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渐渐熄灭,照片依然躺在碗里,只是两个并肩的身影变得模糊,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楚了。 孟玉蕾和蒋蔓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蔓问道:“婆婆,您这是?” “你听到了吗?”老太太冲着孟玉蕾问。 “什么?”孟玉蕾皱眉。 “今天的歌声。” 孟玉蕾竖起耳朵。肃静的夜里,风声、树声、车轮碾压地面声、行人脚步声,声声俱有,可是哪有什么歌声? 我教你。”老太太干枯的手伸向她的胸前,神秘却欣喜道:“在这里。” “我什么也听不见。”孟玉蕾道。蒋蔓也跟着皱眉头。 “你要自己唱。” 孟玉蕾愣在那里。蒋蔓“腾”地坐起来,拉她道,“太晚了,咱还有事儿呢,走吧!” 孟玉蕾像被一股神秘力量加持,大脑一片空白。她被蒋蔓拉起来,揽着胳膊离开了。她依然回头呆呆地望着老太太,老太太却看着她微笑,一手抚着铜碗,一手摸在自己的胸前。 “神神叨叨的,看着害怕。”蒋蔓道。 孟玉蕾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有的只是困惑。她脑子里旋转着刚才的场景,“火焰”、“歌声”,全是她不明白的字眼。可是潜意识里,她仍然认为老太太的话具有某种意义,可是以她的人生经验,她还不能领会,可她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她任由自己被蒋蔓拖着,转过街角,被她拖进另一间慢摇酒吧。 “你今天是出来嗨的,把脑子里那些不开心的都剔出去!”蒋蔓拍拍她的头。 “是,老娘是出来嗨的!” 帅气的酒保微笑着看着她们,一杯接一杯地递上酒水,孟玉蕾来者不拒,直到趴在桌上失去知觉。 齐星辉满脸期待地看着孟玉蕾,看着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过了好一阵子,她嘴里念叨着“蒋蔓”,急急地抓着电话拔了过去。 “昨天晚上,是不是你送我回来的?”孟玉蕾问。 “不然还能有谁?你也真是,看人卖酒的小伙子长得帅,给多少灌多少,没几杯就把自己喝趴下了。” 齐星辉一旁听着,有些生气,可是“大难临头”,不好先计较这等小事。 “你几点送我到家的?” “大概一点多吧!代驾和我一起把你搀上楼的。我看着你进了屋子,问你要不要帮忙,你说齐星辉在家呢,然后 ‘啪’一声关了门。我就离开了,没再管你。” “你还记不记得,路边有个老婆婆——” “哦,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太太啊,有点印象。怎么了?” “我不是把照片给她了嘛,我想要回来。” “照片?哦,对。再洗一张不就完了嘛,你手机里不是有吗?” “不行,那张照片我存了快十年了,对我有特殊意义。蔓蔓,你陪我好不好,我们去找找她,把照片要回来。” “你酒还没醒?” “当然醒了,那不是——”孟玉蕾看向齐星辉。齐星辉在地上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孟玉蕾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我就想把那矣照片要回来。背后有我俩的签名,还有领证那天的日期。你说私人照片交给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太算什么事儿呢?万一她拿出去干别的用途呢?” “行,我陪你去。可是我今天约了客户,得到晚上了。” “好。我等你电话。” 孟玉蕾挂了电话,齐星辉的眼睛已经死死地盯上了她。 “什么老太太?”齐星辉焦急和生气的感觉依然如故,只是现在对孟玉蕾视如巨人,让他生气时背后还是有些心虚的冷汗。 孟玉蕾皱着眉头将昨晚那个老太太的事简单讲了一遍,其中很多细节因醉了一场也记不大清楚。但是回顾过来,只有那个神秘的老太太嫌疑最大。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找啊!”齐星辉扒着沙发沿朝上爬。矮矮的沙发,对他来讲倒成了极不容易的事情。他坐到孟玉蕾身旁,用尽全身力气摇着她的手臂道,“别等蒋蔓了,车就在楼下,你现在就去。” 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外面是婆婆乔彩云的声音,“小蕾啊!” 齐星辉喊了一声“我妈”,惊地直起了腰。接着,他猫一般从沙发上跳下去,“我先藏起来,你别给妈说!”说完,便朝卧室奔去。 孟玉蕾很配合地替他关上门,理了理头发,去给婆婆开门。 “唉呀,笑笑一直喊着说她什么玩具找不到了,安安也是一早上就哭着喊妈妈,早上那一吐呀,奶粉都不好好喝!”婆婆用一如既往的腔调碎碎念。 笑笑一个侧身,瘦瘦的身影直奔主卧而去。孟玉蕾吓得寒毛竖起,接在手里安安的推车又递回给婆婆,连忙追女儿而去。 “笑笑,找什么呢?” 卧室门被女儿推开,女儿喊着:“我的艾莎!” “在这儿呢!”孟玉蕾忙喊,哪怕她并不知道那个小玩具到底在哪儿。 “这不是嘛!”女儿已经走了出来,“我就记得在你床头柜。” 惊魂甫定的孟玉蕾朝半开的卧室探进头去,床上并不见齐星辉。看到半掩的衣柜门,她明白了。 “星辉走了?” “嗯,一早就走了。” “这箱子怎么还在?” “他拿的那个小箱子。”孟玉蕾随口道。 “安安给你,我得赶紧走了。”婆婆把童车停在沙发旁,将孟玉蕾的妈咪包放在茶几上,“宋阿姨催我好几回了。” 孟玉蕾气得翻白眼儿,却不敢让婆婆看见。儿子安安甩着两只肥嘟嘟的小手要抱抱,孟玉蕾将他从童车上抱起,亲了他的脸颊,对婆婆道:“你赶快去吧!” 话音刚落,婆婆已经一路小跑到了门口。她被齐星辉的皮鞋绊了一下,有些不悦道:“星辉出差了你也不把他鞋子收一下,门口摆得乱七八糟的。” 孟玉蕾心想怎么不让你儿子自己收,可是嘴上仍然道:“知道了。”
