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乌尔姆没有回答。我转向他，发现他正眨着眼睛看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鄙人在您眼中......化着小丑妆吗？” “是啊。” 他又问：“您对小丑，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吗？” 我不理解：“还好吧，没有什么特别的。” “您讨厌小丑吗？” 我想了想，其实我没有明显的小丑恐惧症、虽然也绝对说不上喜欢。 乌尔姆坐起来，捧起我的手，落下一个轻吻在我手背。 “那就好。请您一定不要讨厌鄙人。”
第6章 购买奇迹的女人 “乌尔姆，有件事我想问你。” “您讲。” “你昨天......提到了许愿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在早餐期间进行的对话。我想到昨天上午的经历，始终难以理解。 “您是指许愿机莫蒂儿吗？”乌尔姆说，提到一个像是名字的词：莫蒂儿。“莫蒂儿......要怎么解释给您听呢，她生活在人类以上的维度，她在轨道上行进时，偶尔会与三维宇宙接壤。在接壤处，她的规则取代了三维世界的规则。” “......？” “这样吧，鄙人知道了。”乌尔姆重新解释说：“您可以把许愿机理解为一种现象，像是‘厄尔尼诺’、台风一类的。您昨天不巧遇上了这种现象，表现就是您的愿望得到实现。昨天遇到的是个小型莫蒂儿，只波及到您一个人。您离开波及范围就正常了。” “我不明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乌尔姆颇有耐心，显得他不像是一个胡说八道的疯子。“其实有很多，只是人类尚未认识到莫蒂儿。‘引力’这个概念被认识以前，人类也不明白物体落下地面这回事。” “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冒出了更多的疑问，“莫蒂儿能实现人类的愿望，那不是比六合彩方便得多吗？早就有人上赶着研究去了。” 乌尔姆摇头道：“鄙人不这样认为。实现愿望只是结果，并不是她的本意。假如有一个种族，他们的愿望是‘飞天’‘伤痛’‘死亡’这些，那么台风便可以实现他们的愿望，尽管这不是台风的本意。人类的愿望总是怀有美好的期待，但是简单粗暴地实现愿望并不一定是美好的。莫蒂儿的规则里可以轻易达成人类的愿望，可是她不关心许愿者真正想要什么。” 我回想起11A，我许愿的结果是永远到达不了12层。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但从结果来看愿望也确实实现了。 “而且，愿望被满足的程度，也与莫蒂儿的影响程度有关。处在莫蒂儿影响中心的人，有时候会见到晶核——莫蒂儿凝聚的意识。晶核可以实现任、何、愿望，无论许愿者能否承受。请您记住：千万不要向晶核许愿。” 吃过早饭，我准备去上班。乌尔姆也穿戴好西装，对着镜子梳理那头小卷毛。 “你要出门？”我不解地闻到。 “是。鄙人要去上班。” “上班......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乌尔姆踩上皮鞋，抻平西装领子，很理所当然地对我说：“鄙人贩卖奇迹。昨天告诉过您了。” 其实我更愿意相信他是贩卖保险的。也可能“奇迹”指的是一种新型的保险业务。 我跟乌尔姆一起出门，我还问了乌尔姆上班的公司在哪里，他没说，只说到今天要去JA区看看，因为“那边的人很焦虑，奇迹容易卖出去。” 我顺利到了公司，在繁忙的工作和小刘的骚扰中度过一天。 期间有几次我走神想到乌尔姆，虽然一夜激情，但我对他还是一无所知。我打开手机想看他有没有联系我，才想起我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而且，我也没见他玩过手机。 “宁老板，怎么一脸困惑？” 小刘打岔道，抱了一箱试剂盒过来，“平时下班点儿你都在收拾东西了，今天竟然还没动。” “怎么了，你有事吗？”我问他。 “你有空的话帮我把这箱搬去冷库吧，找对面办公室的关谷入库一下。我还有一个实验没做完。” “关谷啊......”我想起来，关谷是新来的冷库管理员，一个很沉默寡言的小伙子。 我答应了小刘，背上挎包，顺便帮他把试剂盒抱下楼去，找关谷登记。 冷库是存放活性试剂及各种需要低温保存的药品的仓库，有专人管理，需要门禁卡的权限才能进入，一般只对研发和测试部门开放。我找到关谷的工位，发现他带着耳机，一脸专注地打游戏。 “你好。”我敲了敲办公桌。他一抬头，赶紧收起耳机关了游戏，面露尴尬。 “这没啥，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打圆场说，“你还不准备回家吗？” “这个时间来登记的人很多，基本都是要下班了顺便来入库。我一般等到8点多快没人了才走。”关谷小声说，看来管理员这活儿也挺烦心的。 下班，我走出公司。同昨天一样，我看到乌尔姆倚靠在栏杆上等我。 我没有手机通知他下班时间，或许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我很久。 “乌尔姆！”我跟他打招呼，快步走到他面前，“我去送了箱东西，下班晚了。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吧，我方便找你。” 乌尔姆摇了摇头，他看起来跟早上出门时一模一样 ，卷发、领口的弧度垂顺，不见一丝疲惫。“不用担心，鄙人刚到。鄙人随时都能找到您。” 