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您已经发现了。这个奇迹之所以是中型奇迹,并不因为她的丈夫是一个工作狂。让她丈夫按时回到她身边一周,已经超乎了她的期待。因为她丈夫不只有一个家庭。她知道这点。” 我看见了,这个男人从投行下班,进入另一个女人家中、吃晚饭、辅导孩子作业。稍晚点,又借口应酬,回到这个女人家里、哄孩子睡觉。她知道,但她隐忍了,也许是为了孩子?已婚女人总是有很多我琢磨不透的顾虑。 “独占了男人整整一周,对她来说是真正的奇迹。作为报酬,鄙人收取了她最珍贵的一套首饰。” 但她对奇迹上瘾了。被称为奇迹的事件,原本就高于日常生活。一旦人类开始依赖奇迹才能生活,便踏入无法自拔的深渊。“她想要独占男人一个月,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如果男人要兼顾两个家庭,必须牺牲工作时间。鄙人卖给她这个奇迹,同时收走她目前小有成就的工作作为‘报酬’。” 失业后,女人更加歇斯底里。她只字未提另一个女人的事,只是变得更粘人、更求索无度,用一天中的全部时间来猜忌、试探她的丈夫。终于,一个月过去,她赶到乌尔姆面前。她不再提期限,她要爱,她需要自己的丈夫爱她、只爱她。 乌尔姆,你连爱都可以卖给别人吗? 当然,因为爱也是奇迹的一种形式。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却在脑中“听见”乌尔姆的回答。 “鄙人可以卖给她这份奇迹。她的丈夫会为了她抛弃另一个家庭。另一个女人失去经济支撑、另一个孩子背上‘私生子’的标签受人唾弃一生。她必须付出同等价值的报酬:她女儿的生命。” 画面一转,背着小书包的女孩子放学,跟小伙伴追逐打闹、错过了绿灯。大货车将女孩撞飞,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求求您了!您只从我身上拿走报酬就够了,不要波及孩子!呜呜......求您让我的女儿平安无事,我愿意拿任何东西去还!” “鄙人确认一下,你愿意出任何代价,来购买‘女儿抢救成功’的奇迹,对吗?好的。请注意这是你能从鄙人这里购买的最后一个奇迹。你已经买不起更多奇迹了。” 乌尔姆娓娓道来,我从他的描述中看完了女人剩下的半生:“她想要女儿健康自由,但是她女儿生命的价值远大于她生命的价值。作为等价的报酬,鄙人拿走她的‘健康’,和她丈夫的‘自由’。她将疾病缠身、昼夜痛苦。而她的丈夫因为爱她,会用后半生照顾不能自理的她,直到穷困而死。”
第8章 生人勿近 我回到现实。 “唔——哇!呼——呼,呼...哈......”我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第一次发现松散的空气如此舒服。 下班高峰期,周围行人不断,成群结队地从我身边走过。可能我的样子像是发作了什么疾病,他们避开我,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 “您还好吗?”乌尔姆俯下身子,等我喘完。我低头咯痰,想把胸腔中的血沫子咯出来,但咯出来的只有唾液。我没受伤,也能正常呼吸,刚才的痛苦只是一场幻觉。 “呼,呼——咳咳,呼......怎么回事啊,我刚刚做梦了吗?”我恢复过来,躬身站起,抬头问乌尔姆。 乌尔姆拉着我的胳膊,边走边跟我解释:“为了更快地向您展示,鄙人带您从别的维度进行参观。三维生物的身体比较脆弱,所以鄙人只能将部分三维世界与您一起压缩。高维的压强可能使您不舒服,您需要多休息一会儿来缓解。” “你说三维......难道高于三维的世界存在吗?”我不敢相信,我一向把四维乃至十维宇宙当作科幻概念。乌尔姆带着我,在转瞬间走完几个月的时间。用“走”来形容,是因为时间似乎被具象化为另一种空间。过去与未来交错叠加在一起,在高于时间的维度可以清晰地看到脉络,从而在时间中穿行。刚刚经历的一切让我有种说不出的震惊。 乌尔姆:“是存在的。只是您的身体承受不住,不能在高维待太久。” “还有那个女人,变成那样也太可怜了。”我想起女人终日卧床的身影,感到于心不忍,“是你让她得病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是鄙人要对她这样做,鄙人只是媒介。她购买奇迹,就要付出相抵的代价。这是规则。那个女人,如果她要购买‘离婚并获得财产和抚养权’这类的奇迹,也仅仅是付出一个小型奇迹的代价罢了。她要买更昂贵的奇迹,只要她买得起,鄙人从不干涉顾客的购买意愿。” 我隐隐约约有些懂了。有可能是我做的梦还没醒。也可能是我一直生活在梦里。 乌尔姆拉着我胳膊的触感很真实,我的思维却不能集中——也许本就不怎么可靠。从异空间回来后,微妙的游离感包围着我,我听到的、看到的都难以理解。 “可是......这种规则能换来什么,我不明白,你们只是让事情变得更糟......” “是转移。”乌尔姆毫不犹豫地说:“就像动能转移成热量,只是形式发生了转换。在更高的维度,情绪也是一种能量。您很聪明,如果您站在超越个体的角度,或许能理解鄙人的规则。” “三维世界曾提出一个悖论:如果快乐和痛苦都加倍,人类对情绪的感知是一如既往、还是变成四倍?奇迹携带的能量是固定的,一些人得到,另一些人就会失去。