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切从此开始 我们向西时区飞了半天,这一天显得格外漫长。飞机落地后,我跟乌洱姆在入境时买了地图,开始规划路线。我们的行李不多,两人加起来只带了3个大的旅行箱,我以为是过来暂住,只带了些日用品和换洗衣服。我后来才知道,乌洱姆在起飞之前就将房子卖掉了。 新家在森林深处,我们初来乍到不清楚路线,建筑工人的代表来接我们过去。吉普车行驶了很久,到达时已经是黄昏。我下车,脚底踩着厚厚的腐殖质地毯,空气中是潮湿的落叶味道,我抬头,看到天空被水杉树割裂成几何形。 我们面前,一栋崭新的二层小木屋矗立着。乌洱姆向建筑工人道谢,我们把行李从吉普车上搬到客厅里。 “有必要买一辆代步车,”乌洱姆说,“从这里到最近的公路,开一个小时就能到您的大学了。” 屋内设施齐全,二楼正对着天窗的大床是给我睡的,整个二层都是我的卧室,虽然面积不大。乌洱姆的卧室是一层靠近厨房的位置。我在壁炉边的躺椅坐下来,乌洱姆从壁柜里拿出一个蒸汽灯点上,也给壁炉生起火。 这里跟美国的家很不一样,充满原始而浪漫的气息。“还有很多需要准备的。”乌洱姆忙前忙后,“需要一个家用发电机,再扩建车库和地窖。噢,明天先给您买入学典礼的衣服、移动电话。” “换了电话后,我们要跟报社更新一下。”我说。 “当然了。” 火苗在壁炉的铁栅后跳跃,给面朝它的家具镀上温暖的红光。躺在躺椅上面烤火,身上盖着波西米亚风格的毯子,家人们欢声笑语。这是小时候哥哥给我读的故事书里经常出现的场景。 “乌洱姆,迷路是什么感觉?” 乌洱姆闻言过来,“您在担心吗?这里很偏僻,但是鄙人记住路线了,您不会轻易迷路的。” 我摇了摇头。新家给了我新鲜感,还有异域风格的城镇、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都冲淡了一些悲伤,只剩下空落落的孤独。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儿,回过头,发现我也找不到家了。 “我太累了,早点休息吧。” 新学期很快开始了。出乎我意料,班上的同学来自世界各地,本地同学只占了三分之一。大家的口音差异很大,不过知道我是美国人后,他们都尽量学着美式发音跟我交流,比我想象中亲切得多。 在新的环境,大家都希望多结交些新朋友。我的人缘一向不差,对新同学耐心友善,不多几节课下来,我就跟大部分人互通过姓名和联系方式。他们问我住哪栋宿舍,课余时间可以去桌游和社团活动,我说有人来接我回家,他们不免觉得可惜。不过我现在需要多清净一段时间,避免跟别人深入交流。 “来接我的人到了,我先走了。”我背着书包,礼貌地跟新同学告别。 一辆越野吉普停在校门口,驾驶室的车窗摇下来,戴着一副墨镜的小丑露出脑袋。我担心乌洱姆的小丑妆太招摇,嘱咐他戴上墨镜过来。 “哇,大帅哥欸,快看!” 我身边一个女生叫道,其他人纷纷看向乌洱姆。 “是哦,长得好像安德鲁·麦卡锡——好帅!”显然是麦卡锡影迷的同学有些激动。我抓了抓头皮,乌洱姆跟麦卡锡相距了十万八千里。 “我敢打赌那头金发一定是纯天然的。”“你在说什么,明明是黑发。” “我看你们是读书太多把眼睛用坏了,”一个男生突然插嘴道:“那不是一个强壮的大姐姐么!” 他们的争吵越演越烈,我趁机逃走,生怕他们跟上来细看。 乌洱姆往左打一圈方向盘,缓缓往家行驶。“您的大学生活怎么样?”他问我。 “相当不错。”我说:“第一天跟教授和同学们打了招呼,课程安排很轻松。” “真不错。”乌洱姆欢快地说。 “不过您最好跟您的同学们保持距离。您知道,您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的脸对着窗外发呆。乌洱姆的劝诫有些奇怪,我想他可能只是担心我不适应澳洲的生活,这句忠告无伤大雅。 第二天,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上课,跟着教授的讲解在课件上做笔记。 上课十分钟,教室侧面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大约是迟到了的女生探头进来,她灰色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旁的空位。她想要不引人注意地进来——这很难,因为她的外表有如烈日一般吸人眼球。 她身高约1米75,高挑匀称,身穿一件鲜红色吊带鱼尾裙,裙摆随着步伐优雅地摆动。她一头茂密的红棕色卷发,轻盈地披散在肩头。她脸上化着恰到好处的裸感妆容,嘴唇涂成跟发色一样的红棕色。她迅速到我身旁坐下。 她找出课件,左手自然地把卷发别到耳后。我看见她秀丽的眉眼,让我想到奥黛丽赫本,然而她的气质比赫本张扬得多。 她举着笔在课件上找,当她流连在第一页的时候教授已经进行到第十页了。她明显被绕晕了,绝望地来回翻。最后,她的视线转向我这边,我连忙转头看黑板。 “同学,这个讲到哪儿了?” 一团红雾袭向我。原来是她靠过来,把课件推到我面前。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焚香味儿,真好闻。“这里,这一段。”我指给她,“教授讲得比较快,注意听。” “OK,谢谢!”她露齿一笑,把我看迷糊了。 她坐回座位认真听课。我瞥了一眼她笔记本的封面:诗芬尼斯。 这是她的名字吗,我无声地默念一遍:诗芬尼斯......辅音好多,听起来很温柔。我老家那边没听过这种名字,都是安妮、贝拉、苏珊娜这样的烂大街名字...... 一回神,教授竟已写了满黑板看不懂的字母。我看向课件,完全对不上,于是绝望地来回翻找。 “这里,这一段。已经讲了5页了。”涂着红指甲的手指给我指出。她嘴角上扬,却故作严肃地说:“教授讲得比较快,要注意听。”
