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没有更好的方案了。” “不，或许，如果能够用冀易斯的血液，会更有复活这个人类的机会。” 迪莉娅不解地看着他。 哈尔森继续道:“冀易斯身体里流淌着人类的血液，他并非纯粹的吸血鬼，况且据我所知，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吸取的都是那个人类身上流淌的血液，如果用这样的血液来唤醒那个人类，可能更能使那个人类的身体接受，降低排异反应的概率。” “…真的可以吗？” “亲爱的，冀易斯一定会愿意，他一开始就强烈要求使用他的血液，只是如今这种情况，要取得他的血液很困难，可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复活他的爱人，也只有一次机会让你的孩子活下去。” “如果只能如此，我们怎样拿到冀易斯的血液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去处理。” “哈尔森，最近你很疲惫。” 哈尔森摇头，随后捧着她的脸亲吻，道:“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迪莉娅，我爱你，自然也爱你的孩子，我绝不想看到你难过，求你，不要再这样悲伤下去。” 迪莉娅依然难掩愁容，但她还是点了头。 等到他们拿到充足的血液时已经是半月后，迪莉娅再去探望冀易斯时，看见冀易斯那张被折磨得暗淡许多的面色，十分心疼，隔着窗口，她瞧见冀易斯领口最上方的衬衫纽扣都是胡乱扣起来的，整条手臂淤青泛黄，触目惊心，原本就阴翳的眼下添了厚重的黑眼圈，宛如一个倒在雪夜的饱经风霜历经了什么重大打击的失意醉鬼，精神状态有些飘忽。 当迪莉娅刚坐下，冀易斯就迫切地问:“他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血液不够？”冀易斯忧心得捏紧拳头，“即便把我的血抽干，也请你们不要放弃。” “不不，不，不是不够，只是风险太大，如果我们真的注射进去，他身体无法承受的话，很可能会彻底化为腐尸浓水，到了那时，你可能会连他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孩子，我不敢做这个计划实施的决定，他如果彻底无法挽救，你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冀易斯颓然沉默下去，片刻后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靠近窗台，道:“这是唯一可以救他的办法，如果可以，就用我的尸体做实验。” 迪莉娅情绪激动:“不行！” “如果我可以活过来，他就一定也能，我身上流淌着人类的血液，父亲的，他的，我是半个人类。母亲，人类的生命为什么那么短暂？”冀易斯的神情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痛苦，“他不能死，我要他活着，我要他一直陪着我。他死了，我怎么活啊……” 迪莉娅开始抽泣。 冀易斯继续道:“母亲，请您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的生命就像对待您的儿子一样，闻溢对我来说已经非常重要，请你用尽一切办法，救救他。” “我可以尽全力帮助你，可要以你的生命为代价，我绝不同意！”迪莉娅对用冀易斯的尸体做实验的提议仍是反对态度。 冀易斯没有在意她的反对，仍然自顾自地说着一切计划，迪莉娅神色慌张痛苦地听着，已然察觉到了冀易斯的决心，她根本无法阻止。 由于很多可以协助他完成真正的自杀的东西都被列为禁品，冀易斯无法获得，因此在他回到牢房后，他就在当晚的深夜尝试撕扯床单结成长条，挂在监狱门栏之上，实施他的第一步计划。 十分钟过去，他觉得眼前发黑，眩晕感令他几乎感觉自己似乎就要死去，喉咙上出现明显红痕，他面色如常，甚至从容地期待着死神降临，可他没有闻到一丝死神来临的气味，有的只是漫长而永无止境的轻微窒息感。 这种无法死去的长久的折磨比真正的死亡更加痛苦，它持续不断，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被痛苦包围，以感知时间的缓慢流动来惩罚自己漫长的生命，对自己的生命尽情鞭笞，他痛恨与悔恨交织，折磨自己顽强的生命，他渐渐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巡查的狱警发现，立马送到狱医处，他醒来时病房里空无一人，狱医以他不会这么快苏醒的借口只让狱警在门口守着，随后他起身，从被收买的狱医那里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凭借外物他无法真正死亡，即便心跳本就停止，却依然有微弱呼吸，无法逃脱法医的尸检，他必须确保自己真正地死亡，才有机会被送出监狱。 他被诊断为没有大碍后被关进了禁闭室，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屋子，狭小拥挤，只有四壁，连他都看不清任何东西，他拿出刚到手的东西，毫不犹豫地从耳后发根处注射，凭借外物无法令自己死亡，可据以往的经验，某些化学品会让他产生反应，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例外。 他注射入浓度极高的氯化钾后神色淡然地靠在墙壁之上，再吸入大量的氯化氢气体，这种气体无色无味，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整整三天，冀易斯在暗无天日的狭小禁闭室里重复了无数次这样的自杀举动，他在对自己的生命进行自我凌迟。 最后一次重复完这一切，他终于虚弱得快要无法抬手，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死去，便用尽最后的力气一点一点把那只削尖的铅笔从脖颈处插入喉咙，刺入时疼痛无比，身体四肢的僵硬感随之而来，最后的外力正加速死亡的来临，终于如他所愿，几分钟后他果然彻底没了意识。当狱警打开门时，冀易斯已经彻底死亡。 最终冀易斯被法医鉴定为窒息死，身体已经冰冷僵硬，由于死亡原因过于明显，并未做毒物检测，被判定为自杀死亡。 哈尔森早已经准备好遗体申领的各项准备，在得知监狱传来的消息时便去将冀易斯的遗体带回了家。迪莉娅对冀易斯的决定感到悲痛，但她无力阻止，她只能饱含无限期盼，祈祷自己的孩子能够成功活过来，她亲自将自己的血液打入冀易斯的身体，时间过去三天，冀易斯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迪莉娅整日以泪洗面，后悔当初没有严厉阻止冀易斯的计划。
