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情愿,但被孟玉蕾瞪了一眼,笑笑还是离开了。临出门又被孟玉蕾叮嘱,“别跑远了,电话手表戴好。” “知道了!” 笑笑出去了,家里却陷入一片安静。孟玉蕾依然抱着儿子不撒手,齐星辉头靠着沙发,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像一具尸体。母亲坐下来,问齐星辉道,“你跟那个史静怎么回事?” “哎呀,没什么。”齐星辉很不耐烦。 “没什么她至于找到家里来?”母亲又扭过头去,“玉蕾,你给我说!” “还是他自己说比较好。” 母亲瞪着齐星辉,那个眼神就像齐星辉高中时又偷跑去网吧被当场抓住时的严厉。 “行,都不说!要我看,一男一女,这种事儿还有什么说的?唉呀,咱齐星辉是厉害了,这都有大姑娘找家里来了,上次姑娘上门找你,我想想,还是高中时候吧!” “妈!”齐星辉喊了一声。母亲的阴阳怪气让他烦闷。 “你真是越大越能耐啊!家里有老婆给你生两个孩子,怎么,外面还得个陪你玩儿的?玩儿不够还敢往家带啊?” “妈你别管行不行?” “我别管?我不管谁管?玉蕾她管得了你吗?” “我都多大了,干嘛非要人管?” “你看你干得那龌龊事儿?你还有脸说你大了?” 齐星辉又一次被激怒,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行,一个没骂够,换一个接着骂。我做错事儿了,我活该,但你们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哪怕想一分钟?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跟她纠缠不清,可是从被发现的第一时间到现在,我给孟玉蕾道歉得有八百遍了,换来她一句软话了吗?不是要离婚,就是要租房子搬出去住,现在好,还要把两个孩子都带走。”齐星辉又看向孟玉蕾,“今天妈在这儿,瞒也瞒不住了。我知道我有罪,我罪有应得,你心里有气,有委屈,你全都冲着我来,我活该受着,但我恳请你,我求你,能不能稍微收起你的清高和骄傲,能不能稍微替孩子们考虑一下。他们在自己家里舒舒服服的,凭什么要跟你出去住什么出租房?我每天早晚开车接送笑笑,凭什么让她去挤公交坐地铁?还有安安,他那么小,凭什么把她交给陌生的保姆,还让他每天看不见爸爸?” 齐星辉声音一高,儿子又哭了起来。 “你少说两句!”母亲拍了桌子。她瞪完齐星辉,又转向孟玉蕾,“玉蕾,这件事儿就是齐星辉混账了,妈绝对站你这边!但他有件事儿没说错,他做错了事儿,不能让孩子跟着受罚?你要是最近见不得他,让他住我那边去,客厅那个沙发拉开就是床,让他睡客厅去。” “这房子是他的,我不想赖着。” 母亲急了,“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房子是他的?这首付是我跟他爸掏的,当初是给他结婚用的,那就是你们一家子的。不仅是你俩的,更是笑笑和安安的。真要有人走,也得是干了王八事儿的那个走,轮也轮不到我两个孙子!” “行,我走!我这就走还不行吗?”齐星辉气鼓鼓站起来。 他心里烦透了,索性起身离开。孟玉蕾依然抱着儿子坐着,而母亲连多看他一眼也没有。也好,就像母亲说的,该走的是他,如果他不在能让他们高兴的话,他理应如此。 新年第一天的阳光如此灿烂,太阳像要用尽全力向人类昭示一个喜气洋洋的开端,可是在齐星辉这里,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女儿在跟邻居小朋友玩儿滑梯,吵着闹着,仿佛刚才家里的纷争于她那般不着痕迹。齐星辉觉得欣慰,更觉惭愧。他不想打扰到女儿的快乐,便绕着小广场侧面小径朝大门走去。可是走到花坛边,还是被她发现了,她大喊着“爸爸”,像小猴子一样冲过来攀住他的手臂。 “你要去哪儿?” “我去门口买个东西。” “不会又买烟吧?” “买,买湿巾,安安要用。”齐星辉囫囵道。 “那你能不能偷偷给我买个冰激凌?”女儿眨着眼睛做鬼脸。 可爱的笑容让齐星辉好受了许多,“行,走吧!” 女儿开心地转了个圈儿,牵住了他的手。因那一拳作痛的手背被女儿抓在手心里,竟也立刻不疼了。 “你和妈妈和好了吗?”她问道。 “没事了,和好了。” “我可太担心了!” 齐星辉摸着她的头,心里满是愧疚。 “爸爸,妈妈是不是不想让你变回来呀?” 齐星辉看周围没什么人,这才问,“为什么?” “自从你变回来她就不回家了,你们还要吵架。” “也不是这个原因——” “我也有点儿不想让你变回来,你变回来又得去上班去出差,就不能陪我和安安了。” “我得挣钱啊!不然你和安安吃什么喝什么?” “你在家里咱们不也有吃有喝吗?妈妈在外面挣钱不也一样?而且她不会像你那样为了挣钱不理我们。” “我以前有那么差吗?” “你都忘了吗?” 终于,笑笑的注意力被便利店的冰柜吸引。她趴在冰柜上看着各色冰激凌,一时挑不出想要哪个,齐星辉去柜台要了包烟耐心地等着她。 电话响了,是母亲打的,齐星辉不耐烦,但还是接了。 “你跑哪儿去了?” “在外面,买包烟。” “这顿饭是吃不成了是不是?” “还吃什么呀?” “你们两个,狗皮袜子没个反正,这点儿事有什么好吵的?