第3章 仓皇失措 齐星辉的老家在五百公里外的延城,四年前父亲心梗去世,后来母亲乔彩云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一日不如一日。那时候孟玉蕾怀了老二,齐星辉担心母亲独居不便,便打着让母亲来帮忙的旗号把她接到了西安。没两个月,因为日常起居和生活习惯的差异,孟玉蕾与婆婆就处得剑拔弩张,齐星辉便借口两室一厅住不下,在对面楼为母亲租了一套五十平的小居室。 儿子出生后,带孩子还是孟玉蕾一个人。婆婆挑剔,嘴碎又爱唠叨,这让孟玉蕾很受不了。而婆婆似乎也并不怎么喜欢她,自从搬出去之后就刻意与她保持距离,除了几个节日,平时连一起多吃一顿饭都不大乐意。所以除了孟玉蕾忙不过来时会将孩子送去她那里,俩人平时都在刻意回避对方。 好容易打发走婆婆,齐星辉已经在卧室门内咬牙跺脚了。儿子看见了他,咧着两颗小门牙朝他嘻嘻笑着。孟玉蕾看了眼女儿,她正半躺在沙发上掰着艾莎的胳膊玩儿。 儿子突然朝卧室喊出一声生硬的“爸爸!”女儿一回头,吓得孟玉蕾连忙奔过去一脚将齐星辉踹进门里。 “妈妈,怎么了?” “没事儿。”孟玉蕾连忙岔开话题,“你们早饭吃了没?” “吃了。” “吃的什么?” “奶奶热的馒头,煮的鸡蛋。” “弟弟早上还吐吗?” “不知道。” 孟玉蕾坐在沙发上,摸摸儿子的头,还好,一点儿也不烧。 “你快去练琴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我再玩儿一会儿。”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十五分钟!” “好吧!” 孟玉蕾看了眼墙上的表,分针具体指向哪里她完全心不在焉。看女儿的注意力又放在了艾莎身上,孟玉蕾将儿子放回童车上,轻轻打开了卧室的门。 小小的齐星辉坐在床边,脚搭在床沿上,低头揉着脑门儿。他满脸沮丧的样子倒让孟玉蕾觉得悲哀又好笑。她坐在床角,一边顾着齐星辉,一边瞄着童车上的儿子。 “怎么了?”她低头看他。 齐星辉一扬头,露出脑袋上好大一个包,孟𝖒𝖑𝖟𝖑玉蕾吓一跳,她不知道自己轻轻一脚竟把他踢的这么严重。 “哎呦,都青了!”孟玉蕾情不自禁喊出来。接着,又是女儿的质问,“妈妈你在干什么?” “我在打电话。” “你手机不是在这里吗?”女儿举着手机站在了门外。 孟玉蕾手一伸,忙将齐星辉挡在身后。齐星辉也很配合,拽着孟玉蕾的衣角缩手缩脚地将自己藏起来。眼看女儿就要进来,孟玉蕾猛一回头,将被子拽过,盖在齐星辉身上。 孟玉蕾接过女儿递上的手机,正装模作样地打开屏幕,却听见被窝里传来一阵《稻香》,是齐星辉的手机在响。 “爸爸?”笑笑歪着脑袋喊。 “呀,爸爸出门忘带手机了。”孟玉蕾道。 “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周杰伦的歌声被捂在被子下,女儿循着声音朝床头走去,她的手刚碰上被子,歌声停止了。 “这是什么?”女儿盯着床上鼓起的大包。 孟玉蕾见状,答:“枕头,我腰疼,垫了一下。”说完,一把扯住女儿胳膊把她朝外拉,“十五分钟到了,你快去练琴!” 女儿被推出门外,一脸的不情愿。 “齐微寒,你要是再不练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女儿噘着嘴,悻悻地朝她房间走去。 孟玉蕾见状,赶紧跳回卧室,掩上门,只留一乍宽的缝隙让她能看见童车上的儿子。 “走了?”齐星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孟玉蕾看他比儿子还要小一圈儿的样子,忍不住又想笑。 齐星辉拿着跟他脑袋差不多大的手机道,“同事打的,我已经调成静音了。” “你出差的事儿怎么办?” “我发微信过去解释一下,就说家里有事儿走不了了。” “能行吗?” “不行怎么办呢?我这样子能去吗?”齐星辉忍不住摸了脑袋。 “我去拿药箱!”孟玉蕾冲出卧室。去茶几下翻药箱时,她又忍不住厉声喊女儿,“还没开始练?” 孟玉蕾喊罢,琴声终于响了起来。 女儿呕哑嘲哳的琴声中,儿子呜啦啦的哭喊中,孟玉蕾小心翼翼地给齐星辉的额头抹药。虽然个头变小了,可是他的眉毛、皮肤、皱纹却一点儿没变,甚至张嘴喊疼时,嘴巴里的口臭还是曾经的味道。 “现在当务之急,你得赶紧去找那个老太太!” “两个孩子怎么办?” “把安安给我留着,你带着笑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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