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信:“……” 谢无尘:“……” 底下排排坐的几个人:“……” 小师兄,做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样回答问题。 白知秋面对着他们呆滞的眼神,更委屈了,大有再被盘问一句就原地哭给他们看的意思。 “没办法的事情,”作为全碧云天智商谷地,只有余寅在试图分析白知秋的话,“因为你,三界封印有损?” 谢无尘替白知秋点了头。 “哦,虽然我应该感觉意外,但好像又不太意外。”余寅不了解白知秋和白宇云过去的歪歪绕绕,也不是很想了解,总觉得这东西在碾压他已经被打击得所剩不多的大脑,“三界封印以灵魄所铸,弥补自然也要用灵魄,”说到这,余寅狐疑抬起头,“所以,你是怎么和它扯上因果的?” 白知秋斜瞥着明信的脸色,说了句废话:“与我曾经走通天路的因果。” 白知秋不想明说,不过谢无尘清楚,白知秋所说的因果是他在天碑刻名后又回头,杨雨仙师为他打开的缝隙。白宇云能够返回人间,又在百余年后牵扯起这样一场腥风血雨,多半也与这道缝隙有关。现在诸事了结,白知秋诛杀了白宇云,又分魂弥补上这道裂缝,他身上的因果从此剥得干干净净。 “所以映花幻境坏了,是因为黄泉道又被封印了。”余寅似解非解点头,掰着手指,忽而间又明白过来什么,震惊万分:“所以,过去,两百多年,你不但没有发现那道裂缝,甚至还用它做幻境来为难我们?!” 白知秋:“……” 白知秋:“其实这样说没有大错。” 虽然很不想承认就是了。 余寅气了个绝倒,“咚”一下翻起白眼,周临风怕他再搞出什么离谱事情,把人拎着后领拖走了。 明信稍一恍惚,他不了解个中详情,但听白知秋语焉不详提几句,拼拼凑凑自然能得知真相。 其实他早就已经想到了,只是不太想承认而已。 三百年前白知秋完好无损回到他身边时,他就想到了的。在掌门令为夕误等人挡下致命一击,谢无尘又拥有了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后,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一些虚无缥缈,支撑他在人世间磋磨的借口,终于走到了消散的时候。 白知秋定定凝视了明信一会,忽而起身,在他面前直直跪下去。他肩背挺直,双手交叠,直叩而下,在那一瞬褪去了此时所有的轻浮与稚嫩:“对不起,掌门。” 这一幕在明信眼中实在是太熟悉了,一百七十五年前,白知秋也是这样跪下来,向他平静讲述着自己的打算,引着自己的命运走向那个生死未知的既定的未来。 “不必抱歉,”明信手掌落在白知秋发顶,“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和杨雨仙师,皆是无干。” 白知秋默然不语。 “说说你的仙身吧,”明信将他牵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而今这般?” 白知秋悄悄看了谢无尘一眼,背手去勾他的手指:“……师父,给我留了一些东西。” “准确来说,可能也有扶楹仙师的力量。”白知秋略一迟疑,张开手,在他掌心中,灿金色的光点浮现出来。随着光点的显现,明信感觉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灵力的力量,更为纯粹干净:“应当可以叫‘愿力’?凡人出自本心的祈祷,在天地法则的认同下,所化的另一种力量,古早仙门中应当有过类似的记载。” “但这并不是凡人或者仙能够获得的多到能够具象的力量……”明信有些不可置信,“即便有记载,也太过久远了。” 不是仙,而是神。 “凡人的愿望起源于自身,多寄托于山河日月,”白知秋微微笑了,“万象天因封禁阵而成,而我是万象天的阵主,也是与此间天地干系最深的人。” 白知秋稍稍顿了顿,续道:“扶楹仙师一生救人无数,在她死后,应当将自己的力量交给了……我师父,而师父,又在芸笥天阵局中,封存了自己极大一部分力量。” 后来,这部分力量被白知秋所剥离,封印于掌门令,再由谢无尘渡入万象天阵局,从而供养给白知秋。 而机缘巧合之下,以扶楹仙师所留下的力量中的愿力作引,引动了此间山水所承载过的愿力,学宫中弟子们身上的愿力,甚至引动了被白宇云所控制的血傀对于生的愿望……诸多愿力所汇聚在一起,尽数由白知秋所承载。 那一瞬,他其实是超越了仙与神的界限的,没有人能说得清那种感觉,他与此间山水共鸣,与所有渴生的人共鸣,所有人的祈愿与悲喜尽数闻之于耳。这些力量随着他一起走到了黄泉道,消弭将尽时,又被为他所渡化的生魂,还有学宫送去的无数祈愿所替。 白知秋若是选择前往仙京,那一身山河袍所代表的愿力将会尽数归属于他,若在古仙门,岂止是常人所不敢妄想的事情。可白知秋在拂袖间振落山河,愿力归于此方天地,迫使天道承认了万象天的存在。 于是此方天地同样护佑了他奄奄一息即将消散的灵魄,以此间钟灵毓秀为他塑身,让他得以归来人间。 “所以说,我现在不算仙,也不是人,一定要说的话,可以称之为‘灵’。” “凡人的愿望么……”白知秋轻轻叹了声,“或许就是这样吧。” 谢无尘垂下眸,碰了碰白知秋的侧脸。 白知秋原本的容貌便足够惊艳,现下更是完美到了毫无瑕疵的地步,眸光潋滟间,恍如星子垂落。从前夕误说,无情道得天地偏爱,可现在想来,天地原该有情。白知秋庇佑此方三百年,天地便应约让他以万灵之身归来。 