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并没有怪你。一开始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生气,但是当我意识到你信任我和我信任你一样时,那就不是单纯的利用了,这或许算是一种……合作?万幸没有把你的计划毁了就好。” “你拉我出会场之后,我就立刻意识到你忽略了一件事。青乡可以在这里屹立这么久没有一点消息被人掌握,他们内部应该有严密的监视,你和李既明发现的事情,可能早就被环境监听了,但是他们拿不住你们的目的和动机;同理,你和我说的时候,应该也被他们监控着。在他们势力覆盖范围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敢赌,所以只能先把事情挑明了。” “是的,后来我听黄智渊说他可以自己处理的时候还有点后怕,如果不是你反应快给了先手,我们怕是都会变得十分被动。我以前……没经历过这些,虽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对他们的手段了解都很少。” “学校和实验室都有特定的安防,你不了解很正常,出了象牙塔人的隐私是无处遁形的。就像你一进入我们社区,你的一举一动,甚至一次眨眼,空间三维数据音视频都会被记录。” 陆宥绵点了点头道:“我倒是知道这个技术是为了维护半人的生存环境,只是青乡也滥用了这个手段,是我考虑不周全。” “我多问一句,陆老师怎么看待黄氏在青乡做的选择?” “其实我是有一点疑惑的,如果8%只是表面的利益差,那么背后需要增加的技术手段,上下打点的人情费,掩盖这件事所付出的心力物力又需要增加多少。如果只是站在学科角度来说,在这一点肉类里沉积那一丁点儿坢,杯水车薪罢了。吃等量但是坢富集度高的食物对人体来说并没有可以察觉的显著的影响,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太多干扰项,长期的结果至今依然是个未知数。但正是这个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东西。” “所以要说他们错得多严重倒也不见得?” “对错与否,就要靠司法机构来定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有时候我也会扪心自问有些事做了真的有必要吗?” “哪有什么必要不必要呢?我们短暂的一生本来就是在不断地试错,你相信什么,就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好了。” 很多事情或许并不具备真实意义,甚至一些研究在达到某个阈值的时候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无用功。可以一日消磨,可以一日蹉跎,也可以一日朝着心里的路坚定或不坚定地走下去,全凭自己的抉择。
第12章 12.飞鸟 那只是个再循规蹈矩再平常不过的下午,赵延在开一个高层会议。 手机震了一下,显示是“章观雪”,章观雪很少给他打电话,他冥冥中好像有了些预感,立刻挥手止住了说话的人。 走到窗边,他接起了电话:“喂,嫂子。” 其实这一幕,他已经预想过好多次,但那从来都在深层的恐惧里,直到现在真实发生的一瞬间,还是让他一下失去了支撑自己的能力。 他用手扣住玻璃旁的金属窗沿,好让自己维持站立。 章观雪颤抖着声音说道:“赵冀半小时前进入昏迷,正在加载辅助设备了,确认已在P1。” “我知道了,我立刻过去。” 赵延让几个部门负责人回去先做事,单独留下了贺桥:“立刻准备去固城,你和我去一趟,赵冀出事了,安排一下这边的事,估计要过去一两周。” 去固城很快,两个小时便可以到,只是这一路满是煎熬。 他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外已经站了好多人。大伯、二伯、姑姑还有牵着幼子的章观雪。 赵洪年像是一下子就苍老了,靠坐在墙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 他和大伯、姑姑打过招呼,坐到了赵洪年身边:“二伯,哥他辛苦了这多年,就当放个长假了,今后他也可以为了他自己而过。我们的设备这么好,他生活上和以前不会有什么区别,您不要太担心了。” 赵洪年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呢? 只是人都是贪心的,大多希望能活到七老八十,如今被框定了只剩二十四年,到底还是太短了。 他没睁眼,叹气似的“恩”了一声。 赵长鸣坐在章雪的膝盖上张望,他知道父亲生病了,看起来病的很重,大家都很严肃,妈妈偷偷地抹了好几次眼泪,于是他也不敢说话。 赵延同章观雪说了几句话,便伸手对赵长鸣说道:“来,延叔抱抱,让你妈妈休息一会儿。” 又过了三个多小时,赵长鸣已经在他怀里睡得香甜,手术室门打开的时候,分散坐着的亲属一下都站了起来。 医生走到赵祚年面前说道:“董事长,都加载好了,总能量源用的是最好的裂变堆。加载过程没有任何问题,除了脑力上轻微衰退,身体机能完全够日常生活了,只是不能剧烈运动罢了,后天就可以醒过来。” 赵洪年紧绷的身体像是突然放松了下来,神态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多谢,辛苦了。” 章观雪留在了医院里照顾,沁玖姑姑把长鸣先带了回去。赵祚年,赵洪年与赵延一起去了固州的华北分部商量后续的事宜。 赵砺主要负责海外市场,他长期在欧洲和非洲两头跑,很少回来。或许是赵祚年此情此景突然有些伤怀,也想念起自己的儿子。