐在地上,从原先的互相端坐,再到肩抵着肩,亲密地依偎着。 待夕阳西下,他们才渐渐起身。 晃晃酒袋,酒液剩下一点,希莱斯给继父和母亲的坟头都浇过酒了。 他有些犹豫,自言自语地低哝:“兰登喝不了酒……” “给他吧,现在都该成年了。”塞伦却在一旁接话。 希莱斯一愣,旋即忍俊不禁,笑声在山林间回荡。 他依言把酒洒在了弟弟的墓前,等到一滴都不剩才收回手,眼眶也蔓上了夕阳的红晕。 他在心里做着最后的道别,告诉家人,自他们走后,他的灵魂始终居无定所。原打算用终身从戎来掩盖孤独,是塞伦的出现,才让灵魂有了栖身之处。 希莱斯转过身,已经准备离开,塞伦依旧站在原地。 蓝眸如同世间最为澄澈的池水,倒映着一片晴空,水面上方泛起一缕流光似的水纹。 感谢你们将希莱斯带到这个世上,让我遇到了此生最珍视的宝石。 ——他向希莱斯的家人承诺。 请放心把他托付于我,龙族会守候自己的宝物,而我会穷极一生守护他。 “该走了,塞伦。”希莱斯远远呼唤道。 盛典结束后,他们并没有跟随队伍前往圣雷岛,而是直接从王城来到绿盐城。 此行还有需要道别的人,见上战友们最后一面。 三座陈旧而整洁的坟冢无声静立,目送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踏上全新未来的旅途。 - 由于灰影骑士团在终局之战中表现出色,有一定名声,没有被国王遣散,算是收编为一个正式骑士团了——但希莱斯决定辞去职务,不再担任灰影总司令了。 他已经疲于战争,想去接触战争以外的事物,和塞伦一起走过更多的地方。 况且,一直以来,他唯一的敌人是狂沙,如果换作领土之争,或者其他面对人的战事,他不一定做得能有这般好。 宣布卸任的消息后,等待专门指派、前来接替的新任总司令期间,希莱斯仍然处理着灰影的事务,可不比战时轻松多少。 好在芬顿愿意继续就任大书记官,去往绿盐城为家人扫墓的那几天,芬顿就替他处理好了不少事情,办得十分妥帖。 一些留在灰影的老兵们对他依依不舍,这些天去哪儿都会被人拦下,一个劲地劝他别走;每当此时,希莱斯只能摇摇头,给予安抚的笑容。 他刚安慰完泪眼汪汪的芬顿,来到营寨正门外,准备迎接新任总司令,远远地听到一声大叫。 “啥——?!” 吉罗德一蹦三尺高,眼珠子都快瞪出去,用仅剩的右手指着淡定如常的塞伦。 “你们啥时候的事啊???”他这一吼音调七扭八拐,喊出了十足的崩溃。 通过心声一问,希莱斯了然,是塞伦选在今天把他们的挑明关系了。 既然都不打仗了,也不必考虑私人情谊是否会对职位产生影响,一直瞒着朋友不太好,他俩就决定选个日子坦白。 贡萨洛显然也处在震惊当中,眼睛蒙着白布,情绪从微微张着的双唇中流露出来,快要遮住了唇钉。 “……具体什么时候算不清了。总之如你所见,我们现在是恋人。”塞伦两手抱臂,从容不迫地说。 虽然军营里面全是一群汉子,发生的事情多了,吉罗德多少知道一点,蝎尾骑士团不就是个典型,能吓得人退避三尺。 但希莱斯和塞伦哪能一样啊!他们是我同吃同住的兄弟,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是一起共事那么多年的好友,是……等等。 吉罗德呆滞地想:既然平常基本在眼皮子相处,为什么我没发现呢? 不像已经回过神,同希莱斯和塞伦点点头,向二人表达祝福的贡萨洛——吉罗德两眼放空,还在费劲地琢磨着。 如果顺藤摸瓜,重新回想以前的种种细节,的确是能咂摸出一些不对劲来,关键在眼神。 翻找记忆时,他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当初在边境驻守的日子很苦,但只要打过一场胜仗,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庆祝,提提士气。 那应该还是在金沉湾的时候吧——晚上可以升起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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