第37章 绯红梦境 诗芬尼斯...诗芬尼斯,这名字起得真好,我越想越觉得,像是神话人物跟某个贵族结合后的名字,给她起名字的家人一定博学多才。 她的口音不像美国人,也不像本地居民那样所有的元音都大舌头。虽然我得承认,她说英语的口音也很重。她是拉丁美洲人吗?不像,她白皙的肤色显然没有经受过亚热带的洗礼。那么她是欧洲人吗?欧洲跋涉到这里来上学可真够远的,说起来我的地理很差,都不了解欧洲的主要国家。 我要直接问她,对,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吗?我要问问她是哪国人,为什么要到澳洲留学,适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我还可以问她有哪些爱好,夸夸她的裙子真好看。如果她回复得很热情,我们说不定就成为朋友了。 我心里做了一系列准备,转头打算开口。 教室早已人去楼空。我看了眼时间,发现下课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苏珊娜你没休息好吗,怎么一直在唉声叹气?”一个矮个子女生问我。下课后我跟几个刚认识的朋友一起走向校门口,经她一问,我才注意到我一路上都心不在焉。 “我挺好的,你真体贴。”我微笑,眼睛漫不经心地在人群中寻找,“呼——唉。” “你看,又来了!”这下不只是她,别人也注意到我心情不佳,“怎么回事,今早上课时你不是很有活力吗?发生什么沮丧的事了?” “真的没什么,”我问道:“今早来上课的人,都是咱们专业的吗?” “不一定,那是公共课,有很多其他专业的学生。” “是吗...唉,原来如此,我看到几个生面孔。”我失望地说。她的穿着那么显眼,我就是无法在人群中找到那身红裙子。 “不过那节课挺无聊的,真正出席的别专业学生没几个。”有人说,“有一个迟到的女生坐后排去了,当时大家全都在看她,我同桌说好辣,我也赶紧去看。” “是啊,我还以为是老师或者助教呢,穿衣打扮真成熟。” “嗯?”我装作不在意,马上竖起耳朵听,“我没太有印象...她叫什么名字?” “啊,我认识她。诗芬尼斯,是商学院的。”这时一位同学发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记忆力,向我们大家分享了这一情报。他真是个好人啊,我不禁想。如果是我掌握着这份情报,我一定谁也不告诉。但我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淡淡地说:“哦商学院。商学院的学生会来蹭生物系的课,真稀奇啊...你确定是商学院?” “确定无疑。” 这些该死的同学们并没有继续诗芬尼斯的话题,转而纷纷问他从哪里认识到这么多人。他向大家推荐了新生联谊会,只要积极参加社团和联谊,一定会在大学校园吃得开。 今天跟他们道别后,我感到很开心。不知不觉间,我似乎也融入了大学的气氛。 坐在乌洱姆的副驾上,我歪头看风景,有意无意地哼起了歌。 “您今天的心情很好,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嘿嘿,”我傻笑一声,“大学真有意思。” “您喜欢就好。”乌洱姆也莞尔一笑,说:“顺便一提,晚餐是您爱吃的培根土豆泥。” “哇哦!”我叫了一声,更开心了。 到家之后,乌洱姆拉亮电灯,去厨房端菜。而我开开心心地放下书包,点上蜡烛,围上餐布坐好。说来神奇,我4岁时就是这样跟乌洱姆一起吃晚饭,现在18岁依旧如此,只是换了一个国家。乌洱姆年轻如初,所以我总是感觉时间从未流逝。 乌洱姆把餐盘摆到我面前,是培根土豆泥和水煮西兰花,还有一碗南瓜汤。没有改变的不只是乌洱姆的年龄,还有他的厨艺。习惯之后倒也问题不大,至少我的体重一直受到全班同学的羡慕。 乌洱姆围上餐布前,我注意到他的紫色领结闪闪发光。我定睛一看,领结外面套着塑料薄膜套子,油亮的表面反射着烛光。“这是什么?”我问他:“领结怎么套起来了?” 乌洱姆看了一眼,解释说:“这个?这是鄙人购物时发现的,这边可以买到这种领结套,用来保护领结不被油污污染。” “啊?”我感到多此一举,“脏了的话摘下来不就好了?或者怕弄脏就收起来。” “两种都不好。”乌洱姆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围上餐布,“鄙人需要领结套。” 乌洱姆真是个讲究的中年男人啊...我心想,那他应该也需要皮鞋套、袖套、头套,干脆把自己罩起来算了。 此后的几天,我没有见到诗芬尼斯来蹭课。一定是那个可恶的教授语速太快,惹到她了。我每天上课都选同样的位置,满怀期待地上课——然后有些失落地下课。每次在校园里闲逛我都四处寻找穿红裙子的女生,但从未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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