他提议让赵砺回来接手华北的事,但是赵砺对国内的科研进展不太熟悉,所以技术这一块直接和华中华南合并,由赵延统筹。 赵延在分部呆了一天,详细了解了华北的总体情况和这边的科研专利进展。 隔天一早,他便赶去了医院。 无菌室外大家都在安静等待,期间医生进去给创口换过一次药,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换药的过程,赵冀的胸膛到肚子上一条明显的长缝,显得狰狞可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一点多的时候,赵冀醒了。 如此又过了一周,赵冀从无菌室转回了普通病房,赵延也终于可以进去探望了。 他进去时,章观雪刚巧出来应付前来看望的人了。 短短几天,赵冀已经很不一样了。 赵延性格比较低调,赵冀却不同,他被宠着长大,更加张扬外放一些。而此时的他是从未有过的虚弱,眼中的神采也不再明显,他看向自己熟悉的弟弟时微微发怔,很明显的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的相关信息和他们的相处模式。 赵延坐到病床边问道:“哥,疼吗?” 就像是没有戴过眼镜的人即使听过再多描述,也永远不会知道不正常的视力是什么样的感觉,赵延心中清楚,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不疼,药效很猛,很快。” 对于赵冀而言,从昏迷到意识恢复,不过像是闭着眼睛睡了短短的五分钟罢了。 “你睡了好久,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还好。”他尚且没什么精神,说话也还只能短短地应对。 “之后有什么打算?” 说到这个,赵冀倒是像突然有了兴致和力气,强撑着说道:“我小时候其实对摄影很感兴趣,如今光荣退休,我想带着观雪去世界各地看一看。” 他眼里有笃定的光,像是已经盘算讨论了很多次,像是回忆起了和章观雪重复过许多次的誓言。 “挺好的,倒是有一些羡慕起你了。”赵延的话里,一分是安慰,九分是真心。 念及自己,他突然在想,如果自己P1了,他能去做些什么呢? 他从小寄住在赵洪年家里,比赵冀还要努力,若是逼问他有什么爱好,他可能可以编出一些诸如看书、游泳、旅行之类的宽泛而官方的爱好。 可是在他心底里,他搜了搜,竟是没搜出一个发自肺腑想做的事。 像极了大多数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被推着走,背负着一生里最大的压力和迷茫,半点找不到内心真正的热爱和向往。 赵冀接着说道:“我得拜托你一件事,长鸣虽然平时在姑姑学校上学,但是周末还是回来的。我和他妈出去玩,他回来也没人照顾,要不就像当初你来我们家一样,让他跟着你吧。” “你这又是何必?还有这么多年呢……等你P1结束他都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止如此。”赵冀直直地看着他,不必他多说,多年的默契,赵延知道他在想什么。 赵延知道,赵冀怕长鸣以后舍不得,更怕他自己舍不得。 可是生离和死别,长痛和短痛到底哪一个更难熬呢? “行,你说什么都行。那你就和嫂子出去逍遥,我带着他。集团里你放心,我会接管北方的科研专利部分,赵砺会回过来处理这边的经济业务。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我们随时来。” 赵冀想宽慰地笑,可是一吸气便扯疼了创口,他倒吸一口气,没好气地白了赵延一眼:“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辛苦你了。有四个项目才开始,在……” 赵延看他还没习惯不操心,连忙打断他:“好了你歇着吧,我自己会去看的,你少说话,再睡一会儿吧。”赵延帮他把被角盖好,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章观雪劝走了来看望的人,安静地坐在一旁。 “嫂子,之后你可能要辛苦些了。” “我不辛苦,倒是要辛苦你了。我和他的生活才正要开始。如果说过去是为了别的什么,现如今我们终于可以为了自己了,只是长鸣得要你多照顾了。” 赵延知道原因,但他其实不太能理解。他父母早亡,所以才跟着二伯,赵冀和章观雪明明还有很长的时间陪着儿子长大。 他不理解,但是他同意了。每个人的选择和行为动机都不一样,没有人可以真正站在另一个角度用完全一致的角度思考问题。 他们夫妻曾经背负着怎样的家族枷锁和使命,如今又想如何逆反地拂去一身俗事,可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他们自己的事,只是有些可怜长鸣那孩子。 赵砺还要过一段时间把外面的事交接好才能回来,但北方的项目不能停下。赵冀这里出了事,项目组里的人难免心浮气躁。贺桥给他发了四个在建的项目,他翻了翻资料,“让鹤林那个项目准备一下,两周后我过去一趟。” 固州事了,赵冀还有二次三次的强化设备需要加载,不过不是重要系统和大型手术,但尚且需要再住院一段时间。 沁玖姑姑帮赵长鸣办了转学,先送去了松州的学校。 赵延也不能多待,又去看了一趟赵冀便出发去鹤林了。 鹤林这座城市和松州不太一样,它是一个新城,几乎没有什么历史底蕴。 这边的项目前几周确实受了赵冀的影响,人心浮动,手上的工作便倦怠了几分。但听说新的负责人要过来视察,一切又好像回到了最初的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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