第二十六章 直到第五日，就在哈尔森和迪莉娅都已经觉得那个被记载下来的古老传说的复活事件是一场骗局的时候，冀易斯终于在迪莉娅的声声呼唤中缓缓醒来。 实验成功了。 冀易斯在睁开双眼的一瞬间拥有了希望。他以自己的生命做一个赌注，为闻溢博取一个生的机会，也为复活不能成功的可能做好了准备，他可以和闻溢一起长眠。 迪莉娅在他醒后怪他实在太冲动，可冀易斯从未有过这样为一个人奋不顾身地疯狂的经历，他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死，但他期盼着闻溢能活。 他知道那个蠢笨的人类还不想死。他也还没有对闻溢说出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他甚至还没有完全理清楚自己为何会对这个人类产生那么多的情感，让他招架不住。 他想要闻溢继续总像小狗一样粘着他甜甜地叫他，他已经习惯了闻溢在耳边轻轻说话的熟悉感，他喜欢闻溢总爱缩在他怀里蹭蹭他的下巴，把人蹭得无法坐怀不乱。闻溢在面对他时，让他感受到了这个世间属于人类最本真最浓厚的喜欢，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炙热、包容、真诚、没有止境的爱意。 他在被闻溢一点一点感染，只是他当初身处其中浑然不觉，他才是那个笨蛋，是闻溢硬生生在他心上破了土，生了芽，不知何时起，冀易斯从潜意识里想要呵护这个固执得有些可爱的人类。 他将自己的血注入进闻溢的身体，平静地等待闻溢醒来。他以前从未对一件事情这般认真且专注，他仔仔细细地为闻溢擦拭身体，看着闻溢身上被福尔马林泡得发白的伤口一点点愈合、消失，直到最后一点儿痕迹都看不见。等待闻溢醒来，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闻溢的发恢复了光泽感，甚至比从前更加黑亮细软，深凹的眼窝与脸颊也逐渐恢复正常，周遭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那张脸宛如新生不久的婴儿，枯瘦的身体也在变化，看起来不再瘦骨嶙峋，均匀细瘦的腰上又重回从前那般软，令人忍不住想搂。 冀易斯瞧着闻溢身体上发生的一点点变化，喜悦与希冀都在不断地累积、添加，他从未如此期盼过什么人的醒来，从未如此渴望过听见一个人类的声音。 他笃定闻溢一定会醒，闻溢怎么可能舍得让他难过。 他日日守在闻溢的床边，夜夜拥着闻溢入睡，他不断地对闻溢承诺:“倘若你真的不再醒来，我将会陪你一起沉睡。” 他温柔地亲吻闻溢的脸颊，妄图将闻溢唤醒。 - 大抵是闻溢真的不想要冀易斯难过吧，虽然人类与吸血鬼有许多不同，能不能复活谁也不能预料，但闻溢终于在第十天时醒过来。 冀易斯依旧守在床边，轻轻握着闻溢的手。 那手微微一动，冀易斯便知道，他的闻溢回来了。 闻溢新生了，他在醒来的瞬间听到了万物窸窣的声音。 刚一睁眼，眼前就是冀易斯那张容貌华丽英俊的脸，闻溢脸上有些疑惑和无措，就像第一次来到这个新奇的世界一样，茫然。 可冀易斯实在好看，叫他不知道该不该移开视线。 冀易斯隐忍着激动的心情，握紧闻溢的手，叫他:“闻溢。” 声音也好好听啊…… 闻溢瞧冀易斯担忧地看着他，更加深了无措感，他有些迷茫，终于开口，却只是一句重复的话:“闻溢……” 自己叫做闻溢吗？ 那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叫什么？ 这男人握住他的手，陪在他的身边，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才对吧？ 他看到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怔了一下，随后那眉头就突然皱起来，闻溢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问冀易斯:“你为什么皱眉？我做错什么了吗？” 声音软软甜甜，还有些委屈。 冀易斯努力表现得镇定自若，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面色压得平静如水，抬手抚摸闻溢的脸颊，安慰他:“没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个漂亮男人的手好骨感，手掌冰凉，也很大，触碰脸颊时让闻溢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贪恋，他咧嘴笑着，冲着冀易斯像个笑起来天真可爱的小孩儿一样，眼睛里亮晶晶的。 冀易斯看着这个笑，也勾起嘴角对着闻溢轻淡地笑了一下，他感到很无措，也很无奈，闻溢好像不记得他了。 可闻溢能醒过来，于此刻的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天大赏赐。 第一抹初升的朝阳冒了头，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那一抹光照到了闻溢的身上，反射出细碎的五彩斑斓的微光。 一个新生吸血鬼在朝阳初升时醒来，他并不畏惧阳光，只觉得温暖，他因身体的奇特现象吃惊，恍惚中眼睛已经直勾勾看向太阳。
28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