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中有一种阵法,多称‘生死局’,阵主可以为其中一方加码。但无论如何,只有一方可以活着出去。”姜宁面沉似水,“除非杀死阵主……” 不然无解。 所以夕误最开始下手招招夺命,转瞬就废了姜宁多道护阵。 夕误不是白知秋那种会因为其他人而束手束脚的人,他从不在意为达成目的会牺牲什么。 现在的架势,分明是想先解决掉他们两个,再去解决阵主。 姜宁一拳狠狠砸向地面! “这怎么破阵!阵主在哪边都不确定!” 谢无尘默然片刻:“我能过去吗?” “你别冒险。”姜宁猝然否认,“阵主实力我们根本不了解!” 谢无尘扣着剑柄,眼底如冰雪霜寒。 阵局已经到了极限,在新一道攻击与神兽虚影轰然相撞时,阵石终于再承受不住,“咔嚓”一声轻响。 夕误根本不给任何弥补的机会,青龙长尾扫出,彻底绞碎阵局。 最后一道虚影终于在他身后凝成。 威压浩瀚,夕误站在正中,眸光低敛,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高高在上。姜宁喉结一滚,哑声:“四方取象,神兽居然真的可以聚齐……” 三界隔绝后,向天借法变得难上加难。有的修习卜术的弟子,一生未必借的出一只神兽。饶是余寅,想要借出三只,都会被耗得心力枯竭。 四象齐聚,天地失色。 阵石接连破碎,扬起一地碎屑。但姜宁已经没有余力去维持它们了,连护阵都在威压掀起的狂澜中摇摇欲坠。 夕误在他放大的瞳孔中,不容置疑地抬起手。 苍龙,白虎,朱雀,龟蛇。 铮然一声响动,四道虚影合为一道,轰然撞上结界。结界犹如通透的琉璃,一寸一寸碎裂,满目裂痕。 虚影之后的人影抬起脚,一步一步走过来。 千钧一刹,姜宁猛然将谢无尘推出结界,咬牙撑起又一道护阵,直直撞向虚影。 “别!”谢无尘心头一寒。 背后之人太歹毒了,无论是谁折在这里,对于风雨飘摇之中的学宫,打击都是致命的。 而且,离开齐郡后,白知秋就在日益虚弱。万象天封禁大阵再受重创,恐怕连白知秋都得搭进去。 “纯属混账,要我们全陪葬,是不是?”余寅忽而在谢无尘身后冒头,嬉笑道。 只是他毫不犹豫将手中玉简丢出去时,毫无笑意。 两道与夕误所召神兽一模一样的虚影同时冲出,越过姜宁,与四象对上。过于强大的灵光相遇,炸得谢无尘睁不开眼。 而今几乎站在仙道顶端的几个人斗法,他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 有余寅添手,姜宁终于与夕误打了个持衡。狂风卷过,掀翻屋顶,“吱呀”乱响中,屋舍终于不堪重负,齐刷刷倒塌。 “自不量力。”夕误侧身躲过瓢泼砸来的碎石,虚虚在空中借了一把力,短匕寒光乍闪,黑红的咒印在其上密密麻麻浮现出来。 谢无尘咬牙,剑光霎时划开昏暗的天幕,姜宁双手一扣,与余寅同时后撤。 虚影卷着狂风从他们头顶呼啸掀过,掠过清亮的剑光,势不可挡。 姜宁狠狠砸在废墟中,余寅也被狂风掀了出去,猛然咳出一口血。 “我……”余寅嘶哑地说不出话,“换做凡人早没命了。” 但夕误的刀光还跟在后面,直面刀光的,只剩谢无尘一个。 视野尽处一片空茫,只剩灵流与残阳交汇搅乱的光,像是瞬息坠入无间地狱,谢无尘觉得这个场景眼熟,却有些想不起来。他踉跄着退后,手指却将剑柄握得更紧。 呼啸风声和铿然巨响变得朦朦胧胧,谢无尘耳畔嗡鸣,本能地提起剑。剑柄上的福印光芒大盛,直直对上刀光。 触碰到的一瞬间,谢无尘好似听到万鬼同哭。惨叫,哭嚎,怨诅,嗡然炸响,又哗然溃退,残破的夕阳映照遍地鲜红,上下相映。 谢无尘想起来了…… 他中血蛊坠入幻境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昭至微微一侧,映照出如血的霞光。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00章 镜花 “精彩。”有人鼓着掌从废墟后走出来, 目光轻飘飘地从周遭扫过,语气赞赏,“好一出同门恶斗。” 夕误显然没有比谢无尘他们好到哪里去, 他半跪在地, 四象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失去了先前的威势。余寅想要撑起身,几次都未能成功,姜宁更是浑身浴血,不住喘息。 谢无尘在他的扫视中缄默不语, 不动声色地将余寅和姜宁护在自己身后。 “谢三公子, ”他向谢无尘礼貌一笑,又遥遥向夕误一指,询问, “你是他的徒弟?他们又是白知秋的弟子?” 这人很年轻, 大概二十四五, 眉眼间有男性特有的方正。平心而论, 他的长相虽然算不上特别出彩,但也当得上一声仪表堂堂。 或许余寅和夕误不认识,但谢无尘太确定了——他片刻前才在玉简的禁咒之中见过这张脸。 “白宇云……”谢无尘嗓音嘶哑。 “哦?”白宇云竟然显得有些意外,“我还以为,除了白知秋和明信, 没有人会再记得我了。” “毕竟, 记得我的人,都死了。” 他说话时候带一点微微的笑意,恍惚间的语气甚至与心情尚好时候的白知秋几许相似, 尾音缓而轻地落下去, 像一声叹息, 透出没由来的怅惘和忧愁。 