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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你怎么知道的？有什么证据？” ...... 机器人关了网页，头微微后仰，沉默地坐在椅子里，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竟然觉得盯久了电脑的双眼有些酸痛。 自己猜的很对，他没有失忆，因为梁初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像他，完全不像他。 机器人再次看向屏幕，一个画风有些格格不入的程序就在屏幕的右下角，孤零零的独自在那，瞧着竟然有些可怜。 他随手点开了程序，里面传来了男人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夹杂着活泼而温柔的笑意。 “阿初，都已经这个时间点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实验明天再做！电脑将在五分钟之后自动关机，有啥要保存的现在快去保存吧，明天我要是看到你的黑眼圈是有惩罚的！” 语音还在持续播放着，在这个白色的房间里如同幽灵的低语。 于是他知道，男人自唇角绽放的笑容不属于他，男人始终追随他的灼灼目光不属于他，男人的过去不属于他，甚至，连男人的未来也不属于他。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离不开楚新，也不愿离开。 因为从他一睁眼，这就是家。 从他开始拥有自己的感情，眼里就只看得见楚新一个人。 有一瞬间，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翻出钱包里的照片，后悔自己独自来到实验室，后悔打开了这个箱子，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 机器人像是失去力气般瘫坐着，怔怔看着电脑自动关闭前闪耀着的烟花。 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太过投入，实验室的大门被人撞开了他才发现。 男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到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问道：“你这么晚了来这干什...”在看清机器人面前的笔记本时，男人的问话突兀地停住了。 机器人本以为自己偷偷摸摸地来就是不想被男人发现，但此时此刻被男人撞破他却没有一点心虚的模样，反而光明正大得很，机器人自嘲一笑，怎么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男人，比如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叫阿初的？比如你把我制造出来是不是仅仅只是为了他？比如你明明有着衣食无忧的显赫背景，这些年蜗居在这，有没有后悔过？ 其实他知道自己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自虐般地想听男人亲口说。 然而在他注意到男人已经有些红肿的脚趾时，身体已经自动朝他走了过去，只问出一句：“怎么没穿鞋就跑来了？” 机器人抱着男人将他放在实验室中间的大床上，仔细检查着男人□□的双足，除了脚趾的指甲有一处已经有了瘀血，脚底还有几处被划到的细小伤口。 幸亏实验室里也有备用的医药箱，机器人一边为男人清洗双脚一边道：“等会儿我抱你回去吧，这没有多余的鞋子。” 男人没说话，只垂着眼看着面前忙碌的机器人，两人都默契地没提心中的疑问。 安静中，尖利的警报声忽然响起，比方才咕咕的叫声还要令人不适。 机器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男人，将人塞进床底，之后自己也飞速躲了进去。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瞬，剧烈的震动就开始摇晃着实验室里的一切，仪器倒塌、屋顶砸落的声音接连不断传来，地震了！ 在灯光暗下去的前一秒，男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的箱子！”男人惊慌道，居然想跑出去拿箱子。 机器人死死将人圈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他动窝，灯光闪了两下瞬间熄灭，黑暗中男人只能感受到机器人的体温以及空气中充斥着的泥土的味道。 无处不在的黑暗掩埋了一切，两人的双腿都被泥土淹没了，头顶的床也被砸出了一个大坑，万幸的是这床材料特殊，还够结实，能够留下这么一点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都变得粘稠的时候，地震终于停了。 “我不该来这儿。”机器人沉声道。 男人紧紧抱着机器人的腰，道：“一样的，都是命。”如果说地震一开始男人还有些惊慌无措，因为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以及那些珍藏着的旧物从此只能深埋地下、不见天日。 但此刻他却释然了，只是死亡比预想中要早了几十年而已，他不用经历垂垂老矣的时光，与旧物一起深埋地下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面前还有机器人在，他并不觉得有多么可怕。 只是他一想到，自己死后独自一人的机器人，还是会有些心痛。也许几十年后，会有更加厉害的研究员，把休眠的机器人带走，让他“重生”。 想到这，男人忍不住抬手抚上机器人的侧脸，细细感受着他每一寸肌肤的纹理。 机器人握住他的手，轻声问：“你在想着你的阿初吗？” 男人的手瞬间僵住了，机器人似乎从他的沉默中明白了什么。 这是机器人头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到孤独，明明两个人离得那么近，那种感觉却密密麻麻地席卷而来，像一张大网罩住了他，而网的下面，除了他自己的身影，什么都没有。 即使没有得到回答，机器人也没再追问，他在黑暗中摸索着什么，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男人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被机器人戴上了一条手绳，男人摸着绳子的纹理，刚想问“这是什么”，就感觉嘴唇被另一个温热的触感包围了，但是那感觉一触即放，快得像是男人的错觉。 