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呐,这家伙有心魔啊,诸葛先生是他的心魔,哎哎,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唤起了他的心魔,心魔之下他只看到他看到的。” 墨子云想起自己主动亲银湖的事,苍白的双颊顿时飘过两抹红晕,他借着干咳几声,靠在床头,有些疲倦地望向窗台,不远处有一片被雪白覆盖的竹园,沉甸甸的,压弯的竹子奋力地晃了一下,雪团落地,炸开了花。 听见沉默,源邵文歪着脑袋看着墨子云,嗤笑了一下:“呐呐,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们执着的意义,就像少司命话本子里说的那样,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所以,这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们拼尽全力想要守护它?” 墨子云淡淡地笑了笑,不语。 “呐呐,别在这里跟吾龙卖关子啊,”源邵文呸了一口瓜子壳之后,有些不满地盯着墨子云,“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起了多少,但是,你们的感情,并不被天地所允许,尤其是狐狸,诸神眼里的狐仙,至今仍被困在无尽湖呢。” 墨子云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曾无数次梦见自己在黄泉路口徘徊,路边凌乱而浩瀚地开满了血红的彼岸花,有人催我赶紧上路,过了奈何桥,饮过孟婆汤,便可以一切从头开始了——” 他缓缓地收回目光,安静地移至源邵文的身上,“但是,我不愿!” 源邵文眸底开始变得幽深了起来:“呐呐,天道如此,你们何苦执念于此?” 墨子云垂眸浅浅地笑着摇了摇头,“有一段悠远的记忆,我听到有神明在质问我,为何宁愿承受轮回之苦,也不愿接受消除记忆忘掉狐仙,轮回也会忘掉一切,跟如今有何区别。” 源邵文一下子想起了敢从天帝手里抢人的白帝,那个孤傲而古板的、永远带着一副白虎面具的白帝,明明以铁面无私著称,为何会对区区一个星君宽容至此?难不成他与麒麟王一样,都是为了银落上仙吗? “我只是觉得,只要策文星君记得银湖,那么,无论他轮回多少世,换过多少名字,总有一天,刻在灵魂里的名字,总是能够被唤醒的。”墨子云抬眸,笑得苍白而温柔。 源邵文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以前觉得,策文星君配不上狐仙的深情,现在想想,这位星君,正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温柔而执着地去爱着狐仙呐。 想到这里,回想起无尽湖那个永远盘腿而坐的棘空上神,源邵文莫名的心里不爽,他呸了一下口里的瓜子壳,大声嚷了起来:“呐呐,那只蠢狐狸,去种橘子去了吗?慢得要死!” “子云谢过饕餮大人的成全,这一次,我会想办法带走我的狐狸,诸神再也寻不到他!”墨子云平静而坚定地盯着源邵文。 源邵文回眸,望着他半晌,嗤笑一番:“呐呐,区区凡人,竟敢比肩神明?” 话刚落音,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银湖的咆哮,接着就是短兵利刃交磋的声音。 源邵文与墨子云双双眸底一沉,几乎同时往屋外冲了出去,墨子云甚至连外衣跟鞋子都没穿。 银湖呲牙举爪对峙着几个侍卫,身着黄袍的皇上,站立在侍卫簇拥的中央,面色如铁地盯着银湖,而落了一地的橘子在雪地上尤为刺眼。 墨子云见状,不顾天寒地冻的,赶紧赤脚冲上前,将银湖护在身后,脸色苍白地冲着皇上作揖:“子云拜见皇上!” 源邵文却靠在柱子旁看戏,笑得特无辜:“呐呐,皇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不是说要两三天吗?” 皇上却死死盯着墨子云身后的银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喝道:“他是谁?” 墨子云平静地望着皇上,道:“我的人!” 简单粗暴的回答,银湖雀跃万分,恨不得化为白狐,一头扎入雪地里,让自己冷静一下。 垂在两侧的双手死死地攥成拳头,青筋暴露,皇上露出狠戾的笑:“墨子云,你想让他跟余甘子一样的下场吗?” “这一次不会了!”墨子云淡淡地笑道,“如果他死了,我愿以血祭黄泉,陪他一起上路!”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淡淡地陈述着他无比坚定的决心。 皇上跟银湖都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墨子云过于平静而决绝的表情。 冰冷的雪地,席卷寒意的雪花,丝毫灭不掉墨子云灼热的心。 银湖却是红了眼眶,他张开双手,直接双手将墨子云从雪地里托起来,同时半跪下来,让墨子云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墨子云冰凉的双脚,放入自己温暖的腹中。 “放肆!!”嫉妒得发疯的皇上再也按捺不住,拔起腰际上的剑,推开前面护住自己的侍卫,往前疾走两步,锋利的剑对着银湖的后背直直戳过去,源邵文心里一惊,正要出手时,却见坐在半跪着的银湖大腿上的墨子云,冷冷地抬手,直接以掌心挡住了剑尖。 “子云!” “墨子云!” 皇上与银湖同时震惊地喊了出来。 “你竟敢伤他!找死!!”银湖红了双瞳,单手抱住墨子云,另一只手直接反手一掌轰过去,皇上被轰飞了,摔在雪地上,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侍卫们惊慌失措地上前,把银湖与墨子云团团围住了。 