一个跑了,一个半天劝不好,我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你们是打算再把我气进医院才行啊!” “我非得坐那儿挨你骂你才满意啊?” “你听着不就行了?我又不是替自己骂,我是替玉蕾骂!她那么骄傲的人,有些话她骂不出口,我替她骂了她也就舒服了,舒服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你还天天在外面混呢?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我还真不懂!” “猪脑子啊!都不想一想?玉蕾没有妈妈,那个爸离得远又不顶事儿,现在受了委屈谁能替她出气呢?要我说,骂你都轻了,扇你几巴掌都不为过,说你几句你还不满意,屁股一撅敢走?有理了还?” 虽被母亲一声高一声低地骂着,可是齐星辉却不那么难受了。母亲的逻辑虽说有些奇怪,却不难被理解,特别在她说到是在替孟玉蕾出头时,他甚至感到欣慰。从前为之烦闷的婆媳关系原来在以他未曾察觉的方式改善了。 女儿拿着一只蛋筒走过来,“我在门口的便利店,和爸爸在一起呢!”她对着电话手表讲话。 “你还有课呢!你想让谁陪你上?”那边是孟玉蕾的声音。 “随便啊!” 齐星辉接过蛋筒,母亲的声音还在手机那头,他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就挂掉了,注意力全放在了笑笑的电话手表上。 他竖起耳朵全力偷听,却只听见一句“那你晚上给我打电——” 孟玉蕾话音还没落,女儿立刻挂掉了电话。 付了款,女儿撕了蛋筒皮儿,舔了一口,道:“爸爸,妈妈让你带我去奶奶那儿吃午饭,然后陪我去上课!” “妈妈呢?” “她带安安去蔓蔓阿姨那儿了。” 齐星辉有些失望,看来连母亲也留不住她。他带着女儿走出便利店,正好看到孟玉蕾抱着儿子在离他两三米远的路边打车。路边的树木是被修剪过了,枝叶凋敝,取而代之的是满条街造型怪异的灯笼和大白天显得乏味的彩灯。 孟玉蕾依然背着那个很旧的米色妈咪包,跟身上那件呢子大衣显得很不协调。齐星辉拍了女儿的肩膀,希望她能看到妈妈并把她拦下来,可是女儿叼着蛋筒低头看着电话手表里的小游戏,对周围环境全无兴趣。 孟玉蕾终于拦上了一辆出租车,开车门的时候她肩上的包划了下来,于是便换了另一只手抱安安。她躬身上车时,车门碰到了安安的头,她一把将妈咪包甩进车里,一边轻揉着儿子的头一边亲吻着他。一辆电动车从旁驶过,她的大衣被风托起,腰带挂上了绿化带干枯的灌木,她却毫未留意。阳光洒在她身上,消解了她的匆忙,让她身上母性的力量格外突显出来。竟第一次,齐星辉感觉到了她的力量,他意识到,没有他,她也会过得很好,尽管忙碌、辛苦、狼狈,可是她完全有能力应付新的生活。而他没有她,将会陷入未知的黑暗。想到这里,他感到由衷的恐惧。 “妈妈!”笑笑终于喊了出来。 可是孟玉蕾和儿子已经坐进了车里。没有听见女儿的呼喊,她关上了车门,却把那根腰带留在了灌木上。笑笑低头看手表,大概要给妈妈打电话。齐星辉捏了她的耳朵,把她拦住了,“她这会儿抱着安安没法儿接。” “好吧!” “你站这儿等我一下。” 说完,齐星辉几步跨向灌木,腰带捡了起来。拍掉上面几片残叶和灰尘,他将腰带仔细折叠,揣进了自己大衣口袋里。
第49章 午夜激战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孟玉蕾愁眉苦脸,“我婆婆那话说的,好像只要齐星辉不抱个孩子回来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倒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老一辈都那种观念,今天我妈不是过来了嘛,问你们为什么吵架我也就说了,她也觉得不算什么,趁机还给我普及了一下我爸当年的风流故事,真让我大开眼界!” “你给阿姨说这些干嘛?”孟玉蕾嗔怪。 “我当时也编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索性就说了。能换来我爸那些故事,可算值了。” “叔叔怎么了?”孟玉蕾来了兴致。 “说是跟他的女下属不干不净,可能也没到那一步,但是被我妈直接给告到工会了,领导一出手,那爱情的小火苗立刻就给掐死了。后来我爸单位的人也知道我妈厉害,都离我爸远远的。” “那一代人真是跟咱们不一样,让我去齐星辉公司闹想也不敢想!” “他们那是大国企,都要干一辈子的,闹了领导也会管,还会当成生活作风问题处理。齐星辉那是私企,谁管呢,还乐得当吃瓜群众看热闹呢!而且我妈有句话没说错,他们那个年代大多数人就没有离婚这个选项,所以他们遇到问题先是解决它,而不像咱们,把离婚当成解决方式。” 孟玉蕾低头想着,仍笑道,“阿姨有智慧啊!”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观念吧!但我还是喜欢现在,离婚是一种解放方式,是文明的进步,过不到一块儿去就彼此放过,不是更好吗?” 孟玉蕾没有接话,没结过婚的人说这些话都是不负责任的,因为他们不会明白其中的难处。她喝一口茶,又一次为明天要不要签租房子的合同而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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