他看起来不打算给我联系方式。乌尔姆接到我，很熟练地往我家方向走去。他对自己的住处和身份只字未提，对工作也闪烁其词，坦白说，我有点担心这种发展。 “乌尔姆，今天就算了——”我拉住他的胳膊，打算婉言拒绝他。 “乌尔姆先生。” 有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转过身，一名面容憔悴的女性站在那里。她看上去三十左右，个头中等，素颜挽着一个发髻在脑后。她身材比较瘦削，宽松的衬衫裙子显得很空荡，外面披着一件稍大的白色开衫毛衣。她的手被毛衣袖子盖住、此时正反复揉搓袖口。 “你有事吗？”乌尔姆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她抬头看乌尔姆，视线直直穿过我——仿佛我不存在她和乌尔姆之间。她怯怯地开口：“乌尔姆先生，我能再买一个奇迹吗？” “鄙人想想。”乌尔姆走到她面前，捏着下巴思考，“你买的上一个奇迹是希望你丈夫晚上早些回家。那个奇迹已经结清了。现在你想买什么呢？” 女人说：“是的...乌尔姆先生。我丈夫是个工作狂，工作日总是加班到十点才回家。而且最近越来越晚了。但是昨天是女儿的生日，我想一家三口吃晚饭。昨天正好遇到您在卖奇迹，我当时...我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我丈夫昨天竟然5点就回家了——这很罕见，最近三年都没有过！”
第7章 等价交换 “‘丈夫回家吃晚饭’是你要买的奇迹，账也付给我了，交易愉快。”乌尔姆点点头。 我纳闷这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这附近都是办公区，女人穿的却很居家。我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她。 “乌尔姆先生，您是怎么做到的呢——您认识我丈夫吗？是您劝说他早回家的吗？” “你不需要知道。你说你想买的奇迹，只要你出得起报酬，鄙人都会将奇迹带给你。” 我看向女人。我以为，任何有理智的成年人都不会相信购买奇迹的提议——何况来自一个穿白西装的小丑。但她的眼神欣喜，莫名让我想到现在流行的智商税广告，只要迎合人们懒惰而虚荣的幻想，任何鬼话都有人相信。 “真的吗？那我想要我丈夫每天都早回家！” “每天？鄙人确认一下，你的意思是‘永远’，对吗？” 女人不假思索地点头。 乌尔姆走近她，皱着眉计算了一会儿，说：“不行，你负担不起。鄙人建议你缩短期限...这一周内如何？” “一周！”女人竟喜出望外，“可以让我丈夫一周都早回家吗！” “可以。你要购买的奇迹是‘丈夫早回家一周’。你的奇迹明天到货，鄙人会在之后收取等价的报酬，一旦成交，不退不换。”乌尔姆说着，用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握了握女人的手，稍显正式。 我沉默地旁观了这一场交易，当事人双方都当我不存在。 这感觉就好比是，会议桌两端坐着西装革履的两头动物:一头哞哞叫，另一头咩咩叫，模仿着人类的样子开会、讲着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最后互相握蹄子，像模像样地结束这一场闹剧。 “可是奇迹要怎么收取报酬啊！”我们离开后，我忍不住戳穿了乌尔姆，“其实你认识她丈夫对不对？” “唔......”乌尔姆咬牙，“您似乎对鄙人的工作存在误解。” “就让鄙人来给您展示一下吧。” 熙熙攘攘的下班路上，乌尔姆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一层黏膜一样的气体包裹住我们两个，我感觉像是硬挤进某个快要闭合的甬道。周围明明是开阔的空间，但那层空气富有韧性、粘稠地在我体表流动——仿佛某种非牛顿流体，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请抓住鄙人，不要放手，不要做任何事。” “您看，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投行的数据分析师。他确实很忙，每天临近午夜才到家。”乌尔姆展示给我看拥挤办公桌上伏案整理报表的男人。奇怪的是，我们就在他背后观察他，他却一无所觉。 “您知道，商品有价值之分，奇迹也有贵贱之分。一个微小的奇迹，只是日常生活中可有可无的小事，相对的报酬也低；而一个罕见的奇迹，足以改变一个人类的命运，报酬也格外丰厚。” “这个男人虽然不顾家，但他自然记得女儿的生日，在那天回家吃晚饭只是一个微小的奇迹。作为报酬，鄙人拿走了女人一件她最爱的裙子”我耳边传来乌尔姆的声音，但我根本看不见他——气体黏膜将我固定住无法转头，我只能牢牢抓住乌尔姆的手。 “但是，连续早回家一周就不同了，这是一个中型奇迹。我们来到一周后。” 压力突然从四面八方挤压我。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沉入深海，胸腔剧痛，肋骨似乎被压断了，咸腥味从我口中吐出——声音和碎末消失在裹住我的空气中。 我看到女人频繁查看家里的挂钟：11日晚10点14分——一周后的晚上。等等，时间过了一周？可我还没去上班呢！我开始挣扎，乌尔姆的手安慰性地握紧我。 “无须紧张。等回到三维世界，时间维度便会回溯如初。” 女人再次找到乌尔姆，她甚至比一周前还憔悴。她要求一个月，至少一个月，她的丈夫必须按时回家。我不理解，我手中握着乌尔姆，他怎么会同时出现在女人面前？
60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