源邵文看着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无奈地望向狼狈的皇上,那张英俊的脸上,惶惶不安、震惊错愕、悲愤交加各种情绪交错,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第九十一章 冲突 墨子云的掌心受伤了,汩汩流着鲜血,银湖又气又急,他气墨子云总是这样不顾自己,又急于墨子云的伤。 他甚至来不及对皇上发怒,第一件事先打横将墨子云抱起来,直接往屋子里跑去。 墨子云却轻声笑了一下,搂紧了银湖的脖子,道:“无碍,别担心。” “废话,心在我这里,痛心的是我,心疼的是我,你当然说不担心!”银湖有些气急败坏,语无伦次,“别嚷嚷,抱紧!” 墨子云温柔地笑了笑,不语,却抱紧了眼前的人。 从雪地上狼狈爬起来的皇上,暴跳如雷地大吼着:“给朕活捉此人!” 士兵们蜂拥而至,提剑也跟着冲过去,却不曾想,源邵文却悠悠然地挡在了门口,咧开嘴笑得人畜无害。 “阿文,你让开!”皇上提着剑火冒三丈地走到源邵文跟前,凌厉的剑眉竖起来,原本青白的面容此刻更加狰狞了。 “呐呐,皇兄,”源邵文深深地望着皇上,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敛起来,抬手摁住了皇上提剑的手,冰凉得入骨,“放过自己罢。” 皇上微微错愕地望着源邵文,这一刻,他仿佛不认识源邵文,那个被他当成傻子一样养了十几年的弟弟。 “阿文?!”皇上抬手揪着源邵文的手腕,那双浅色的瞳孔里充满了疑虑与试探,“你之前都是装的?” “呐呐,皇兄怎么知道我是一只大布袋呀?”源邵文歪了歪脑袋,漆黑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虽然我确实很能装东西,但是你怎么知道呢?” 皇上艰难地盯着源邵文看了半晌,狐疑地吐了口气,拍掉他的手,低声喝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回去!” “呐呐,皇兄,你一直抓着子云作甚呢?”源邵文还是固执地挡在前面,“以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可是,你们从来不曾开心呀。” 皇上怔住了,侧过头,死死盯着源邵文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试图从里面瞧出弥端。 源邵文决定装疯卖傻,使劲地迸出豆大的眼泪,掐着嗓子喊了起来:“呐呐,皇兄,我不要你死啊,我没办法再去给你找千年人参了!” “你这是做甚?我什么时候要死?”皇上皱着眉头看着扒拉着自己的源邵文,难得耐心地问道。 “呐呐,皇兄不记得了吗?那时子云跌入护城河,你以为他死了,一夜之间,你头发全白了,御医说你快不行了,二皇兄都准备登基了,我带着十三差点把附近的山都挖空了才找到那么几颗千年人参给你吊命呐,呜哇,皇兄,你不要死啊!”越演越带劲,源邵文干脆扔掉手里的瓜子,直接坐下来抱着皇上的大腿嚎啕大哭,“你要是死了,二皇兄登基的话就会欺负我,老是叫我傻子,不给我好吃的,不给我出去玩,啊,好难过呀!太医都说了,皇兄不要动怒,不然很快就要挂在祖宗庙里了,呜哇,皇兄不要死呀!” 对不住了二皇子源邵淸,虽然你确实狼子野心,但是嘛,好像也没说错呀。 源邵文嚎哭的同时认真地在心里跟二皇子道歉。 皇上僵住了,提剑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眸底的怒气缓缓地消散了。 他怔怔地盯着眼前紧闭的门,落雪一道道细细碎碎地落在他头上、肩膀上,嘴角冻得乌青,衬得那一脸青白,就像大限将至之人。 他从鬼门关走过好几趟,墨子云是他想回人间的理由啊。 但是,谁也不懂。 皇上仰头失声地笑了起来,他将剑入鞘,抬手拍了拍源邵文的头,轻声道:“朕还有很多事没完成,还不能死,所以,放心,也叫那位放心,朕好得很,长命百岁,估计他死了朕都还没死!” 源邵文心里松了口气,果然把二皇子搬出来就是好用,深吸了口气,他扬起那张满是眼泪鼻涕的娃娃脸,“天真”的看着源邵天,“呐呐,皇兄会一直活着吗?” “是,朕不能早死,不然就没人在这狼狗之地护住他了。”皇上抬眸望着紧闭的房门,凉薄的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靥,深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熄了他满腔的怒意,紧紧抿着的乌青的唇,半晌才微微松开,他垂下眼帘,摆摆手,“撤吧,我倒要看看他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侍卫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皇上就这么放过了墨子云身边的人。 皇上转回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踩在厚厚的雪地上,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过去,头也不回地低声道:“阿文,拿给他吧,刚去御医那取的,让他以后,别那么任性妄为,离开我的视线,我怕,护不住他!” 源邵文低头望着落在雪地上的瓷瓶,抬手碰了一下,上面还带着皇上的体温。 明明还在祭祖,一听到探子回报,慌得像个疯子,半途截马而归。 皇上啊,你到底有多爱墨子云呐? 如果这么深爱,为何舍得一而再地逼他到绝境呢? 缺爱的孩子,总是不懂得如何去爱。 唉,这个策文星君应该是桃花仙子转世吧,怎么老是招一堆惹不起的桃花,一个比一个深情不悔,都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妒忌了。 “砰”的一声,侍卫们惊呼了起来,源邵文抬眸,便望见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直挺挺地摔在雪地上,惊起落雪一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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