随后机器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会让你死的。” 回到现实 三天后，男人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呼吸着，这是他头一次觉得仅仅是新鲜、干净、没有泥土腥气的空气是如此珍贵。 因为长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此刻乍见天光，他眼前闪出大片不规则的光斑，眼睛也被刺激得不自觉淌下泪水，男人重新闭上眼，将手臂盖在自己的眼睛上，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 不多时，男人听见机器人靠近的脚步声，似乎比平时沉重许多，他感觉自己的上半身被机器人抱了起来，那声音都有些不真切：“来，喝点水。”随即略带冰凉的水便浸润了他的双唇，他忍不住抓住机器人的手，急切地喝着。 机器人一手喂他喝水一手拍着他的后背，道：“慢慢来。” 直到机器人喂了他一些果子和水之后，他才渐渐恢复了些许体力，缓缓睁开了双眼，结果入眼的便是满目疮痍，原先风景如画的树林歪的歪倒的倒，漫山遍野的二月兰也在这场灾祸后失去了生机，他的实验室被掩埋地下，居住了几年的木制小屋也骤然坍塌，咕咕...不知道咕咕是不是还活着。 但最令男人接受不了的是身边的机器人，仅仅看了一眼，男人就不堪重负似的移开了目光，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为了从地底挖出一条通道，机器人的手已经面目全非，曾经他的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受过最重的伤也不过是被热油烫出一个泡，然而此时此刻却被各种粗粝的石头划伤，布下各种狰狞的伤口，连指甲都不剩几个完好的，可他却在挖掘的过程中没喊过一声痛。 男人心如刀割，这比伤在他自己身上还令他难受，实验室已经被毁了，靠他自己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造一个出来，机器人的造价可以说是天价，修复的材料按照普通人的薪资来说也是贵得离谱，男人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他把机器人的手放进自己怀里，问：“痛不痛？” 机器人摇摇头，男人道：“放心，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会让你恢复如初的。” 最起码，我们还活着。 机器人轻声道：“一定要一模一样吗？” 男人沉浸在悲伤中，没听清机器人这句仿佛风一吹就散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他想要抱抱机器人，可机器人却一把将他用力推开，男人猝不及防，被机器人突如其来的大力弄懵了，顺着力道翻了几圈，膝盖和手臂被磨得生疼。 直到十几米后他被一块半人高的巨石拦住去路，才堪堪停下，停下的瞬间就见机器人的上方有泥水伴着巨石滚落，男人声嘶力竭地大喊：“阿初！快跑！” 但机器人却只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无声道：“楚新，我爱你。” 男人这时才看清，机器人的左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他跑不了。 汹涌而来的泥石流裹挟着机器人消失不见，男人奋力在后面追啊追，连手臂和膝盖的擦伤都无暇顾及，刚刚撞到巨石的后腰他也毫无所觉，只有心口像是漏风了一般，变得冰凉一片。 或许是他太自私，以前他只想过自己老死病死，而机器人会陪着他，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几天前，他也接受了与机器人一起深埋地下，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 可机器人拼死拼活地带他出来了，就算失去了所有身外之物，只要能和机器人一起，他也能继续撑下去。 但他唯独没想过，也不敢想，有一天他的机器人会不在他身边，会丢下他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 在他刚刚燃起生的希望时，最可怕的噩梦却变成了现实。 夜幕再次降临，如果机器人还在的话一定会惊叹于男人的体力，他居然能在如此恶劣的自然条件下跨过那么多枯枝碎石，跟着泥石流的方向走了整整六个小时。 暗淡的月光下，男人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更看不清机器人还存在于世的影子，那好像他的幻觉，一个他为了逃避阿初的死而制造出的幻觉。 男人甩了甩自己的头，似乎看见路的尽头机器人再次朝他走来，他心急如焚地向前快速跑去，结果只听“砰”的一声，身体与精神都达到极限的男人摔倒在地。 世界再次陷入安静，只余一片黑暗与月光下男人鲜血淋漓的脚掌。 他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这是男人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哥你终于醒了！”瑞瑞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到楚新缓缓睁开了双眼，惊喜地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好家伙你可吓死我了，我都怕你再睡下去成植物人了。” 见楚新挣扎着要起来，他才想起来，道：“你先别动，我叫医生过来。” 按了铃之后，一直待命的医生匆匆赶来，为楚新做了检查，“醒来就好，这几天先吃流食，等肠胃适应了再正常进食，我再给你开点调养身体的中药，你记得按时喝。” 楚新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医生的话，现在他只想立刻下床去找机器人。 可清醒过来后，他全身上下的酸痛感也跟着回来了，尤其脚底，更是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像是一百只蚂蚁在同时啃咬着他。 等到医生终于啰啰嗦嗦地走了，楚新也稍微缓过来了一点，他转头看向瑞瑞，道：“你帮我借个轮椅，我要去找阿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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