这一个女人挽回了爱人,另一个女人失去了爱人,同样激烈的情绪贡献了双倍的能量,这便是鄙人的收益。” 我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被乌尔姆带回了家。我记得刚出公司时是黄昏,此时窗外天已经黑透。他似乎说着“您太累了”把我扶上床,那之后世界便轰然沉寂。 “叮——” 电梯开门,我跟着人流挤进电梯。刷视频的几分钟里,电梯逐渐宽敞,最后只剩下我和一个白领女性。电梯停住,我抬头,又看到熟悉的“11A”在闪烁。 “莫蒂儿还没走啊......” 我收起手机。 我实在不想再面对空旷诡异的办公室,打算按照上次的方法,去远处的办公楼避开莫蒂儿。如果一部小说里的角色分为主角和路人,我就是最怕麻烦的那一类,只想窝在熟悉的世界里掩耳盗铃,多余的好奇心都不会有的。 到了一层,我发现那名白领女性还在,她有些诧异地看着电梯按键。我动身走出电梯,她又看向我。 难道她也要去12层却被莫蒂儿干扰了? 我出了电梯,她再次按下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我仿佛从她的脸上读出一丝焦急的情绪。或许她也会像我那天一样,反复尝试,被困在无法到达的电梯里。没有乌姆尔的提示,她只能干耗在这里。 这可能是多管闲事,但此时我觉得很有必要。我卡住电梯门,叫她一起出来:“你好...其实这部电梯有点故障,我带你去12楼吧,我是那个公司的员工。” “啊,你好先生。”她礼貌地点了下头,“你要去12楼吗,坐别的电梯?” “不是,有点复杂......总之跟我来吧,我们从对面绕过去。” 她皱着眉,明显在质疑我的目的。我可以理解。这时代的女性有警惕心是正常的。“没关系......这样吧,我在大厦门口等一会儿,如果你确实需要帮助,再来找我,好吗?”我留下这句话,走向大厦门口。 不出五分钟,我便看到那个女人趿拉着高跟鞋跑过来。 “先生,那部电梯——”“我知道的。”我打断女人,“最近好像在检修中,会卡在最顶层。不要担心,跟我来。” 女人跟随我一起穿过人行道,去街对面的写字楼。从她身上传来浓郁的商业香水的味道,我突然想到,她要去12层,那就跟我是同事了,可是她看起来很面生。 我用余光打量女人,她穿着合身的职业套装,身材窈窕,头发梳成发髻,妆容优雅精致。她的长相——也许是我太久没跟女性共事过了——简直漂亮得像是女明星:五官深邃有型,每个角度都令人心旷神怡。 难道现在的职业女性都这么擅长化妆吗?我不禁心想。 我们顺利到了12层。进入公司,我正想跟她道别,迎面走来我们组的项目经理。他看到我身边的女人,不无惊讶地说:“哦,金代理,这边正要去接你呢,这么快就上来了?” 项目经理又问我:“早啊宁硕,这是......你们认识?” “啊,不认识。刚才这位同事遇到点问题,我就带她一起上来了。” “哦哦,是迷路了吧。”项目经理恍然大悟,“金代理刚来中国,对我们公司的地址不太熟。对接人员正要下去,没想到金代理自己先进来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女士是韩国来的医药代表,金秀智。”
第9章 仿真美女 “我来介绍一下:金秀智女士是韩国的友商公司派过来的代表,来我司研讨新产品的代理权。这位是宁硕,研发部的老员工。”项目经理简单介绍过后,对金秀智说:“您这么远过来辛苦了,请去我们产品部坐坐吧。” 我没想到眼前的职业女性是韩国来的代表,而且跟我公司有些渊源。我的工作跟产品部没有交集,本来也不会知道有这样的安排。 “我稍后再去。”金秀智开口。她的中文流利,完全听不出外国人的口音。我想起刚才在电梯里的简短对话,她对我有些戒备,应该也是因为刚来中国人生地不熟吧。 “我想让这位研发部的同事带我转转,可以吗?研发部对新药的作用原理应该比较清楚,我想听听他的意见。”出乎意料的是,金秀智点名让我陪她。 项目经理不明所以,“嗯?可以是可以,但是宁硕没有参与过代理发行,还是先去产品部......” 金秀智径直朝我走过来,自顾自地和我一起往公司内部走去。我常听说韩国那边的企业阶级分层明显,前辈对待新人颐指气使,可能是友商派来的医药代表把项目经理当作下级了?也或许只是金秀智本人没太有礼貌。 “你好,”我勉为其难地跟她搭话,“刚才在电梯里,我不了解你的情况,失礼了。” “哦,没关系的,谢谢你帮我解围。”金秀智说,“你在这家公司多久了呀?” “快3年了。”我回答说。奇怪,她难道一点都不好奇电梯发生了什么吗? 接下来,金秀智简单跟我说明了一下新产品,是种针对肺癌的靶向药。她还问了我目前在做的项目,我顾及到她是做产品的,不太懂研发, 就深入浅出地给她讲解。她听得很投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她是个美人,毫无疑问,但她的外形美得毫无瑕疵,看起来很不自然。毕竟韩国没有多少天然美女,我想。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竟然分不出瞳孔。我与她对视的时候,仿佛在注视着一团凝固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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