而黄泉道上那些终年不散的血腥,通天路尽头璀璨到不可直视的华光,从此皆化为过往无足轻重的一笔。他们不入黄泉,也不求仙途,在凡尘间兜兜转转,便已足矣。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38章 假字 白知秋没说几句话, 又嚷嚷着犯困,往谢无尘怀里钻,明信几人便退了出去。这边几个人前脚一走, 白知秋反手就扔掉谢无尘, 爬到树上去了,颇有不认账的混账风范。 比起谢无尘,白知秋的状态显然要好上许多。在第一次苏醒后,每天都能醒上一两个时辰,陪着谢无尘看他做课业, 只是多半时候看着看着会又睡过去。小半个月过去, 偶尔精神头好一点,甚至还会写点小问题吊着人。 谢无尘第二天若是解出来了,他便仰着头索一个吻, 若是解不出来, 他就慢慢悠悠地解释给他听。 从热衷程度来看, 某位小师兄是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的。 只是谢无尘觉得该想办法让白知秋认清一点, 就是不要每次都突然出现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他是人,不是木头,不是很受得了这样的行为。 更过分的是,每次他将睡着的白知秋放回藤床上时, 那些藤蔓总是会主动去靠近他, 跟生了灵似的。尤其是在发现谢无尘不会真的对它们动手时,更加肆无忌惮了,把谢无尘整得好气又好笑。 当时春校将将开课, 白知秋彻底恢复前, 怕都不是很离得了人, 尤其是离不了谢无尘。于是谢无尘没去选课,由白知秋安排了课程,又由周临风开后门在各阁的课程名册上加上了名字,等到结课时去跟着当届弟子一道考核。 考核成绩递交到藏书阁进行最后一次审核时,基本要到六月底。以前的审核由白知秋负责,这两年换做了周临风,今年又多白知秋来浑水摸鱼,旁边还跟了个谢无尘。 “内幕!绝对有内幕!”白知秋到的时候,余寅正声嘶力竭,据理力争,试图将籍册从周临风手里夺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仙道院打的什么小九九,不就是为了讨好师父和小师兄,以图明年春校安排示教室的时候多抢几个位置,好用来炸仙法吗!你们考虑过每年维修需要花费多少灵玉吗!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周临风死死扯着另一端,有史以来,白知秋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咬牙切齿的模样:“余寅你讲一讲道理!哪年不是千象院一声不吭跑来仙道院抢示教室?只要问了,借口绝对是‘千象院不耐仙法’,再问就是绝地台见面,然后放我们鸽子!示教室到底是我们炸的还是你们炸的彼此心知肚明!每年千象院的消耗绝对有一大部分算在仙道院头上!你一个卜阁弟子,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藏书阁这边!藏书阁出的灵玉流向,你是不是根本没看过!” “轰隆”一声,籍册上乍然迸出璀璨金光。没等余寅反应过来,周临风就飞速松了手,以免自己被波及,甚至还从容不迫地掸了掸袖子。 余寅“噔噔噔”退开好几步,后背抵到墙上,才免去当众摔倒的惨剧,愈发目瞪口呆:“说不过就杀人灭口,仙道院都这么不讲道理吗?” 另一边两个新入学宫的小弟子目睹全程,满脸震惊。然后被旁边的接引弟子忙不迭带走了,边走边解释什么,显然是不太想让他们先入为主地对学宫留下什么离谱的刻板印象。 白知秋垂手,从余寅手中抽走册子,凝神看了两页,轻笑着递给谢无尘:“给,看一看。” “我的成绩吗?”谢无尘问。 “嗯哼。” 余寅面露绝望:“不讲道理的到底是谁?各阁的考核都是有具体要求的,他一个人高居榜首,成绩差距还这么大,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他的成绩不计入各阁,”周临风摁住突突跳的额角,仁慈道:“余师弟,有时候你得承认,这样的成绩在我们中间不是个例。如果你也想要的话,可以选择重修。” “周!临!风!” 白知秋将籍册放回书案,礼貌退后一步,带着谢无尘远离战火中心,朝录名阵走去。 学宫三阵,藏书阁录名阵是谣传。但而今的万象天封禁阵毁了,非要把这三阵补齐,也只能用录名阵了——毕竟映花幻境跟着封禁阵崩了,白知秋好像有修它的打算,但目前没有那个精力。 录名的金笔就放在一边,白知秋调了近四年入学宫的弟子名册下来,随意翻看过去,不太上心道:“这两年的新弟子还是很多。” 盛世不需仙,这是人间几番兴落间未曾改变过的至理。谢无尘伸手,将白知秋鬓边垂落下来的碎发给他理好:“西蜀夏凉已经确定与越朝的臣属关系,而南琅拒绝议和,大抵还要乱上一些时间。不过这两年天灾渐少,去岁江州千里良田丰收,朝廷还免了江州赋税,是个属于盛世的开头。” “确实挺好,”白知秋又翻过一页,“这两年有文松月的消息么?” “有,”不过提起文松月时,谢无尘稍稍顿了顿,似是在思考如何开口,“我们离开后,虽然有苍郡出手相助,但……” 仍然有许些人,没有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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