他在模仿白知秋,谢无尘想。 “小公子,”白宇云道,“按照辈分来讲,我应该是你的师伯祖。”他走上前,伸手想去拿昭至,被谢无尘不动声色避开。 “你叫声师伯祖,跟我走,我就不伤你。”两个人挨得很近,落在耳边的声音循循善诱,“把剑放下吧,没必要闹这样难看,你赢不过我的。” 谢无尘与他对视,在一双看似寻常的眼睛中看到了浓重的死气,掩盖了所有的应当属于活人的情绪。 也有可能是,他已经是死人了。 他手指一松,昭至顺应心意,没入袖口。 “这样多好,同门相残委实不必要。”白宇云几乎带上了饶有兴味的意思,“让我看看,一个废人,一个重伤,一个……唔,你还没回答我。” 夕误强撑着,一步一步走到谢无尘身边,伸手护住他。 “欸,小公子,他胸口的伤,还是你落下的。”白宇云拍手笑道,“欺师灭祖,一脉相承,不过我瞧着,他分明是巴不得将你送下去给白知秋陪葬的。” “闭嘴!”夕误冷然。 白宇云眸光一凝,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杀意几乎化成了实质。谢无尘压下夕误护着他的手,手指不动声色在脉搏上一搭,错开一步:“他是我先生,但他们不是小师兄门下弟子。” “不要骗我,”白宇云一字一顿,“白知秋就那么值得你们护着他!” 夕误与谢无尘错开了身,在白宇云的逼近下一步步后退:“无尘……” “这样才对,”白宇云愉悦地点头,笑吟吟道,“今天在这里,无论杀了谁,学宫都需要召回白知秋。可他而今已然是强弩之末,折了翅膀的鸟——我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回去。” “他到底哪好?脆弱,又多愁善感,优柔寡断。师父总觉得他天分高,令人艳羡,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更不缺像他一样因为一点机缘站到高处就觉得自己绝无仅有的蠢货。小公子,你说说,用尸骨堆出来的所谓仙人,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白宇云满意地欣赏着谢无尘涮白的脸色,向他伸出手:“过来,清远一脉凋零已久,你既然被师父留下的玉简承认,便是清远嫡传,何必跟他们混在一起?” 谢无尘转过身,扫视过三人,夕误身形略有不稳,姜宁看不出生死,余寅只一昧向他摇头,要他拒绝。 他漠然无视。 “我只有一个要求。”谢无尘道。 白宇云含笑示意他讲。 谢无尘手腕一转,昭至再次现在手中,剑尖越过白宇云指向夕误:“他命谢家镇守北函关,又害死了我的父兄……我要妖师偿命。” 白宇云面上有一闪而逝的愕然,继而笑开:“难怪你也想对他下死手,不过,白知秋既然选了你,那我也应该给你应有的看重,不如由你来决定他们三个谁先死?” “好。”谢无尘回道,下一瞬,昭至飒然展开,脚下步法诡谲,剑尖瞬间就到了白宇云面前。 “灭门之仇,也能冰释前嫌?”白宇云哼笑,“既然如此,那……” 谢无尘没听清,白宇云向后退开一步,几乎是复刻了谢无尘的动作,转瞬逼进到夕误背后。 他的打算却落空了。 夕误拧身,刀锋直接抵上他的五指。明明是短得来不及反应的时间,他竟然认出了那把匕首,生生收回攻势。 这一收,白宇云与夕误的距离被迫拉开了,又成了夕误护着谢无尘的姿态。谢无尘肩背紧绷,满是警惕,背后是昏迷不醒的姜宁和余寅。 “原来是它啊。”白宇云轻笑道,“扶楹仙师死的那一日,她用这柄刀足足杀了数十人,又被师父用它一刀洞穿心脏。后来,它就沾了煞,被封印了起来。说回来,扶楹可是药师,多可笑。” “可这不就是世道么?将者折戟,言者失语,师者丧节,医者葬骨,天上月,泉下泥。常说世人愚昧,可高高在上不为人所知的学宫,难道不是建在什么人的性命之上的吗?” 谢无尘却好似被撷住了心脏,胸口一片冰凉。 “小公子,你也觉得他是对的,白知秋是对的吗?哪怕要你搭上自己性命来验证这种正确?” “不需要验证,”谢无尘闭上眼,再睁开之时不见一丝挣扎,“我答应了将自己的命许给他,去留随意,爱恨随他,除却天理道义,我绝不违背他的一切。” “……” 白宇云脸色骤沉,一展手,怨煞铺天盖地。谢无尘有白知秋予他的灵印护身,应对起来有条不紊,但怨煞很快将他们都围了起来。白宇云站在黑雾之外,眉目模糊不清:“别急,我很快会送白知秋和整个学宫下去给你们陪葬的。” “看看吧,人死之后上黄泉道,就是这样的……” 话音未落,一道灵光猝然升起,势不可挡地将怨煞劈开一道缝隙。湛白的流光飞速铺开,另一道更强的灵光从谢无尘背后升起,居高临下,转瞬便卷走了大半怨煞,谢无尘借机杀出,昭至刹那就指到了白宇云心口。 姜宁猝然睁眼,迎风展开数道符箓。 “这玩意怎么这么凶!”余寅骨碌碌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污尘,异常狼狈,手中印记却又平又稳。 “你撑不住,我来收尾。”夕误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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